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etty boy

　　中午的时候他们到了一个县城，找了个连锁酒店，本着周栀一个人不习惯，陆铭消费水平不能太高的双重原则，要了个标准间。
　　陆铭觉得也许所有酒店的标准间都是一样的，两张不大不小的床，铺着看起来雪白的床单，一扇不是很大的窗户，一个半新不旧的空调，整间房间放下两张床以后基本就没剩什么空间了。
　　厕所非常小，淋浴的时候水能溅满四面的墙壁，比不得家里，不过既然在路上，就不能那么多讲究了。
　　周栀洗完澡就往床上一趴，一副马上就要大睡不醒的势头，陆铭犹豫了一下，把昨天盖的毯子铺在空着的那张床上当床单，死活让周栀挪过去，然后又把他一开始躺的那张床铺上了。
　　“我可不再挪回去了，我快困死了！”
　　周栀小声咕哝一句，卷着毯子在床上打了个滚，眼睛也没睁开，小腿耷拉在床沿上，上半身却没动静了。
　　“行，你就在那睡。不过你不饿吗？要不下去随便吃点什么再睡。”陆铭铺完床单过去敲了敲他的肩膀。
　　“不了，早上吃得挺饱，现在一点儿也不饿，别跟我说话了，让我睡......”
　　话说到后半截的时候周栀的声音已经低得快听不见了。
　　早上醒过来的时候他就在外面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的，陆铭想想自己算是经过千锤百炼的身体还睡得那么不舒服，结合他现在困成这样子的状态，估计，他一晚上也没怎么睡。
　　陆铭不禁在心里责怪自己的粗心大意，竟然一点都没发现他不对劲，还让他开了这么久的车。

　　周栀几乎在一两分钟之内就沉沉地睡了过去，因为面孔半压在毯子上，他呼吸不畅地皱着眉，陆铭观察了几秒钟，半跪在床上托着他的脖子把他的脸放好，刚放好他就无意识地翻了个身，在床上躺平了。
　　老旧的空调发出嗡嗡的声响，要是平时他肯定早就吐槽一番了，现在却无知无觉一样睡得香甜，嘴巴不时动一下，胸口微微起伏着，呼吸平稳绵长。陆铭把空调温度往上调了两度，拉过薄被一角盖在他肚子上。
　　厕所里换下来的衣服堆在一起，被水溅得半湿，虽然明天就回去了，但要是就这么放一晚上，明天肯定就馊了，陆铭叹了口气，算算，这是第二次给周栀洗衣服了。
　　房间的窗户对着外面的街道，从半下午开始街道上陆续有摆摊的上来了，卖衣服的卖小吃的卖蔬菜水果的，不用猜，但凡这种夜市肯定有卖烧烤的。
　　陆铭把玩儿了半天的手机随手丢在床上，趴在窗户上使劲往外伸头，努力想靠嗅觉辨别一下方向，半干的衣服都被他挪到了一边，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又轻又软的疑问，“......在看什么？”

　　那声音就贴在他耳边，说话的时候呼出的气流似乎都吹在他的耳朵上，陆铭吓了一跳，猛然往后一缩脖子，先是一脚踩在了周栀脚上，接着后脑勺在他下巴上撞了一下。
　　周栀捂住下巴说不出话来，嘴唇动了动，皱着眉看陆铭，脚尖还抖动了几下。
　　“......你干嘛不提前打个招呼！”
　　陆铭又着急又懊恼，掰过周栀的下巴，“有没有咬到？”
　　周栀一边眼角皱在了一起，吸着气张开了一点嘴巴，陆铭凑近看了看，还好，嘴唇内侧有一块破了皮，不是特别严重。
　　“你过来怎么也不打声招呼！”
　　陆铭坐回床上，思考要不要去买点药。
　　“谁知道这么一惊一乍的！神经过敏啊你！”周栀吸着气，吐字都不大清晰了。
　　“下去给你买点儿药？”
　　“......不用了。反正抹药也好不了多快，还那么疼。”
　　这倒是。这就跟口腔溃疡属于一个性质，用药不用药差不了多少，但是用药的话那个酸爽的感觉，嘴巴里面不受控制一样不停流出口水来，陆铭一想就牙都发酸。
　　“......你睡醒了。”
　　陆铭没话找话。
　　“是啊，一睡醒看见你半边身子都快伸出去了，也不知道什么那么吸引人，就过去看了一眼。”结果就这样了。
　　周栀捂着嘴角揉了揉。一揉更疼了。
　　“那面有个夜市，我看看都有卖什么的。”
　　“哦。”
　　“去吃烧烤？”
　　“我这样了怎么吃！”
　　“那......你的那份不放辣椒，然后，等不那么热了你再吃？”
　　陆铭语气不由得发虚，但是又不想放弃。旅行中他最喜欢的几件事之一，就是坐在当地人中间，吃着跟他们一样的食物，听他们闲话家常，好像自己是他们中的一员那样。
　　夜市挺热闹的，大多是卖的瓜果蔬菜，还有一些卖小饰品的，各种熟食小吃，陆铭犹豫了一下，“要不咱吃点别的，你看看你想吃什么？”
　　他俩已经沿着街道走了差不多三分之一，周栀左右看了看，“还是吃烧烤吧。”

