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有尾

　　等满川和祁冥出了密道，丘谷和长霓也正擒了妖赶到永和宫。

　　这一擒，还就是两个。

　　一个给回春堂提供瘦身丸的男妖，一个假扮镜云的女妖，倒是齐全了。且女妖已经恢复成了原本样貌，满川对其再三打量，忽有所觉：“你俩一样的眉眼，瞧着还挺像兄妹。”

　　众人聚在外间，男妖被丘谷钳住臂膀，垂头默不言语。被长霓钳住的女妖却有些脾气，瞪着满川撇了撇嘴：“我们本就是兄妹。”

　　“哦……”闻言，满川拉着长音，面色讥讽，“所以志同道合，一块儿出来作恶？”

　　话音落下，丘谷立即发力，狠拧了下男妖胳膊：“说，瘦身丸是怎么回事？”

　　旁边长霓也很配合地审问起女妖：“还有你，为何在皇宫假扮公主？”

　　这下，不仅男妖继续沉默，女妖也噤了声。双双耷拉着头，浑若哑巴。

　　一片岑寂中，只有一个意外的惊呼声响起：“你们是谁？来人，来人！”

　　是地上先前两个晕倒的宫女，其中一个醒了过来，看着屋内众人，仓皇不已。

　　于是清冷的魔君二话不说，又挥一挥袖子……那宫女便再度晕了过去。恰在这时，外头一群巡逻的护卫军听见动静，齐齐往永和宫赶来。

　　满川忙提议：“不如去密道吧。”

　　“什么密道？”丘谷和长霓尚不知晓密道，先后环顾起屋子。

　　祁冥看他二人一眼，径直下令：“跟上。”

　　就这样再次旋转了床榻边那盏琉璃灯，众人一同进了密道，来到地下深处的密室。

　　恰好晕倒的镜云这时醒来，一看见那二妖被擒住，心中恨意激窜，一个扑身过去掐住男妖脖子，哭喊着质问：“是不是你杀了我父皇和皇兄！”

　　那男妖看着镜云眼色微动，却依旧不肯言语。

　　担心镜云太过激动又要晕倒，满川这便将人扶住，劝解道：“公主节哀。”再瞅一瞅那二妖，也不怕他们不开口，要知道站在他们面前的可是祁冥。

　　谁还能经得住这位冷血魔君的狠辣？

　　这样想着，再去看祁冥，果然见他手掌一翻，手心现出了条金绳。只轻轻一挥，金绳飞了出去自主把二妖背靠背紧紧捆在了一处。也不需丘谷和长霓再费力擒着，那二妖再如何挣扎也是逃脱不掉。

　　满川认得这金绳，是魔族法器万坤索，长短可随意变化，坚韧程度也超乎寻常。除非有人帮着解开，否则被捆之人实难挣脱。

　　接着，又见祁冥踱步到男妖身前，冷眼盯着男妖，抬起了右手：“本君没空同你闲耗。”再一记运功，他手心一团黑气直逼男妖背后的女妖，“若是再不交代，本君就杀了她。”

　　说到做到，祁冥眼底杀意浮现。

　　男妖闻言脸色一变，终于来了情绪，一边怒目对着祁冥，一边全身挣扎。

　　反观女妖，倒是面色平静，出奇地从容：“要杀就杀吧。”说着她又蓦地拧笑，“不过等我死了，哥，记得替我报仇，毁掉那女人残缺的一魄。”

　　说这话的时候，女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满川身上。

　　满川先木讷片刻：“你、你看着我作甚？”而后才注意到女妖话语里重要的讯息。

　　“等等，残缺的一魄？你在说什么？”喊长霓帮忙扶住镜云，她凑近女妖继续问话。

　　女妖又笑了笑，眸子一动，视线从满川头顶扫到足底：“看你瘦成这样，一定也是吃了瘦身丸吧。”

