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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6
凌晨12点过了半个钟头,换班的人才姗姗来迟。
贺瑞平已经困到没工夫生气了,扶着老谢回到家倒头就睡。
第二天他是被电话吵醒的,刘玉文打来的电话。对方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隐约带着股怒意——
“贺瑞平,起来开门!”
“现在才几点啊,开什么门哪……”贺瑞平才醒来,整个人还迷糊着。
“我现在搁你家门口站着呢,给你十秒钟的时间。”刘玉文说完挂断电话。
贺瑞平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烦躁地揉了揉头发,不知道太皇太后这么早过来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他有种不妙的预感。
果不其然,他打开门后,看到的是一张铁青的面孔。
刘玉文气势汹汹地夺门而入,一副兴师问罪的派头,却并没有急着开口,而是直接冲进了贺瑞平的卧室,看到衣架上挂着保安制服,一把抓过抛到刚好跟上来的贺瑞平脸上:“这是什么?你还真当保安去了?”
贺瑞平伸手接住掉落的制服,嘴唇紧闭一声不吭。
“要不是昨晚我打电话过去问那两个女孩子的妈妈,我都不知道你在当保安,你说你好好的去当什么保安?”刘玉文一脸不解地看着他,“是生活太.安逸了,想吃点苦头?”
“你就别管了妈。”贺瑞平终于启齿反驳,“反正又没耽误收租,日子还不是照常过。”
“不是,我就是搞不懂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正常人不愁吃不愁穿的,谁会想着去当保安啊?”刘玉文眼珠子转了转,有些犹疑地开口,“当保安……不会是你的理想吧儿子?”
就像电视广告上说“长大了我想当太空人”的那小孩儿一样犯傻,不过人家那太空人好歹还是个光鲜伟大的职业,这当保安能比么?
贺瑞平失笑否认:“当然不是了,我的理想是好吃懒做。”
“对啊,我就是说啊……”刘玉文小声嘀咕,“既然不是你的理想,就辞了吧。现在这些小姑娘都挺看重这方面的,你看昨天那两个,听说你在当保安不就不满意了吗。”
“那我就找个对这方面没意见的呗。”贺瑞平有些不爽地说,“有钱不就行了吗,还非得看这些有的没的。你去问问她们,当总统,但是身无分文,问她们要不要。”
“你说得轻巧!你以为这年头找个合适的女孩有那么容易啊,你的相亲对象都是我事先精挑细选的,你只需要坐着聊聊天,可就连这么一件简简单单的事你都做不好!”刘玉文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算了,就陪你这兔崽子接着耗吧,反正都耗这么多年了……等会儿再去见个女孩,我把资料发你手机上。”
“唉我求你了妈,别又像昨天那样,浪费我的时间。”贺瑞平语气无奈地说。
刘玉文立马信誓旦旦地打包票:“这次这个女孩子绝对不一样!姓林,叫什么梦来着……反正妈妈跟你保证她绝对不会像昨天那两个女孩一样。”
“好吧。”贺瑞平随口应付,内心其实不以为意。
在刘玉文离开没多久后,贺瑞平收到她发来的消息:
林已梦,25岁,米兰大学毕业,现任M大社会学教师。
呀,是个教师。
贺瑞平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就是他妈方才向他保证的“绝对不一样”。
他甚至已经可以想象出到时候对方会用怎样的表情和语气表明对他的不满意,然后一脸失望地离场:“抱歉,我很高贵,你没机会。我堂堂大学老师三尺讲台感四季教诲,桃李满天下天涯海角都不怕,而你,只是一个徒有美色的小保安罢了。”
这未免也太没意思了,他内心十分想放对方鸽子,但考虑了下这样做的后果可能是被刘玉文追杀到天涯海角,只能打消这个念头。
**
贺瑞平按时到达了约定的餐厅,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对方已经坐在了位子上,还坐得十分端正,没有开小差,也没有苦着一张脸。
更令他意外的是,这位林已梦和他先前所想象的形象完全不同。在他的想象里,她是一个戴着眼镜,穿着职业套装的干练女性,好吧,他承认这是他对于教师的刻板印象。但现实里对方身为一个大学教师,看起来却比女大学生还要年轻,素净的脸上完全找不到化妆的痕迹,连眉毛都淡淡的,但形状很好看,只是不似他见过的其他女人那样精致。留着一头堪堪没过下巴的短发,没烫没染,自然的黑直发。
她的脸像是清新的氧气,让人有一种浮出水面的感觉。自从走出校园后,贺瑞平便很少再看到这样干净的面孔,仿佛未受过一丝污染。
“你好,请问是林小姐吗?”贺瑞平走上前问。
对方看到他后,缓缓露出一个笑容来:“你好,贺瑞平先生是吗,叫我已梦就好。”
两人视线相对的那一刻,他在她的眼神中发现了一丝他刚才远看时未曾察觉到的气息。
那种气息,叫悲伤。
贺瑞平对此感到很熟悉,那是许多年前,他每一天照镜子时都会从自己脸上看到的东西。
“你到得好早。”贺瑞平随意开口说了句。
林已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我家离这边挺近。”
这时,一个服务员走了过来:“先生小姐,请问可以点餐了吗?”
