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盛久安

　　傅何二人不解其意，宣永仔细打量，孙婆婆疯态尽显的脸色还有别的神色。
　　痛苦。
　　一张脸五官都扭曲的脸上痴态尽显，时哭时笑，偶尔还有如孩童般懵懂的神色，唯一不变的，是痛苦。
　　“你好，这里是荣县##路##号。。。。”贺必安连电话都没有打完。
　　众人就见孙婆婆眼里清明一瞬，接着面露绝望，眼角下垂，直直往地上倒，都没有打成滚，头一歪，再没了气息。
　　何一弗脸色铁青，傅起凤上前按住他的肩膀，何一弗只道无事。
　　两指一探，人是死透了。
　　宣永捏了捏鼻梁，“我觉得，我得叫些人来。”
　　棘手。这大概是宣永碰到最棘手的事件了。
　　且毫无头绪。
　　只得打电话给武德兴，要一个信得过的法医。
　　不到两个小时，法医来了。
　　熟人。
　　宣永看着王仲清一张不食肉糜的脸一脸嫌弃，旁边还跟了一个秦胜。
　　“你是法医？”宣永看着秦胜问。
　　“不是不是。”他嗅觉灵敏，虽说师父常把他当狗用，但是法医还是做不来的。
　　“我是。”
　　“行吧。”宣永，“那边，我想尽快知道确切的死亡原因和时间。”
　　秦胜四处走了一圈，拿出电脑，放在桌上，将孙婆婆的手机和许清然的手机放在一边，拿了一个开始解锁。
　　王仲清半跪着检查着尸体，其实死亡时间都已经知道了，宣永想知道的，是为什么。
　　为什么会在那个时间死亡。
　　王仲清双手按压了尸体腹部，“内脏有出血。”将死者衣物撩上，胃部有淤青，“死者胃部受过撞击，初步怀疑，是胃破裂。”
　　“胃破裂？”何一弗颇有疑问：“撑死？”
　　“不完全准确，确切是，饱足时，腹部遭受暴力，胃壁的完整性在外部暴力下遭到破坏。具体的不想解释。”
　　厨房里，电饭锅炒锅都没有使用过的痕迹，“她吃了什么？她能吃什么？”宣永疑惑。
　　难不成吃的外卖？
　　秦胜打开了孙婆婆的手机，“手机里没有叫外卖的app，不过有购物软件，看着使用还是挺频繁的，现在老人挺赶潮流啊。”
　　说着浏览了孙婆婆的购物车，最新一条购物记录是一支香，安神香，很贵，像这个香的封面有几十几百家店铺在用，按理说应该不起眼，问题出在，别的店铺便宜的卖四五十，贵的卖一两百，而这家店最为离谱，两千五一支香，两克。
　　宣永打开店铺，仔细翻着商品简介，这就和别的很不一样了。
　　简介里写的是，长明香，具有安神舒缓的功效，让你在睡梦之中得到明悟，实现心愿，不留遗憾。
　　而底下评就更是有趣。
　　评论一：已使用，香料安神效果很好，谢谢卖家送的说明书和小礼物。小三角纸符很可爱，都舍不得拿它点香了哈哈哈，搭配一点酒味真的很可以！会回购。
　　评论二：东西不错，难得睡个安稳觉。
　　评论三：试过了！有用！哈哈不过我觉得还是心理因素更多一点吧，不是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嘛。
　　评论四：说明书很细致，东西精致，看着就很有质感。
　　长明香。
　　傅起凤细细念着，“这哪里是什么长明香，分明就是长明咒。”
　　不错，长明咒。
　　长明咒，愿长明。
　　在很久很久以前，术士们拿它祈祷祈愿，只要心诚，这个仪式会在梦中给你指引，破除迷惘迟疑，长在世间明。
　　可真的有人可以将一切人事物看得真切明白么？
　　宣永拿出手机，搜索店铺点击立刻购买，收获地址是傅起凤的道观。
　　孙婆婆的地址，有可能会打草惊蛇。
　　“可是长明咒怎么会有这样后果？心不诚也不至于这样啊。”
　　“等东西到了看看在说吧。”
　　那边王仲清叫人把尸体带了走，估计明天会出结果。
　　尸检报告上写，死者胃里有蜡烛，香灰，锡箔，和汽水。
　　汽水是许清然喜欢的，这可以理解。
　　那蜡烛香灰锡箔又为什么会在死者胃里呢。
　　单单因为疯了么？
　　厨房里的一个不锈钢盆被孙婆婆搬到了客厅朝南的地方，有烧过的痕迹，可能孙婆婆清醒时正在给许清然祭奠。
　　“何一弗，你还记得，那几人都是怎么死的？”
　　“这。。。资料里大多是写怎么疯的，怎么死的。。。。倒是没有太在意。只记得那个作家，是用裁纸刀捅了自己的腹部，出血过多死的。那刀断在他体内，当时照片里只有象牙柄在地上。”
　　“袁易的死因很明显，从二十八层摔下去。但是人都疯了，何必跑到公司高层跳楼呢。还有周岁，她的死看不出和工作有什么关系，只是拿了一跳丝巾自缢。”宣永沉默，“我原以为，他们的死和工作有关，现在看来，不一定。”
　　傅起凤：“工作？裁纸刀是作家的心爱之物，因为他只手写不用电脑。袁易从公司摔下。。。。。。”
