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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她
我并不惊讶她会再来找我。
一大朝早,那时候我睡得正沉,还在梦乡。
是唐雅的拍门声惊醒我的,她说有个女孩子来找我。
我以为是打电话来找我的,咕哝着不想听电话,但唐雅说那人就坐在客厅,吓了我一跳。
“那女孩长得很好看的,嗯,在哪里见过?”唐雅这样形容。
我蓬头垢面的走出去,望见坐在沙发上的人时,微微一愣,因为意料之外。
“对不起,我去梳洗一下。”我勿勿的走进洗手间,先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一点,然后对着镜子吐了口气。
是楚依人。
我不惊讶她会再来找我,只是没料到她会亲自上门来,而且一大朝早,让我措手不及。
匆匆梳洗好之后出去。也没什么好紧张,反正要说的也不过是那些。
唐雅已经回房,留下她坐在那儿等着我,清清冷冷的目光直视我。
我给自己与楚依人倒了杯水。
“要吗?”把饼干推到她面前。
她摇头。
“妳没有跟他说。”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我微微一愣以后才明白她所指。
“我以为妳会说。而且由妳来说不是更好?”看了她一眼,她是以为我会说吗?我倒以为她会更乐意自己说的。嗯……原来我们都在等对方开口。
她忽地一笑,“我说不说也没关系。”
“妳不说,他一辈子也不会知道。”
“我不怕这辈子都这样下去。”她不以为意,下巴微仰成一种傲然的角度。
我明白她有无限的意志与决心,但光是听到要这么一辈子,我已经觉得累了。
“一辈子?”我不是怀疑,只是犹疑。
“是,所以他知道与否并不重要。”
我凝望着她,这个是男朋友的妹妹,也是我的情敌。正在大剌剌地宣告着她的情她的爱她的决心,不就是要我知难而退吗?为什么我还可以这么心平气和地跟她讨论?
“为什么不重要?”她可知道她的话与她的愿望是矛盾的?我微微一笑,禁不住带点嘲弄,“妳来告诉我妳喜欢他,不就是想我离开,或是要赵希圣拋弃我,最终目的不是要他留在妳身边吗?好,即使如妳所愿我们真的分开了,难道日后他不会遇上其它让他心动的女子吗?然后他会拥有自己的家,有属于他的生活,在他的认知中,妳只是他的妹妹,永远也不会是与他牵手一生的人。”平静得连自己也不免惊讶,竟可以说得头头是道。
就见她的脸色一变,明媚的脸一寸寸地闇下去。
难道她没想过,不说不就代表可以永远保持不变的。
也许,她是担心一旦说了出来,会破坏此刻跟赵希圣的和谐吧。毕竟现在他们同居一处,日夜相对,再亲密不过。但,她得到的到底只是兄妹之情而非男女之爱耶!又怎么一样?
我不明白的是说了又何况?既然敢去爱了,又怎么会怕跟他说?更况且他们不是亲兄妹。
下意识的我想楚依人尽快跟赵希圣说清楚。
再这样下去,我会累的。我不比她,有十年的感情作后盾,再拉据下去,我的感情早晚会被消磨。即使我再喜欢他,又如何禁得住楚依人在旁虎视眈眈?
“妳喜欢他吗?”她突然问。
我只是笑了笑,把杯中的水都喝光。
“喜欢。”不喜欢又怎么会在一起。
“有多喜欢?”她再问,表情认真而严肃。对她而言,这或许是很重要的吧。
“抱歉我家的秤子不能用来秤感情。”掀了掀嘴角,我反问:“那妳有多喜欢他?”
“我会不择手段得到他。”她挺了挺腰,目光冽厉。
也不知道该不该跟她说声希望妳得偿所愿,这么的用心。如果我是个旁观者,也许会有几分同情的。十年的暗恋啊。只是我不懂,也就掏不出同情来。
“妳的喜欢没我的多。”她冷笑。
“是吗?”她是如何计算的?那……又如何。
临走的时候,她回过头来,“妳怎样才会离开他?”