听到声音后,贺瑞平身体一滞,抬起头,果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你怎么在这?”他吃惊地看着她。
辛歌也不由得瞪大了双眼,显然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巧来她工作的地方吃饭,还带了个异性朋友一起。
“我在这工作。”辛歌小声说。
“什么时候开始的?”贺瑞平纳闷,昨晚老谢不是还拜托他帮忙给她找个工作吗,怎么今天她就当上餐厅服务员了。
“今天。”辛歌找了这么些天的工作,理想工作她都够不上,够得上的又都是些她瞧不上的。如果她一直这样不顾着脚下的路,只知道够天边的月亮,她将一无所获,只好先向生活低个头。
贺瑞平不说话了,辛歌也摸不透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只是让林已梦点餐,点完餐后就让辛歌离开了。
“她很可爱。”辛歌走后,林已梦说。
“是吗。”贺瑞平喝了口水,不置可否。
两人沉默了一阵。
林已梦的表情看起来仿佛在酝酿着什么,也许是终于想好了要说的话,这才慢慢开口:“贺先生,我想跟你冒昧地说一句……我心里已经有人了。”
贺瑞平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快开门见山,短暂的诧异过后扬了扬眉,喃喃道:“谁不是呢…”
林已梦顿了顿,接着说:“我心里的那个他,已经离开人世了。”
贺瑞平心里抽动了下,有些勉强地勾了勾嘴角:“好巧,我也是。”
林已梦脸上露出一丝愕然,也许是没料到会有如此巧合,甚至有些怀疑这是贺瑞平的玩笑话,忍不住开口追问:“方便跟我说说吗,她什么时候离开的?”
贺瑞平牵了牵嘴角,说:“十年咯。”
“……这么久了啊。”这完全在林已梦的预料之外。
“久吗?”男人神情恍惚地自问自答,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好像是有些久哦……都十年了。”
从前出门碰见的小孩子都叫他哥哥的,现在小区里的那些小朋友都开始叫他保安叔叔咯。
“你一定很辛苦吧。”林已梦注视着他,眼神开始慢慢失去焦点,“十年,我都不敢想象这个数字。他才离开一年,我就已经崩溃无数次了。”
贺瑞平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一言不发。
“这些日子我妈一直放心不下我,她总想让我新结识些人,早点放下过去。”
“时间和新欢,确实是治愈过去的良药。”
“……那你?”
“我的话,现在才刚开始接受治疗呢。”
闻言,林已梦笑了笑,知道他多半是没能顶住家人的压力才做此选择。
她犹豫了一下,开口说:“也许,我们俩试着相处看看才算公平。其他人的话,他们没失去过爱人,而我失去过,总觉得对他们来说有些不公平。”
“的确。”贺瑞平颔首。还在世的人,如何能比得过已故的爱人呢。
但最重要的还是如此一来,刘玉文对他的这种无休无止的折磨也可以停止了。
“那就……很高兴认识你,留个联系方式吧。”
“好。”
两人互留了手机号码,还加了微信。
这时,菜上来了。辛歌与另外一个服务员将菜呈上桌,亲眼看着两人互留联系方式,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她都还没有他的微信呢。
虽说这人就在她对门住着,联系起来也算是方便,可熟人之间一般哪儿能连个微信好友都没有呢。
贺瑞平感觉到头顶有道视线一直注视着他的手机屏幕,忍不住抬起头问:“干嘛,想加我微信啊?”
“……”要脸么。
辛歌身旁的同事不知道两人认识,朝她笑得一脸打趣,还用胳膊肘不停地拐她。辛歌羞得耳根子都红了,有些结巴地反驳:“别、别乱说!”