　　“会不会不是因为工作，而是他们最看重的恰好是工作？”贺必安道：“你们之前说长明咒是祈愿清明没有疑惑。那么每个人想要的就一定不一样。比如袁易，他妻子说他一直对没有晋升耿耿于怀。”
　　“不错。”宣永点头：“像是周岁，从她喜欢的小说电视剧来看，她最渴望爱情，而因为她的父母对她的影响，她一直自我封闭不敢恋爱。但她奶奶说，她有了男朋友。”
　　“所以我们需要再走一遍。”傅起凤下定结论，于是六人分开，两人一家重新走访。
　　晚上八点孙奶奶家，六人聚齐。
　　宣永先道：“我这里很明朗，成一的东西是他的一个学生给他的，订单就在两个月以前。而他想要的就是文章的提升，所以许下的心愿就是这个，疯了以后拿裁纸刀自尽。”
　　傅起凤道：“袁易也很清楚，他的订单在两年多前。他的心愿因该就是晋升高管。而二十八楼，正好是袁易上司的办公室所在。”
　　“周岁确实恋爱了，她用来自缢的丝巾就是她男朋友送的。不过。。。”秦胜停顿到：“不过他们的关系已经不好了。今天去时碰到了周岁闺蜜，她告诉我们，周岁已经提出和她男朋友分手了，因为那男的出轨了周岁的师妹。她还说，以后看人会放量眼睛，果然和她爸爸一样长得好看的小白脸每一个靠谱的，往后最重要的就是她外公外婆了。”
　　“看着没有异常？”
　　“没有。”王仲清道：“她的闺蜜说得肯定，复述的言语之间没有看出周岁有什么厌世不相信爱情的地方，反而周岁想要好好生活孝敬老人这点更为突出。对她男朋友也很干净利落，我们也找了她男朋友，也说周岁是铁了心和他分手。”
　　“可信？”
　　“可信。那个男人算是靠周岁养活的，他开销到，很多都是周岁供养的，他求了周岁很多次，但是都被拒绝了。最后一次。。。”
　　秦胜笑：“最后一次，周岁烦他了，直接和他说，想和她在一起，可以，但男女关系是不行了，看在养他那么久的份上，勉为其难可以收他这个不孝子，叫她声妈，她就继续养他。”
　　“。。。。。。。”
　　“这可确实是够利落的。”
　　宣永陷入沉思，周岁的订单实在三年多前，当时她想要的是独一的爱情，现在她对爱情的渴求远没有当年那么大，甚至爱情已不能成为她人生目标的首位。
　　那袁易呢，两年前因为不迎合上司所以没能晋升，现在他的妻子怀孕了，他很期待，但是妻子胎像不稳，于是他把妻儿的安全放在人生首位，这个心愿大过了一切。
　　那是不是，作家和许清然也后悔了？
　　带着这样的推测，几人又走访了本市的几个使用者，几个没有出事的使用者。
　　封某，男，四十六岁。画家，无儿无女无父母，也没结婚，九十平的房子，里面堆满画材画具书本，满屋子刺鼻气味。给宣永开门时胡子拉碴鸡窝头，比爱因斯坦还莫奈。
　　封某拉着宣永坐在静物台上，也没有倒杯水，就开始做画架前面画了。
　　贺必安捏了捏鼻梁，直言到：“冒昧问一句，封先生你的毕生追求是什么？”
　　封某毫不扭捏，：“当然是美！美是什么？美是艺术吗？不对，美是一种哲学。”
　　宣永直接从静物台起身往外走，后面封某依旧在念。
　　“你觉得自然是美的吗？”
　　自问自答道：“当然，自然就是美的。”
　　“那你觉得艺术他美吗？”
　　“当然，他也是美的。”
　　宣永出门转身看他时，他对着琴女的石膏像说：“那么你追求的到底是自然美还是艺术美呢？”
　　他好像把自己问住了，顿了一会儿，接着迷惘到：“美是主观与客观，形式与内在，理想和现实，自由与必然的辩证统一。艺术美于自然美是否定之否定。”
　　“不对！”封某突然大声道，接而缓下声来，对着琴女石膏像旁边的仕女图，状似疯魔，笑嘻嘻念：“可知我一声爱好是天然，恰三春好处无人见。”
　　两人下楼梯时，还能听到里面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声音。
　　封常铭，画家，早年画戏曲人物的油画出名，近年来风格骤变，写实变现代，但是人们似乎并不买账，不论是经纪人还是画坛。
　　外面毒日头晒得人发昏，傅起凤那边更简单了，家庭妇女，愿望家庭和谐美满，而且这个家庭美满弹性很大，只要丈夫在家维持好形象，只要丈夫做好一个好父亲的样子，出轨无所谓，只要没闹到明面上，只要别收不了场。
　　是以所有邻居大爷大妈丈夫同事都知道，只有使用者不知道。
　　于是家庭美满。
　　第三天，包邮的东西到了。
　　打开箱子，里面一只天青色香炉，一炷香，一个符，附带打火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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