　　可才说完一句。“倪落，勿要多言！”便被男妖开口急急阻拦了。

　　原来女妖的名字，叫做倪落。

　　满川心下不悦，身形从旁一绕，绕到男妖跟前，跟祁冥并肩而立。“你叫什么名字？”她抬眸，看向男妖的眼神略有波澜。

　　男妖却不看满川，撇开脸冷冷吐出二字：“户青。”

　　好在也算老实回答了个问题。

　　“户青。”得了名字，满川便也唤了一声。

　　“我猜，那瘦身丸的作用，是要抽去人的魂魄对不对？”沉思过几转，她根据倪落的话得出结论，“自从吃了瘦身丸，我一直觉得疲乏和精神不济。眼下看来，应是被丸药抽去了我七魄之一的气魄。”

　　说至此处，满川观察到户青神色有异，从侧面证实了她猜测无误。

　　其实结合别的例子来看，一切也不难猜。醉玉楼的掌柜算账总是出错，便是被抽去了灵慧这一魄。无有灵慧，自是算不好账了。还有那个突然要休妻的男人，则是缺了三魂之一的幽精。幽精主人情爱，既无情爱，也便不想与妻度日了。

　　……所以说这户青给回春堂提供瘦身丸，都是为了收集魂魄。而他最聪明的地方，是只从每人身上取其一魂或者一魄。因为人缺了这一魂或者一魄，并不会招致死亡。只对应缺失的魂魄表现出相应的恶性症状。若不细究，实难发现问题所在。

　　心中有所笃定，满川还要顾着演戏，可怜巴巴扯了扯肩侧祁冥的袖子：“魔君，方才那个倪落也说了，我残缺了一魄。从此，我便是条残缺的鱼了，呜呜。”

　　此话一出，户青和倪落看着祁冥，双双瞠目：“你、你是魔君？”眨眼的功夫，这对兄妹脸上已经不约而同布满了畏怖，回头再想，难怪祁冥一直自称本君。

　　虽也一直感受着他强大的魔息，但却未敢猜测过是幽冥殿魔君。

　　并且现下，这位最令三界闻风丧胆的嗜杀者居然正给个女人抹着眼泪：“莫哭了，那一魄，本君定给你寻回来。”

　　而当视线再从满川身上转移到户青和倪落身上，祁冥才重拾了符合他传闻的狠厉姿态：“既然你们一脸见了阎王的表情，那就是很清楚本君脾性。”

　　顿了顿，祁冥整个人都发散着寒意：“把阿竖的气魄还回来，立刻。”立刻二字下了重音，一个眼色，无论他看着谁，都如同是危险的深渊在凝视谁。

　　满川借机做一回狐假虎威，忙厉声补充一句：“不止我的，所有人的魂魄都得还回来！”

　　这个势头下，倒底户青区区一个小妖，额前汗水凝聚成滴，吞吐着说：“收、收集的魂魄……当下不在我们身上。”

　　话毕，旁边丘谷没了耐性，腰间长剑一拔，对准户青臂膀：“你还想耍什么花样！”忠心耿耿的护法见不惯自家魔君被威胁，这便主动请令，“魔君，倘若此妖再多一句废话，便让我先断他双臂。”

　　“等等！”

　　不过就在丘谷真极有可能动剑之前，久处在悲痛之中的镜云突然说话了：“本、本宫好像之前听这两个妖谈论过魂魄之言……”

　　镜云身侧，长霓继而问道：“公主好生想想，可还记得什么？”

　　“貌似还说过什么庙……他们把那些魂魄都藏在庙里了。”

　　“庙？没错，香雪城城外确实有一座庙。”

　　摸了摸下巴，长霓认真思考着。

　　丘谷随即收了剑，再审问户青：“说，在庙里具体什么位置。”

　　户青犹豫一会儿：“……在庙里莲花池，一朵莲花中。”

　　“莲花池……”

