深夜玫瑰吻

　　表彰大会在三天后举行，林尽染作为进步飞跃的代表，上台领奖。

　　小姑娘穿着白衬衫，纽扣系得端端正正，和其他同学一起合影，照片被放在学校的宣传栏上。
　　叶书语有次路过时，驻足良久，才发现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不是，林尽染，你不是最讨厌脖子被勒着嘛？”
　　林尽染咬着奶茶的吸管说：“啊，是吗？可能最近降温了，脖子也需要保暖吧。”
　　说完，甜甜的笑了下。

　　当林尽染把表彰证书拿回家时，林业成和郑菱一愣，仔细一想，这还是自家闺女头一次拿奖状回来呢。
　　郑菱心情大好，决定周末带林尽染去商场买衣服，再吃吃喝喝，当做奖励，为此特意给江淮禹打电话，请他暂时先休息一天。

　　可没想到，林尽染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扑到郑菱怀里喊着“妈妈真好”，反而有些沮丧地早早回房，说要睡觉。
　　她把自己丢进杯子里，睁着一双大眼睛，在发呆。

　　明天不上课，那江淮禹会做什么呢？
　　也不发消息来问问她的作业情况，不来上课就跟消失了一样。

　　想到这，她翻出江淮禹的微信对话框，两人微信才加上不久，对话也是“这题不会做小江哥哥救救我”“林尽染作业汇报”。
　　江淮禹的回复也很简洁，大多是“我看看”“好”“继续努力”，然后便是长长的解题思路语音。

　　非常老干部。

　　她在手机屏幕上一下一下的划着，想了一会，将证书拍下来，发给他。

　　林尽染：【奖章分你一半。】
　　没一会，江淮禹便回复了：【继续努力。】
　　林尽染：【后天请你喝奶茶TAT】
　　江淮禹：【奶茶不健康，不用破费。】

　　过了一会，江淮禹回：【我给你准备了几套卷子，后天巩固一下。】
　　林尽染哭丧着脸：【我可以拒绝吗？】
　　江淮禹没有给她机会：【不可以。】

　　【不过可以边喝奶茶，边做题。】
　　【我请。】

　　！！！
　　林尽染觉得自己头顶上方有烟花砰砰炸裂，她将脸埋进被子里，开心得打了好几个滚。

　　江淮禹回完微信，将手机揣兜里，一抬头，便见母亲张琬吃完饭后，正盯着自己。
　　他摸摸鼻尖，问：“我脸上有东西吗？”
　　张琬摇头，温和地笑：“刚刚和谁聊天呢，这么开心？”

　　“开心？”江淮禹削苹果的手一顿。
　　张琬：“是啊，许久没见你露出开心的表情了，对方是女孩吗？”

　　这提问，令江淮禹忽然发现，他引以为傲的，控制情绪的能力，第一次失灵。
　　生活需要他带着一副波澜无惊的面具，好面对一切未知。
　　但此刻，他的面具裂开一点缝。

　　这缝隙，还被妈妈发现了。

　　良久，他才开口：“也不是。”

　　刚刚的轻松心情一扫而空，他敛下眼皮，水果刀贴着大拇指，苹果皮在他手里打着圈，越变越长，眼看就快削完了，谁知，苹果皮却在最后一圈时，断了。
　　他背对着灯光，将那串掉了的皮丢进垃圾桶，继续削完，而后将苹果切成小块递到张琬面前，声音有些暗哑：“妈，你先吃，我出去一会。”

　　说完，他走到医院的走廊里，倚在窗边，摸了一根烟出来夹在指间。

　　明明只是和林尽染正常的讨论学习问题，为什么会不自觉流露出其他情绪呢？
　　江淮禹将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

　　这几个月来，他在林家为林尽染补习功课，偶尔会留在林家吃完饭，期间林业成会接到一些工作电话，但都会去客厅讲完再回来。
　　有那么一两次，林业成看新闻时，在餐桌上提起“招标”“投标”的话题，询问自己的意见，他聊的也很克制，他更希望林业成自己说。

　　这样的话题林尽染都觉得很无聊，有时会打岔，林业成就会佯装生气地批评她，但林尽染嘻嘻哈哈的，也不当回事。

　　好像那个时候，他也是开心的，起码心态很放松。
　　难道是有人天生就拥有让人开心快乐的能力吗？

　　“江同学，这里风大，你还是回病房吧。”一清婉的女生响起，于护士站在他身后，眼里有止不住的关切。
　　江淮禹将烟掐灭，这才转身，嘴角挂着礼貌的笑：“谢谢于护士。”
　　于护士有些不好意思：“哪里，你每次都这么客气，其实可以不用这么客气的……”

　　声音越来越小，昏暗中隐约可见几分可疑的红晕。

　　江淮禹像是没注意似的，深深看了眼窗外，话锋忽转：“于护士，这段多谢你们照顾我妈妈，我也只想照顾好她，其他的，暂时就没想了。”

　　说的很委婉。
　　但于护士听明白了，她脸红一阵白一阵，讷讷道：“我看你太累了，想着有个人能和你一起分担就好了……”
　　江淮禹何尝不明白她的想法，但他现在完全没这心思，既然没这心思，不如及时将苗头早点掐断。

　　夜里，他看起来格外温和沉静：“人总得学会自己去承担一些事，于护士，你很善良，会有更适合你的人出现。”

　　于护士的唇咬得泛白，这下也忍不住了，追问道：“那个人不可以是你吗？”

　　江淮禹步子一顿，白衬衫被风吹得鼓起来。男人声音很淡，听不出任何情绪：“我不适合。”

　　-

　　周日早晨九点，林尽染坐在书桌前晃啊晃的，在听到敲门声后，立刻跳下来跑去开门。

　　“小江老师！”在公共场合，她还是叫他江老师。

　　江淮禹乌发朗眉，轮廓深邃，一副无框眼镜更显斯文禁欲气质。
　　他将书包放下，拿出试卷摊在桌面上，气息冷然，带了几分若有若无的清冷，好似第一天来时那样。

　　林尽染见他只拿出一份试卷后，便将包放随手搁在一旁，再无任何动作。

　　他的奶茶呢！
　　林尽染皱着一张小脸，表情一点点严肃起来：“小江哥哥，你是不是忘带什么东西了？”
　　江淮禹“嗯”了一声，翻了下试卷，“没有吧？”

　　“你忘记了我的奶茶。”小姑娘冷静的控诉，嘴唇抿出一道弧线。

　　江淮禹脑袋经过短暂的空白后，终于想起，前天在微信里，他向小姑娘承诺，今天会请她喝奶茶，也允许她边喝奶茶便写作业。

　　见她绷着一张小脸，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表达“我不开心”的情绪，他瞳仁黝黑，声音清冽，带了几分歉意：“是我忘了，抱歉，我下次一定记得。”

　　林尽染眼睛轻轻眨了两下，瞳眸澄澈，新剪的刘海蓬松的搭在额前，她双手撑脸，歪着脑袋问：“小江哥哥，你好像有点累，是没休息好吗？”

　　少女嗓音清脆甜美，眼睛亮亮的，白皙的面庞带了一点不安的担忧。

　　她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飞速跑了出去，然后又飞速跑进来，将门带上，怀里抱了个玻璃罐。

　　气喘吁吁的坐下后，她打开塞子，将玻璃罐朝下，哗啦啦倒出一堆零钱纸币，全部推倒他面前——

　　“这是我全部的零花钱了，你要是缺钱的话，就暂且先用一用它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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