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

　　那束红玫瑰引起唐雅的好奇，笑着追问是谁送的。

　　我告诉她，是自己买来送自己的。

　　“七月妳真是莫名其妙。”她咕哝。然后找来花瓶帮我把花插好。

　　我只是笑，“不好看吗？”

　　不久前我真的买了一束百合回来，因为觉得很漂亮，那时候唐雅瞪大了眼告诉我鲜花不是女生买来送给自己的。

　　有什么关系，只要我心情好，花又漂亮就行了。

　　不过唐雅说花要等男生送才显得矜贵。

　　那岂不是要等到天荒地老？我笑。故意以酸酸的语气说怎么像她，每天都有收不尽的鲜花。

　　不要紧，自己买来送自己的我也一样高兴。

　　没有告诉她，花是赵希圣送的，反正就只是一束花而已，没有什么意思就别提了，无需小题大做。

　　“我遇见他。”

　　“谁？”她把花瓶放在桌上。

　　“乔伯舒。”

　　她微微一呆，沉吟了半晌才望向我，说：“听说他跟徐晚儿分开了。”原来全世界都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事，都只是我不知道而已。

　　“嗯，我看见他牵着另一个女生。”

　　唐雅要笑不笑的，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来，“她可会后悔当日所作所为？”

　　我凝望着那红玫瑰。无语。

　　温婉的她会怎样？

　　我知道她是不会再来找我的了，但没想到在几天之后会遇上她，也遇上伯舒。

　　那天放学，我想起家里的用品都没有了，趁着有空就到超市，把洗发水、沐浴乳、牙膏……连牛奶、饼干都一并买回来，买得忘我忘形，竟然忘了自己一个人力量有限，一双手如何提得起四大袋东西？我实在万二分后悔，不知道可不可以退货？超市的人说可以帮我看着，让我分几次拿走。

　　如果要来回几次的话那我就更不想了。

　　结果我只好咬着牙幻想自己是无敌女超人……我觉得两条手臂快要掉下了……

　　三步一喘，五步一停……为什么回家的路这么远？我会不会走到天荒地老？一股无力又哀怜的感觉袭上心头，早知道也叫唐雅出来一起买。

　　没一会，就觉得手上的东西好象没那么重了，是习惯了这重量吧，我有点安慰，希望回家后手臂跟身躯还是连接的。

　　“小姐！妳的东西掉了。”

　　啥？我连忙回头，瞪着眼看见刚采购回来的东西沿着我走过的足迹一路迤逦而去……我的天！塑料袋竟然穿了洞！

　　“七月。”

　　我呆呆地抬头，是邵雍。

　　“没事吧？”他轻轻拍了拍我，“妳把东西先放下来，我帮妳捡回来。”

　　邵雍问商户要了个塑料袋，然后把我一路掉出来的东西拾回来。我很可耻的靠在一旁只是看着他，连自己也非常唾弃自己。

　　“妳看看还有什么漏了没有。”他走回来，把塑料袋递过来。

　　“谢谢你。”我看也没看一眼。算了吧，难道还回去捡吗？深深吸了口气，甩甩两手预备再显出无敌女超人的臂力来。

　　“我帮妳。”他看我的举动，两眼隐含笑意。伸手提起三大袋，浑然不是一回事。

　　“对不起，麻烦了你。”原谅我在这当下实在拒绝不了这诱人的提议。

　　“不要紧。”

　　“学长你也住附近吗？”

　　“不是，我有个朋友住这儿，刚去找他而已。”

　　经过商场门口，围着一群看热闹的人，是遇见明星吗？还是商场有抽奖运动？不过我都没有兴趣，我只想尽快回家瘫下来！

　　“哎呀，你看那女的多可怜！”

　　“还不是这男的贪新忘旧。”

　　在上演分手的戏码吗？我听到有人在谈论剧情，已经猜想到发生了什么事。我不明白为什么分手要在大庭广众前闹得人尽皆知，不能在私底下解决吗？就像唐雅所谓的失仪失态又失心疯似的完全丧失尊严。不过想当然矣，唐雅就是有资格说这样的话的人。