“当他爱上其它人的时候。”我以为,这是唯一令我离开他的理由,却原来,我沾惹情爱的经验显然还太浅。
唐雅从房中走出来,脸上难掩吃惊,那薄薄的一扉门根本关不住声音。
“她不是赵希圣的妹妹吗?”
“没有血缘的。”
唐雅轻蹙着眉,“她也喜欢赵希圣?”
“嗯。而赵希圣还不知道。”
她愣了好半晌才开口:“妳也没跟赵希圣说起,反而任由这个妹妹在破坏?”她摇头,“七月,妳真傻。”
我也摇头。的确,是蠢。
“妳对爱情总是这么的被动,怎么可以?”唐雅望着我的目光带着不认同。“如果她再主动一下,难保赵希圣不会让她得到手。”
我侧着头,不语。莫名地想起乔伯舒与徐晚儿,
“妳该主动一点,捍卫自己的东西。现在有人明目张胆跟妳在抢,妳还是这种态度,岂不是要白白双手掏出来奉送?”她叹息,深深替我不值。
如果楚依人真有那个决心一辈子也不说的话,那,我是不是也要这么下去?
怎么可能。
但很多事都没有如果的。要是你再问我,我也答不了你。该问的,也许是赵希圣,他知道了会怎样做?
我真的想知道。
~~~~~~~~~~~
当我想做点什么的时候,却发现什么都不能做。那感觉得糟糕,真以为他消失了,还是给楚依人吞下肚了。
最近他的模样总是怪怪的,心神彷佛。令我不得不作某种想法。
他的手机响起来。他低头看了荧幕一眼,眉头轻皱,神色闪过犹疑,伸手就按掉,声音突兀地中止。
然而对方不死心,按掉没十秒的时间,手机铃声再度响起。
这一次,他没有犹豫半秒很快就按掉了,并且把手机关掉。
我望着他,没有忽略他微变闇淡的神色。
他把手机塞回裤袋中,“都是些莫名其妙的电话。”偏过头,没有看我。
手机响过以后他有点心不在焉,我也没有说话。
该跟他说,我知道吗?好不好要他说出来让我分担?
远远的,我看到了楚依人,站在那儿,隔着人群无语凝望。
同时,我感觉到赵希圣握着我的手紧了一些。
我假装没看到她,侧着头问他:“怎么了?”
“要迟到了。”拉着我,加快了脚步,走出她的视线。
这一刻,他避开了。
到底,事情是有了新发展吗?
突然,我有点怯懦,失去询问的勇气。
他什么都没有跟我说。
回家之后洗了把脸,对着镜中的自己叹了口气。
看了看大钟,才六点。
那场时装表演过后,妈一直忙得不见踪影,我想打电话给她说声恭喜都找不到她,只能够翻着杂志分享她的快乐,而通常她都是这么忙,所以难怪我会很少找她。就在昨晚,她突然打电话来说今晚要来个家庭聚会,说很久没见过我了。
正要出门,唐雅正巧推门而进。
想跟她说一声我要出去,却看到她刻意低垂的脸庞有水痕,匆匆的要钻进屋,我下意识的轻轻按着她的手臂,“雅?”
沿着白晢的脸颊,滑下一颗又一颗水珠,落在我的手背上,我一惊,说不出话来。记忆中,不曾看唐雅哭过,即使那时候她失去居住的地方,仍没有掉过半滴泪。
现在看见她这样掉泪,我一时间也反应不过来。
“七月……”她紧紧地抱着我,像迷路的小孩突然看到妈妈一样,紧紧地抓着不肯放手。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我什么也没有问,紧紧地回抱她压抑着哭泣而发抖的身体。
她只是哽咽着,不肯哭出声音来。
渐渐地,随着她的哽咽声渐悄,她的情绪也慢慢平伏下来,紧抱我的双手也缓缓松开。“对不起……”她微微退开,沙哑地说着抱歉。
“别说这些。”我让她坐在沙发上,顺手抽了几张面纸给她。
她默默地拭去腮边的泪痕,一张脸梨花带雨。她望瞭望我,轻轻的摇头,勉强的想绽开若无其事的笑容,但那笑扭曲得像哭。“我没事的……”也许是她自己也觉得这么说实在难以让人相信,所以她轻叹口气,低声说:“我有点累……不用管我的,真的。妳回来再说,好吗?”