　　听言，丘谷看向祁冥，等待祁冥下令。

　　祁冥若有所思，拂袖间不经意睨了一眼户青：“罢，本君便走一趟。但倘若这一趟无功而返，户青，你同你妹妹今日必将死在此处。”说罢，他再看了看护法，“丘谷随本君同行，长霓，便留下来。”

　　“是，魔君。”

　　无需祁冥多言，长霓也自会意：“我一定照顾好阿竖姑娘。”

　　顿然被提及的满川也只得挥了挥手，冲祁冥献上笑容：“魔君早去早回。”

　　“嗯。”大抵祁冥也是修得好教养，还认真应了声，这才带着丘谷离开了密室。

　　看着他一晃不见的身影，满川琢磨着好像事情有些过于顺利了。但又想想户青和倪落，横竖两只法力低微的小妖，本来也扑腾不了什么大水花。

　　未多纠结，她扶住长霓，转而跟长霓说：“长霓，就把这两个妖关在这儿，我们先带公主出去吧。”

　　“好。”长霓应了话，便甩了甩袖子给户青和倪落划了个球形结界，再同满川一块儿扶着镜云，三人离开密室。

　　且走在幽幽的密道中，满川还不忘把之前在生辰宴的事给镜云一五一十说了个清楚：“所以稍后等公主回宫，还请公主务必先平息风波。”

　　毕竟生辰宴上，场面弄得太混乱，一众护卫军还满皇宫地绕啊绕地要抓人，实在不便。

　　镜云也是聪慧之人，听了满川的话后，一一传令下去，想了些由头打发了护卫军，也将生辰宴上的混乱应付过去。当真正的镜云又回到公主之位，整座皇宫再次安静平和下来。

　　时值深夜，为表感谢，镜云还在永和宫外间传了膳，各种珍馐美味摆在桌上，早有些肚饿的满川和长霓自然吃得不亦乐乎。

　　本打算一边吃一边等祁冥回来，但不想吃着吃着，有些上头……慢慢地，满川拽住长霓的手腕，只觉神魂颠倒。

　　而长霓同样也有些眩晕，攀着满川的肩细声哼唧。最终两人颇有默契，双双倒了下去。

　　……所以说，有时候事情太过顺利，果然多半来得蹊跷。

　　这不一睁眼，满川和长霓就发觉周遭石壁石墙，又回到了地下密室，还就在原本户青和倪落被划定结界的位置。当然，至于户青和倪落，已经是寻不着踪影了。更悲惨的是，祁冥丢出来捆妖的那根万坤索，也已经捆到了满川和长霓二人身上……

　　“阿竖姑娘，这、这是怎么回事？”同样是背对背被捆住的姿势，长霓挣扎着，丝毫没有头绪。

　　但满川已然看穿什么：“应该是镜云在晚膳中下药了。”

　　“什么？下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不是救了她吗？她怎么还恩将仇报呢？”无奈万坤索是真的挣扎不脱，长霓不得不放弃，转而寄希望于祁冥，“希望魔君和丘谷赶紧回来。”

　　听言，满川陷入沉默。

　　坤，地也。万坤索束妖缚魔再厉害，却管不了天，捆不了仙。只要她想逃，轻轻松松就能逃。只是现下这并非重点，重点是镜云为什么要这么做。且镜云比她想象中的要聪明，既然现下做出了这种抉择，那么说明镜云一定做好了准备。

　　所以即便祁冥回来，想来镜云也无所畏惧……满川垂眸凝思着，忽地一袭华袍落在视线下方。

　　镜云来了。

　　漂亮的公主俨然梳洗过一遍，满头珠玉钗饰，乌发柔顺丝滑。还有一张皎洁面容，分外清丽。

　　只不过那清丽之下，隐约还藏着一抹阴戾。

　　“镜云，你为何要这样。”

　　再抬眸，满川直视着镜云。

　　只见镜云沉默瞬间，然后露出苦乏的笑靥：“本宫的故事，不是个好故事。即使这样，你还是想听吗？”

　　“当然。”

　　没有犹豫地，满川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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