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行

　　“二月春风江上来，水精波动碎楼台。”叶明晏躺在画舫的小榻上，依旧没个正形。端的是风风雅雅的公子做派，手上拿了把折扇挑了帘，嘴里念着某位名家的名句，神情却带着些许戏谑，活像是在调戏哪家小姑娘。
　　崔彦泽看得哭笑不得。
　　“哪有你这样的”他摇摇头，推开小几上的果酒，又移过茶壶替叶明晏仔仔细细斟了一杯热茶，给他递过去。
　　“待会还得回府。喝点茶醒醒酒，一会儿尚书大人觉察了，仔细你的皮。”崔彦泽向来不爱酒味，知他最是怕家中严肃的父亲叶大人，便故意如是说。
　　“呔，嗣音不说我都快忘了我家那尚书大人。”叶明晏一拍脑袋，接过热茶灌下，语速都快了不少。他急急抢过茶壶又灌了几口，这才如梦初醒般地朝崔彦泽道：“今日……大概是我那二妹妹的生辰罢……快快快！嗣音！”叶明晏手忙脚乱起身，那附庸风雅的折扇也不要了。
　　“嗣音，同我一齐去为二妹准备生辰礼物。再过两年她便及笄了，今年的生辰是要大办的。”叶明晏说风便是雨，根本不容崔彦泽拒绝，拉起他便往画舫外跑。
　　崔彦泽彻底没了言语。这厮连自己妹妹的生日都能忘。
　　“没记错的话，今日是花朝节罢”崔彦泽跟着叶明晏跳上岸，一时不察差点摔了。
　　“对对对，快上马车。”叶明晏急得冒了汗，看起来真真是在意极了的。“顾叔，去秀云斋，快！”叶明晏急急忙忙对车夫喊道，顾叔二话不说便走，看样子往年也是去那什么“秀云斋”了。
　　“你怎知你二妹妹喜欢甚”崔彦泽无可奈何地整了整微乱的衣裳，又端端正正做好。
　　“这你就不知了吧，京中小姐就喜欢那秀云斋的头饰珠宝，往年也都是在那买的，二妹妹也都收了。”叶明晏此时坐在车里又没了正行。
　　崔彦泽语塞，实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知道这些。
　　顾叔手脚麻利，马儿跑得倒也轻快，很快就到了。下了马车，迎面便看见个卖花的姑娘。那姑娘看见两个好生俊俏的公子哥儿，只一眼便红了脸，赶紧低下了头，迈着小碎步便要走过去。
　　崔彦泽叫住卖花姑娘，花五文钱买了支含苞欲放，圆润玲珑的豆蔻，低声道了谢，便跟上叶明晏进了秀云斋。
　　大虞国风尚端庄雍容，姑娘家的头面配饰便也都花样品种皆繁多，而不失精巧大气。叶明晏挑得花了眼，干脆大手一挥包了今日最流行的几款金银头面。崔彦泽拿着那只豆蔻寻了半天，最后在一堆金银珠翠中挑了支杏花样式的素银簪，也算是做贺礼了。
　　比起叶明晏的那堆五颜六色的头面，崔彦泽挑的这只银簪着实素了些。想起新罗家中，旁支家的小妹妹最是爱吃糖，便又央顾叔载他们去了品味轩。二人包了些桂花糕，玫瑰酥，杏花蜜等类甜食，这才向着叶府驶去。
　　叶府前堂果然是门庭若市，各路达官贵人携了夫人，自家小姐前来庆贺，来来往往不绝如缕。
　　崔彦泽跟着叶明晏走了后门，径直入了后花园。才在轩内坐下，便看到几个小丫鬟神色惶惶地朝他们跑了过来。
　　“二少爷……二小姐又不见了。”领头的小丫鬟结结巴巴地说完，眼里便憋出了两汪泪，竟是快哭出来了。
　　“这丫头真是……罢了。你们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在何处”叶明晏扶额，虽是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语气却也染上几分焦灼。
　　小丫鬟还未张口，那憋了许久的两汪泪便决堤般涌出，看起来委屈极了。
　　崔彦泽怔然，一时间懵了。再看叶明晏却是无奈而又习以为常的表情，便知他已有了定夺。
　　“她又将你锁在厨房了”叶明晏揉着太阳穴问。
　　“我……我追着小姐穿生辰服……小姐说说饿了，非要我去找吃的……”小丫鬟抽抽噎噎的，话也有些说不清楚了。
　　“平时她爱藏的地方都找过了吗”
　　“后院，床下，石洞里，东苑的密道，柴房，西边儿墙角狗洞都找过了……”小丫鬟委委屈屈地答。
　　“西边狗洞我不是刚差人填了吗……呔，先不提这个。夫人呢”叶明晏青筋暴起，失了耐心。
　　虽不合时宜，崔彦泽还是有些忍俊不禁。如此看来，这叶二小姐还不是个安安分分寻常姑娘，便不由得对叶明晏很少提起的这二妹妹多了几分好奇。
　　“夫人……夫人还在佛堂……”
　　叶明晏叹了口气，压住了不耐，起身对崔彦泽说：“嗣音，你心细，烦劳你帮我找下二妹。她野，平日又爱去那西苑的竹林，烦劳你帮着寻她一寻……”
　　“母亲约摸是又跟父亲闹了别扭……我还得去请……一会儿开了宴可别都不在……”说着便小声嘟囔着“死丫头”快步走开了。
　　崔彦泽差点忘了自己是来参加生辰宴的。这好友也真是心大，全然不把他当外人。他摇了摇头，虽说是有些云里雾里，却也还是跟着丫鬟小厮移步西苑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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