看着她带点哀求意味的眼神,我点头。
出了门口,心里始终悬念着唐雅,但想到她已经是成年人,而可能她现时更需要的是安静,我就稍稍放下心。
我先去买了束高雅的百合。
虽然我有爸妈他们家里的钥匙,但我多数会按门铃,从不曾这样自出自入。
“怎么这么晚?”妈来开门,看见花就先笑开了脸。
“有点事。”我在玄关脱掉鞋子,换上舒服的拖鞋。
别误会,我对他们从没有疏离感,在他们的住处我同样有家的感觉。
“妳自己坐一坐,很快就煮好的了。”她又钻进厨房。
我脱下大衣,随手翻开茶几上几本时装杂志,都对妈有很不错的评价。其中有篇妈的访问,问及她的感情生活,她说她现在的生活无时无刻都充满着感情……呵呵,妈最会打官腔的了。
无可不认,妈很漂亮,即使离婚以后,追求者也不绝,我记得她离婚后也跟着谈了几次恋爱,都无疾而终。
我望向厨房,看着他们一起煮食的背影,有说有笑的,好不和谐欢乐。
一般都说,父母的婚姻关系会直接对儿女日后有所影响。我是觉得他们的关系有点奇怪,是好得奇怪,离了婚还维持到亦亲亦友的关系,不知情的人怎么会相信?所以打小到大,我并不觉得自己生长在破碎或是不完整的家庭。
他们为什么会分开?他们没有把原因告诉我,只是有一天他们突然告诉我他们决定离婚。或许是他们太平静的态度,让我也不当一回事起来。
妈脱下围裙,笑意盈盈的走过来把一个盒子放在我手中。
“生日快乐,七月。” 他们从不曾忘了我的生日,即使他们多忙,生日那天总会给我一个电话。
我低头看着蓝色的盒子,是Tiffany的。
“看看喜不喜欢?”爸说。
我打开盒子,拿出躺在里面的纯银镯子,镯子上有立体的玫瑰花串图纹,典雅而含蓄,只一眼,我就喜欢上它。
我抚着镯子上的图案。镯子收藏得很好,但还是有细微刮花的痕迹,是只有岁月的镯子。
“是我跟妳爸的订情信物来的。”妈见我留意得细致,解释道。
“怎么不藏好?送给我干什么?”我没料到是他们的订情信物,想把镯子交回给她,妈按着我的手。
“这种东西要送给女儿才显得出价值,希望妳也拥有段美丽的爱情。”爸不疾不徐地说。
我笑。再细看镯子,发现镯子内刻有字,我凑近的看,竟是蛇似的日文。“这日文是什么意思?”
妈微微一顿,把头凑过来同看。
“那时候我们到日本旅行买下来的,我要他们帮我刻句我爱妳。妳怎么忘了?”爸摇头,睨了妈一眼。
妈有几分尴尬,“是啊,都忘了。来,戴上手给我们看看。”
把镯子套在手中,连自己都觉得沾了点贵气。
“妳喜欢就好。”
我想把镯子脱下来收好,妈忙阻止,“怎么脱下来?”
“这东西还是收起来好。”反正我平日不大配戴饰物。
“戴着好看。给妳,就是想妳常常戴着,收起来有什么意思。”妈帮我把镯子套回去,凝望了一会,微微泛开满足的笑。
这镯子妈定是很宝贝,我不曾见过她戴过。
“别说了。快过来吃饭,饭菜都冷了。”
“生日那天过得高兴吗?”
我顿了顿,微笑点头。“还好。”好象很久以前的事了。
“谁陪在妳身边?”
“没一千也有八百人。”我想了想。
他们并不相信,以为我在开玩笑。
“那天学校有个舞会,当然有那么多人。”
“学校的舞会……”妈陷入回忆,唇边泛出甜笑。“有没有找到好的舞伴?”
那晚我只跟三个人跳过舞而已……我摸了摸额角,想起无端端被人亲吻了一下,理所当然说不上欢喜吧。
“都好。”我还是微笑。那一夜,我最好的舞伴是等待。
“七月,迟些妈要去日本,要不要一起去?反正妳没有去过。”
属于日本那国度的文化一下子浮现在我脑海,就是没有特别想去的意欲。不过看她一脸期待,随口问:“什么时候?”