　　“小心，走这边。”邵雍让我走在他的右边，免得被人推撞倒。

　　我回头看了眼──有时我想，如果我没有回头望这一眼的话，就不会走回去。

　　在人群中看见熟悉的脸孔，我的心一跳，不自觉把手中的东西都放下，然后挤进人堆中。

　　我挤上前，看见徐晚儿跟乔伯舒……再正确一点来说，是徐晚儿拉着他，而乔伯舒手中挽着另一个女孩，就是那天我遇上的那个。

　　“为什么你要这样做？”晚儿十指牢牢地抓着他，惊惶又哀凉。

　　“晚儿，妳先放手。”伯舒无奈地蹙着眉。

　　晚儿不断摇头，眼泪一颗又一颗的掉下，“我不放！我不要放手！为什么……我们这么难才可以走在一起……你忘了吗？”

　　“妳快放手！别再缠着伯舒了！他已经不爱妳，难道妳看不出来吗？这样拉拉扯扯很难看的。”那女子不耐烦地看着她，又看了看四周围着的人，两道描得细细尖尖的眉峰紧紧的蹙着，一副不好惹的泼辣模样。

　　“你不爱我了吗？”晚儿颤抖着，一双泪眼凄凄楚楚。

　　“对不起。”伯舒低声道，别开了视线。

　　晚儿红着眼，只是瞅着他，眼内有埋怨有执着有痴心……那是一双会说话的眼瞳，可是再美丽又有何用？

　　我记得，伯舒曾经说过晚儿的眼睛是会说话的。可是，如今这双眼睛的千言万语又有谁能解？

　　就在这时候，晚儿转身扑在那女子身上，激动地尖叫，“是妳这狐狸精！”很难相信纤细温婉的晚儿会做出这样的行为。爱情，总叫女子疯狂。

　　“啊！”那女子不提防就被晚儿揪着，慌乱之下立即一巴掌打过去。

　　乔伯舒连忙挡着，皱了皱眉。“晚儿，与她无关。”

　　晚儿愣愣地望着他，苍白的脸慢慢灰败，“是因为七月吗？”

　　又怎么会因为我？我暗忖。而乔伯舒没有回答。

　　“为什么？我知道我们背叛了七月，是我们不对，但是……但是我已经找过她，她说不恨我们的，你说过……你会永远爱我的……”

　　永远？那是多久？

　　乔伯舒再没有说话，拉开她的手，然后把那女孩带走，留下伤心欲绝的晚儿，委顿在地。

　　我立即走上前蹲在她跟前，轻唤了声：“晚儿。”

　　“七月，为什么？”像是溺水的人，她紧紧地抓着我，美丽的眼眸空洞失神，“是我不及她吗？但伯舒说过会永远爱我的！那时候我们还背着妳……他说对妳有亏欠，但妳不是说不恨吗？为什么他仍然要放弃我们这段感情？七月……为什么……”她拥着我，哭得那么无助。

　　我不知道他这样做是真的觉得亏欠我还是移情别恋的借口，但已经不重要，反正结果都一样。

　　“我不甘心，七月妳明白吗？我也有愧疚，也有不安的，但为什么他宁愿放弃我？”

　　晚儿，我不知道。

　　“他说过，会永远爱我的……”她重复着这一句，执着又执着。

　　永远……

　　我的心有点酸。

　　晚儿猛地推开我，踉跄地跑开。

　　“晚儿！”我倒退了几步，被人扶着。正想追上去，转念一想，反而停下来。

　　“没事吧。”

　　我回头望了邵雍一眼，摇了摇头。“没事。”有事的，也不是我。

　　围着看戏的人渐渐散去。对了！我刚才丢下的东西呢？“谁！谁那么缺德！我的东西呢？”我忍不住低叫，那些让我拿得半死的东西在哪儿！

　　邵雍不好意思地望着我，原来他的东西也放下了。

　　早知道会不见的，就别买好了，亏我刚才还拿得半死。我捏着两臂，气得牙痒痒。

　　“对不起，害妳丢了东西。”邵雍很抱歉。

　　我摇头，突然脑中闪过什么，脱口问：“什么是永远？”

　　他微微一愣。

　　或者他会觉得我像个傻子吧。我挥了挥手，“没的事，你不用回答我。”

　　“七月。”

　　“妈？”不知怎的，总是遇上妈，而且巧合地我身边都会有个男性。

　　妈走过来，狐疑地望着邵雍，我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准是以为我什么时候“行情”好了那么多。

　　邵雍有礼地淡淡一笑，“伯母妳好，我叫邵雍，是七月的学长。”

