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姜

　　却说齐纾策马回京，直入宫中见昭帝。

　　不想刚进宫就有聆安等在那，“参见长公主殿下，殿下一路辛劳。”

　　齐纾免了礼，问道:“可是父亲有吩咐”

　　聆安垂首答道:“陛下吩咐，命奴才在此等候殿下，带殿下前往宣政殿议事。”聆安顿了顿，低声道:“廖申公公说了，献王爷不知从哪里听了殿下要处置献王世子，正在殿上请罪呢，同在的还有晋王爷，苏太尉和桑院长，以及王相和殷相。”

　　“晋王叔回来了”

　　西南素有匪患，因为面对着无尽的大山，与南梁和一些小国相近。

　　那里的山林中自古就有一些小部族的人生存，但因人少，也轻易不与外界接触。

　　后来经年累月，有不少战败的战俘和逃兵们聚集，就多了不少匪寨。

　　许是前年年景差了些，这几股土匪颇有些肆无忌惮的意思，去年竟將西南穗城府下的一个小村子屠尽了。

　　昭帝大怒，命晋王亲自领兵剿匪。

　　因地形之故，一时竟难以打下来。

　　“回殿下的话，晋王爷在殿下离京三日后便领兵凯旋了。”

　　齐纾与身侧举着匣子的陆盲心对视一眼，心下有数，“走吧，去宣政殿。”

　　聆安赶忙赶在齐纾身后，一言不敢发。

　　“小公公跟在廖公公身边也有十年了吧。”

　　“殿下好记性，确有十年了。”

　　这小太监也不过就十六七岁的样子，年少就送进宫来的，不是举目无亲就是家里太穷，陆盲心当初就是这样的。

　　“你也算幸运，廖公公待你若亲子，等他老了，你可要好好侍奉他。”

　　聆安恭敬道:“是，奴才记下了。”

　　再说此时的宣政殿上，昭帝以手撑头斜靠在椅子上，视线随意落在面前的请罪折子上。

　　苏典和桑不近立在左边，王简，殷止岚和晋王立在右边。

　　献王齐渊跪在中央不断哭诉。一面说他教子无方，甘愿替子受罚；一面又说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既然做不了事，不如就將他从玉人关调回，他定会好好管教。

　　齐纾在殿门外听了一会儿，听着她这献王叔一声高过一声哭的好不凄惨，想起叶相宜送来的消息，心里冷哼，而后示意聆安通传。

　　随着一声“长公主到”，众人的视线都看向了门口。

　　齐纾走了进去，看着被打断也不忘了继续哭的献王，笑道:“献王叔这是怎么了宣政殿可是商讨国事的地方，您要哭，可得换个地方。”

　　献王一哽，哭声卡在嗓子里出不来了。

　　就看着齐纾向昭帝和晋王行礼，桑不近等人向她行礼，她又一一回礼。好个礼节丝毫不差的长公主，唯独漏了他。

　　好半晌不见有反应的昭帝此时也动了，放下撑头的手，露出丝微的笑意，“回来便好。”

　　下一刹那就见齐纾肃容跪下了，拱手道:“儿臣有罪，请父皇责罚!”

　　在场的人无不一怔。

　　昭帝缓缓问道:“说说看，你有什么罪”

　　齐纾看了献王一眼，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道:“儿臣此次前往玉人关，父皇及各位大人都知，是为玉人关边防部总领齐涉一事。”

　　“一月前，儿臣收到密信，说齐涉被贬玉人关以后，不仅不知收敛，行为还愈发荒唐放肆。儿臣心想，齐涉，毕竟是献王叔世子，是儿臣的堂兄，若是旁人，定无法约束住他，便趁此机会前往玉人关，想训诫一番。不曾想……”

　　她这一拖教献王右眼皮跳了跳，暗叫不好。

　　“不曾想什么”昭帝接话。

　　齐纾垂头伏地，“儿臣到达玉人关之时，堂兄还于当街做出强抢民女之不耻事。儿臣看他行为竟如此荒唐，便派人彻查他到底干了多少这样的事，谁知这一查竟发现……”

　　齐纾的声音本还平平缓缓，此时却陡然一厉，“他不仅行为荒淫，鱼肉百姓，毒打边防部将士，还胆大妄为贪污军饷，勾结北黎!”