　　坐在他们身边的是一个三口之家，小姑娘扎着两根麻花辫，穿着花裙子，在爸爸怀里蹦来蹦去，嚷嚷着吃这个吃那个，大汉粗壮的胳膊看起来比小姑娘的腰还粗，这时候却宠溺地把小姑娘抱在怀里，一边把从串上撸下来的肉吹得不那么烫了，再喂到小姑娘嘴里。
　　“怎么？羡慕？”
　　周栀剥着毛豆，问一直朝那边瞥的陆铭。
　　天色刚暗下来，人还不是很多，点的菜在烤着，现在桌上只有一盘毛豆跟一盘煮花生。
　　陆铭喝了一口还带着凉意的扎啤，抹了一下嘴，开始剥花生，“是啊，羡慕。”
　　周栀想问问他是羡慕那个小姑娘，还是羡慕那个满脸横肉的爸爸，只是最后也没开口。
　　撒着孜然跟辣椒面的肉串带着焦香被盛在铁盘里端了上来，老板非常热情，“这边是放了辣椒的，这边是没放辣椒的，您吃好！”
　　周栀吧嗒了两下嘴巴，满脸不甘地看吃得嘴角流油的陆铭，突然有点儿后悔答应来吃这个了。
　　烧烤就是得趁热吃才好。
　　放了辣椒的跟没放辣椒的中间隔了一个不大的空隙，陆铭那边的都快拿完了，周栀才拿了一串试着咬了一口。
　　“还行吧！”
　　陆铭笑眯眯地问周栀，刚才周栀的表情一直满含怨念，他都没敢放开吃。
　　“嗯。”周栀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睡觉这件事，跟吃饭差不多，不是说你上顿没吃，下顿补上了就行的，往往下顿吃撑了，可心里还觉得饿，反应到睡觉上就是一晚上没睡好，哪怕白天睡过了，还是昏昏沉沉的。
　　吃完烧烤俩人又逛了一会儿，陆铭买了俩街头冰淇淋，吃完就回酒店了。
　　周栀也喝了酒，冲完凉躺在床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太白了，每一次陆铭见到他喝酒就能看见他脸上的红晕。
　　“在看什么？”
　　周栀闭着眼睛问了一句。
　　陆铭心虚地把视线转到一边，爬爬半湿的头发，“没什么。”
　　明明闭着眼睛，难道还能心灵感应么。
　　嗡嗡的空调的声音在夜色的掩映下显得越发突兀，陆铭拿起瓶里的水喝了一口。窗户他开了一条缝，夹着尘土味道的温热的空气从那条缝里争先恐后一样往屋子里钻，因为缝非常小，几乎感觉不到对屋里温度的影响，但是却让空气流通了起来，不让人觉得像是在一个冰窖里了。
　　墙角的矮柜上有台电视，外观上看上去并不新但是也不是特别旧，陆铭没有试图打开。
　　“你怎么不看电视？”
　　周栀在床上翻了个身，声音听起来还挺清醒，“我要睡有没有声音都睡得着，不用管我。”
　　“我也这就睡了。”
　　好像第二天的出行，只是为了找一个睡觉的地方，还有吃一顿饭而已。
　　陆铭自嘲地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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