　　“你是邵雍吗？有空让七月带你上来吃顿饭……”妈偷向我打眼色，我装作没看到。

　　“有什么事晚点才说。拜拜。”把邵雍拉走，免得妈的热情吓着了他。

　　转过一个街口，我才放开手，只是朝他笑了笑，我想他大概也明白的。

　　西饼店的玻璃柜中陈列着精致的蛋糕，我忍不住走过去把脸贴近看清楚……那个绿茶蛋糕看来很好吃啊！

　　“请给我一件。”邵雍指了指那件绿茶蛋糕，然后递到我眼前。

　　“给我？”我讶异地望着他。

　　“妳的脸都贴到玻璃上去了。”他笑。

　　“你不要吗？”我望着玻璃柜，向店小姐买了件巧克力蛋糕，交给他。“这家店的巧克力蛋糕很好吃的。”我深深吸了口气，绿茶的清香在鼻端萦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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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空的时候，每星期我都会陪父母吃一次饭，当然，我所谓的有空，是指他们而不是我。大体而言，每个月也至少可以吃上三两遍，有时候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这样坚持同桌而吃，毕竟我们一家三口都分开三个住处。

　　“爸，你不是去了公干吗？”我开门，看见爸坐在客厅，有点意外。

　　“提早回来了。”

　　“七月来了吗？可以过来吃饭了。”妈从厨房探头出来唤了声。

　　我走进去洗过手帮忙拿碗筷。

　　还有的是，妈坚持我们一家三口的家庭聚会地点要在家里，我的、妈的、爸的家也没关系，而且从来都是她亲自下厨做菜。

　　“冬梅，妳下星期的机票我已经帮妳订好，明天我叫秘书送来给妳。另外在日本我也帮妳订好酒店与接载的司机。”

　　“太麻烦你了。”妈温柔地笑。

　　“别客气，有什么需要再跟我说。”

　　这对离异了的夫妻感情融洽，我相信比很多有夫妻关系的男女感情更好，他们一直维持着这种友好与互相关怀的关系。谁说他们不相爱？只是，这种爱已经没有激情。

　　“妈妳要去日本吗？”

　　“妳妈在十二月有个时装表演，现在正忙着呢！”爸摇头，“妳准是不知道。”

　　我笑了几声，“到时我一定会来看的。”

　　妈是有名的时装设计师，这几年在国际上也渐有名声，所以老是四处飞，忙得不见踪影。

　　“七月妳要不要……”妈两眼发亮，高兴地问，但没问完就被我决绝地打断了她的奢想。

　　“不要。”

　　妈有点失望──只是“有点”的原因是早料到。“妈给妳最漂亮的衣服也不行吗？嗯……如果妳想当压轴的也可以。”

　　“不想。”还要当压轴？别吓我了。

　　“不知多少男女日夜奢想有踏上天桥的一天，就是七月妳白白放弃了唾手可得的机会。”爸调侃。

　　“站在台上被那么多眼光望着多不自然。”

　　“如果没人看，那妳妈就不用再混下去了。”爸啼笑皆非。

　　“真可惜，亏七月还长得高佻腿长。”妈叹了口气。

　　“不如妈妳自己上天桥也可以。”

　　“别闹了。如果妳不想的话……嗯，那两个男孩子也可以的。”她提议，眼内闪过一抹诡异。

　　“谁？”我茫然不解何以他们都突然专注的神情。什么时候妈要我介绍模特儿了？

　　“就是妳那两个学长。”爸忍不住提点。

　　“哦──”我点头。

　　他们立即睁大眼，“对对对，就是那两个男孩子……”

　　我好笑地看着他们，“我跟他们不熟的。”

　　“但那男孩子说要追妳的。”

　　“别听他在胡说八道。”我没好气。

　　爸望了妈一眼，然后说：“其实恋爱这回事应该光明正大，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有的父母不喜见儿女拍拖，其实只要心智成熟，谈点小恋爱也不是罪过，不过……如果没有超凡能力，这种事还是一对一比较好，毕竟谈恋爱不是团体活动，不是越多人参加越好的。”

　　“是啊。”妈连忙表示。

　　我想，我明白他们想说的是什么。我故意装作漫不经心，“但这样不是更刺激吗？一对一，有时候会很闷的。”

　　“但谈恋爱，是图刺激的吗？”妈狐疑。

　　“我吃饱了。”放下筷子，我但笑不语。

　　有时候，一对一已经很麻烦，如果一对Ｎ的话，要不是对自己超有信心，那就是要挑战自己，总之就是要讲天份的。

　　那样太刺激了，我怕自己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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