　　献王听着这一个比一个还大的罪名，脸色发白，瘫倒在地。

　　“儿臣斗胆，撤了齐涉的官职，本想将他带回玉京城听候发落，不想边防部将士们，对齐涉积怨已深，又突闻他卖国求荣，将士们爱国心切，不慎……把堂兄活活打死了……”

　　齐纾的声音低下去，真好似是低落悲伤着，献王突闻噩耗，指着齐纾“你，你竟敢”好半天，一口气儿没上来差点儿晕了过去，廖申忙上前扶住，暗暗掐了他一把，叫他没能昏过去。

　　那边齐纾像是没看见一样，继续道:“齐涉虽已是死罪难逃，儿臣却万不该叫他被愤怒的将士们给打死，儿臣有罪，愿听候父皇发落，只希望父亲不要将罪于边防部的将士们，他们也是爱国心切。”

　　昭帝没立即表态，看着她不知再想什么。

　　这时桑不近站出来拱手道:“陛下，这事，确实不该怪罪长公主殿下，献王世子所犯种种，本就是个死罪，将士们所做，虽是泄愤之举，却也不失为忠君爱国的体现。”

　　紧接着晋王也站了出来，“陛下，臣以为，桑院长所言极是，臣还认为，长公主殿下不仅无罪，还有鉴查奸细之功，当奖。”

　　献王听见奸细二字，指着晋王怒喊:“老七!”

　　晋王朝他恭恭身，说道:“五皇兄，这事儿本就是涉儿做错了，您当节哀顺变。”

　　苏典此时也补充道:“是啊献王爷，世子是您的儿子，他有通敌之作为，您作为他的父亲，又是陛下的臣子，当先正名己身才是呀。”

　　这话诛心了，献王一震，抬头看见昭帝平淡却没什么表情的脸色，也意识到了事情不妙，正要开口喊冤，却见昭帝抬抬手阻了他要说的话。

　　“行了，若是无事，婧琬留下，其他人都走吧。”

　　众人无话，王相和殷相首先告退，紧接着晋王、桑不近、苏典一起走了。

　　献王哪怕再不甘，也只得告退。

　　众人一走宣政殿就安静下来了。

　　昭帝看着齐纾还老老实实跪着，好笑道:“你也要学那柳溥辛傻傻跪着吗还不快起来”

　　齐纾一边笑一边站起来，走到昭帝身边，倚着他坐下，“父亲，您不生气”

　　昭帝看着她，“朕生什么气，好话丑话都叫你和桑不近他们说完了，朕还说什么”

　　说完后伸出食指点点她的额头，无奈叹气，“你啊你，越大越精了。你去的时候就没打算给齐涉留活路吧。”

　　齐纾摇头，“那倒不是，若他没有与北黎勾结，我自然会放他一条生路，顶多打个残废就是了。可他既然做了，我就不能放过他。”

　　他是齐家的子弟，他的叛国行为，比旁人更要可恨上千万倍。

　　齐纾又陪昭帝用了膳，离宫前又叫来太子，三人聊了一聊，天色不觉就晚了。

　　齐纾出来时陆盲心还捧着那个匣子，原本是打算在殿上给献王看一看的，可父亲，比她原想的还要重这兄弟情一些，只好作罢，她连献王派给齐涉的人中有北黎人的事都没有说。

　　这事，还是要慢慢来才成。

　　“殿下，那这匣子怎么办”

　　齐纾想了想，反正今天都把献王叔给得罪了，也不怕得罪个彻底，于是道:“扔去献王府后院吧，看着心烦……”

　　正要出宫，余光里却见宫墙拐角处有一抹衣角，齐纾立即叫道:“叶相宜。”

　　忽然之间高处有黑衣一闪而过，也不知叶相宜从哪里冒出来的，弹指之间就将那拐角后的人丢到了齐纾面前。

　　是个宫女。

　　“你是哪一宫的”

　　宫女虽然害怕，却闭口不言。

　　叶相宜斥道:“长公主问话，你敢不答，拉下去，庭仗三十!”

　　随行的女官立即要动，那宫女听说要被打，怕了，连忙请罪，“长公主殿下饶命!奴婢是长乐宫里的!”

　　长乐宫，昭帝胞妹，齐纾的姑姑，汝宁公主的住处。

　　汝宁公主。

　　齐纾想起在齐涉的浓香院里搜出来的东西，眸色暗沉，淡淡道:“剜了左眼，送回长乐宫去。”

　　随后不管那宫女如何请罪，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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