说完拉上同事转身就走。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贺瑞平的心情顿时相当可耻地愉悦了起来,眼底的笑意快要溢出来了。
“她是你朋友?”林已梦将两人的互动尽收眼底,忍不住开口问。
“邻居。”
“她很在乎你。”林已梦笑着说。
闻言,贺瑞平挑了挑眉,似是不太认同。
“我和她不熟的。”
林已梦只是微笑,不再对此发表意见:“吃饭吧。”
两人用完餐,贺瑞平将林已梦送到路边,为她拦了一辆计程车。
“再见。”贺瑞平道别。
林已梦也笑着挥了挥手:“再见。”
看着计程车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后,贺瑞平转身回到了餐厅,找了个位子坐下。
没一会儿,一位服务员走了过来,是方才和辛歌一起上菜的那位。
还未等对方开口,贺瑞平便揉着太阳穴说:“叫辛歌过来。”
“好的先生。”服务员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赶紧转身去找到辛歌,语气激动不已,“嘿,刚才那位大帅哥让你过去,估计是真看上你了!”
“……都跟你说了我们俩认识。”辛歌说完有些无奈地走了过去,看着坐在座位上的男人问:“你怎么又回来了?”
同时在心里腹诽,刚才和人家女孩子一起吃饭时那叫一个仪表端庄,人家一离开他就原形毕露了,坐姿散漫不已,还用那种……叫她忍不住有些心慌的眼神看着她。
“我还没问你怎么在这儿呢?”男人的语气漫不经心。
“我在这里工作啊。”辛歌回答。
“这就是你想要的工作?你之前不是想回学校读书么,你是有那意思吧。”
“可是我缺钱。”
贺瑞平心里有些疑惑。她也跟着孟秋生有一段日子了,据他所知,孟秋生算是个大方的人,还能让自己的情人缺钱?但他转念一想,先前这女孩儿过的都是些什么奢侈的生活,绝对可以用挥霍无度这四个字来形容,现在离开孟秋生了没有存款也的确正常。
没学费,就自己打工赚钱。还知道自食其力,挺不错的嘛。
“把这工作辞了。”男人看起来心情很好,眼里泛着忽明忽暗的光,“我给你介绍个工作。”
“……真的吗?”辛歌怀疑要么是自己的耳朵,要么就是对方的脑子,两个中总有一个出了毛病。
“废话。”
恩,还是那熟悉的味道,那她就放心了。
“那就……谢谢你啦。”辛歌笑着道谢,“明天我就辞职。”
“现在就。”
“现在?现在不行,我至少得把今天干完……”
贺瑞平看了眼时间,语气有些不耐烦:“几点下班?”
“十点。”
“……那算了,我先走了。”贺瑞平打了个哈欠,本来还想着载她一程呢,但既然她那么晚才下班,就算了吧。人生里有许多事,是强求不来的。
“好。”辛歌乖乖地点头,表情有些恹恹的。
啧,她那什么死表情,跟路边被人遗弃的小猫似的……贺瑞平皱起眉头,眉间都被挤出了一个川字,无可奈何地将手一挥:“算了我等你。”
辛歌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他,反应过来后赶紧摆手说:“不用了不用了,你先回去吧。”
“我说了,等你。”贺瑞平有些置气地加重了“等你”二字的语气,嘴里还在不爽地嘀咕,“看看你这找的什么索命工作,这么晚才下班。”
辛歌只好跟安抚小孩儿一样柔声说:“没事,也就一两个小时了,你玩玩手机时间就过去了。”
“唔。”男人抬头吩咐,“你找个帕子来,帮我把这个桌子给擦擦。”
“这个桌子擦过了,是干净的。”
“你擦的?”
“……这倒不是,梅梅姐擦的。”
“那我怎么知道她有没有用心擦?”男人欠扁地说。
“……”辛歌只好忍气吞声,转身去拿了根帕子来将这桌子又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
见桌子被擦得锃亮,贺瑞平这才满意地笑了,百无聊赖地趴在桌上,将头搁在重叠起来的臂弯上,舒舒服服地玩起了欢乐斗地主。
见他这样,辛歌的记忆又瞬间被拉回到了多年前的高中教室。那时还是高中生的他,最喜欢的就是这样懒散的姿势。
他会这样枕着头和她说话,会这样枕着头看书写字。
当然,现在他干的事就油腻了起来。
听着男人的手机里不断传来的“快点啊我等得花儿都要谢了”,辛歌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忍不住上扬了起来,转身走向刚来的那一桌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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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感谢我亲爱的读者小熊~估计她每次催更的时候内心os也是“快点呀我等的花都谢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