“下个月。”
忍不住要泼她冷水了。“下个月我没长假耶。”
“不可以跷几天课吗?”
瞧,这是家长该说的话吗?
“逃课跷得太凶的话会有恶果的。”
她失望地叹了口气。“看来只好再迟一点了。”
我耸了耸肩,没所谓。
跟他们吃完饭之后爸开车送我回去已是十一点了。
在楼下,远远的看见有人倚在墙边,半昏的灯光下看不清楚那人的模样,难道他不知道站在那儿动也不动很吓人的吗?我远远的走过时再看了他一眼,心里轻轻一跳。
我走过去站在他面前。
他垂着头,心不在焉的维持着同一姿势,没留意到有人站在他面前。
如果我不开口的话,怕是这样站上一夜他也不会察觉吧。“你在等我吗?”
突然被惊扰,赵希圣微微一震,抬头看到我时,两手用力地抓着我,什么也没有说,神色慌乱而不安。
“怎么了?”我忍着臂上传来的痛,反而惊讶他何以如此惶乱。
他望着我,双唇微启,似是挣扎着不知该如何说出口。然后他偏过头,低哑的说:“没事,不知怎的,就走到这儿来了。”
这个模样,又怎么会没事。
“刚才吃得有点饱,陪我去散步好吗?”我没有追问下去,勾着他的手臂。原本想让他上我家的,但想到唐雅现在的情况,就立即打消了念头。
我们这样牵着手慢慢地走着,谁也没有开口。
今夜云太厚,月色朦胧暗淡,映在我们的脸上,只有更加暗淡。既然仰望不见天上的明月,只好就着半昏半明的街灯,低头望着地上被街灯拉得长长的身影。
望着两条渐长渐淡的身影,我轻声说:“我知道,楚依人喜欢你。”我的声音很轻很缓,怕是惊动了什么似的。既然他说不出口,那,由我说吧。
由交握的双手可以感觉到他有多震惊,他的手一直不自禁地轻颤。“为什么……”
“她告诉我的。”
他脸色剧变,暗淡又晦涩,只是握紧我的手,紊乱的呼吸声告诉我他的难以平伏。
半晌,他叹了口气,颓然道:“我刚才回去,远远看见她站在门外,我……我还不想见到她……”他跟我说过这几天要帮学长看屋,却原来他早已知道了。
现在的她已经为爱义无反顾了,反正最难开口都已经说出来了,还有什么可以阻止她追求的决心?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的?她是我妹妹。虽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她还是我妹妹……我一直都只把她当作妹妹……怎么可以!”他困难地问,始终不能接受突变的关系。
原来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把她当成妹妹看待而已,人家可不作如是想。她怎么不可以喜欢你?既然没有血缘,她要喜欢你又怎样?
你控制不了,我也控制不了,说不定连她也控制不了。
“那怎么办?”我低声问。问他,也问自己。
他没有说话。怕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吧。
我以为,楚依人说了出来之后就可以把事情解决的,总好过她把心事藏着的时候老是暗中在搞破坏。没料到是自己想得太简单,现在事情像炸弹爆开了,也把赵希圣吓得魂不附体。
“她……她早晚会明白的。”他如是说。
是吗?我望着他。
他没有望我,也是不肯定的。但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埋藏了十年的感情可以一下子明白过来吗?这样不叫楚依人太为难吗?
偏偏不叫楚依人为难,就会难为自己。
“要回去吗?”我问。“这么晚了,难道要她一个女孩子等下去吗?”不是我大方,只是就算我这刻把他留下来又如何?实在有点相对无言的境况。而且,这刻他只是不想面对她而已,还放不下他,又怎么好为难他。
什么时候开始,我只要想到楚依人就觉得由心的乏力?
他点头,默默无语送我回去。我知道,他到底放心不下这妹妹。
连自己也要唾弃自己,不过是三角关系而已,人家还可以四角五角的玩下去,可见是我功力不够,或是没这个天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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