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井为牢

　　你若沉浸在让你开心或使你悲伤的，能够轻易牵扯你的思绪、你的情感的事情，时间就像是天上的流星一样急逝。纵然你绞尽脑汁处心积虑地想要挽留，它依然无情地偷偷溜走，不带丝毫留恋。
　　明镜望了一眼庭院里的那棵四季桂，拉上窗帘，遮住那一院的春光。今天老师告诉他，学校安排了一次学术交流，老师向学校推荐了他，今天他就得出发前去井城。
　　＂行李收拾好了吗？＂明台倚着房门，扫了一眼：窗帘已经拉上了，晨光被隔挡在外面，房里显得极为昏暗。
　　明台坐在床沿，将一些零碎的东西装进一个精致的木匣子里，明台觉得有些眼熟，上前仔细一看，＂这是装手表的那个盒子？＂先前明镜生日的时候，明台用自己在报社领的薪资买了一只手表送他。
　　明镜点点头，将木匣子装进行李箱里，＂好了。＂说着，他起身走向门外，明台自然地提起行李跟他下了楼。
　　明镜虚扶着扶手，缓慢地移动着，他明明是低头看着脚下的阶梯，可是转角时余光总是忍不住地瞥向后头。
　　＂小镜，＂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明镜心中一惊，脚下差点踩空，幸好他及时抓紧了扶手，身后明台也被他吓了跳，连跨几节台阶，伸手环住他的腰，将人抱在怀里。
　　＂小镜，你没摔着吧？＂玄关处的苏暖急忙走上前，她焦急地抓住明镜的肩膀，上下检查了一番，确定他没有受伤，才松了一口气，＂好险，＂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娇嗔道，＂你可别因为我受伤，否则日后我都不敢来了。＂
　　自那日北云街畅聊，苏暖便时常与明台相约聊时势探格局，两人一见如故，即使未正式确认关系，旁人也能轻易地看出他们之间朦胧的感情。
　　虽说先前觉得明台的这个弟弟有些奇怪，但随着几次拜访，倒觉得这个少年静时如兰般静雅，动时又活泼开朗，倒比他那木讷的哥哥好相处多了。
　　退后一步的明台看着她，无奈地说道：＂别胡说，怎么会。小镜，下楼梯别走神，很容易摔跤的。＂温柔的声音传进明镜的耳朵里，竟让他瞬间湿了眼。
　　＂怎么哭了？＂苏暖轻声问道，正准备拿出怀里的手帕给他，有人却比她先了一步。
　　明台拿着手帕帮他拭去眼泪，动作极轻，像是在擦拭的是千金难求的珍宝。
　　可是明镜却突然把他的手拍开，“哪有那么娇气！”
　　见他恼羞成怒的模样，站在他面前的苏暖吐出一口浊气，想要清空脑海里的杂念。
　　＂小镜这么舍不得哥哥，要是我也有个弟弟，他会不会也这般黏我？＂苏暖笑吟吟地说道，好像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或许他会跟在我身后，不厌其烦地叫我，姐姐、姐姐，声音就像棉花糖一样，甜蜜蜜的。＂
　　似乎是被她描述的画面勾起了回忆，明台揉了揉弟弟柔软的短发，“小时候小镜就像是我的尾巴，跟在后头叫我‘哥哥’，那时候的小镜可比现在可爱多了。”
　　具体什么开始，明台也记不清了。明镜不再缠着他，拉扯着他的袖子，用软儒的声音一声声地唤他，只是安静地待在他身边，有时候盯着他发呆，有时候做自己的事，就是不怎么爱说话了。
　　后来到武馆学习，他的闲暇也少了，两人共处的时间也是从晚餐开始，直到入夜睡前。
　　明台看着神色淡然的明镜，不禁伸手掐了掐他的脸，果然还是不变的乖巧。
　　明镜任由他摆弄，他盯着对面的苏暖，眨了眨眼睛，＂苏姐姐。＂
　　＂诶，＂苏暖高兴地应了声，竟也伸出手掐了下他的脸颊，“东西收拾好了？别落了东西。
　　苏暖点点头，转身看了眼墙壁上的挂钟，已经八点了。明台也跟着他望去，催促道：＂快来不及了，走吧。＂他开车送明镜去火车站，家里只剩下管家和佣人，所以苏暖自然是要跟着的。
　　一路上，苏暖都和明镜聊天，但大多数都是她在讲，明镜安静地听着，偶尔搭上几句话。从英国伦敦塔桥到法国巴黎圣母院，再到荷兰的风车和薰衣草……苏暖乐此不疲地向他讲述着欧洲的美好风光，独特的地域风情勾起了明镜的向往，他的眼波里荡漾着一丝渴望。
　　＂等你毕业了，我们一起到欧洲去看看，怎么样？＂
　　＂好。＂
　　挥手道别后，明镜上了绿皮火车，在一片＂咕噜咕噜＂声中渐行渐远。他的头倚着窗户，看着熟悉的梨城渐渐变得模糊，直到消失在视野的尽头。他满脑子都是苏暖自信大方的微笑，还有她述的不一样的天地。
　　其实，她和哥哥挺相配的。
　　生活总是平淡的，即使生逢乱世，平凡的人也是千篇一律地活着。明仕廷和沈馥不再像以往那样奔波忙碌，闲时待在家里泡上一壶茶，叫上三五好友，一聊便是到了夕阳西下。他们是空闲来了，可是接过家业的明台却是忙得不可开交，他在报社里兢兢业业，好不容易到了休息日，又得经营着茶园里的活计，偶尔有时间与苏暖相约出游，到书店去看看书，喝喝咖啡。
　　七月，依旧是城南的火车站，依旧是明台和苏暖。火车换换驶入站台，隔着朦胧的窗户，明镜一眼便看见了明台。
　　苏暖亲密地挽着他的手臂，歪着头靠在他的肩上，远远看去，他们好像是连体的。明镜低着头看着他，看不清他的神色，缺能够感觉到他的温暖和宠溺。他神色微变，脸上露出一些不舍，＂哥，怎么办？＂说罢，他微微抿嘴，而后勾起一抹笑。
　　下了火车，明镜提着行李走到两人面前，主动打了招呼。见二人终于抬头看他，他戏谑道：＂才看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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