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瓷

作者:芋泥圆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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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陪他入虎穴


      “君侯。”沈沐恩面不改色,侃侃而谈:“属下都是为您着想,她若是真能取回借兵书,自然是功德一件,以后也不会再有人对您偏宠她有什么微词。可是唯有她不幸命丧久赞府,我们才能以更强有力的借口趁机兵临太和城下,逼迫南诏王给个说法,您冲冠一怒为红颜,即使灭了南诏国也是师出有名……”

      “放肆!”顾昧生怒不可遏的斥责他,许是怕惊醒了熟睡的我,还刻意压低了些声音,“是谁给你的胆子用她做饵?你连我说过的话都不放在心上了吗?”

      我按住门的手蠢蠢欲动,犹豫着是不是该在此时出去打断他们的谈话。

      沈沐恩虽然对我不仁,甚至一心想要我死,可是为人臣子,他对顾昧生忠心不二,无可挑剔。

      顾昧生能及时赶到救我,肯定也和他脱不了关系,由此说来,功过足可相抵。

      更何况若真如他所说,顾昧生可以借我受伤一事做一番大文章,那么他非但无过,反而是有功,顾昧生也不该如此呵斥他,平白寒了他的心。

      沈沐恩因他的愤怒将头垂得更低:“属下不敢,属下知错了,请君侯降罪。”

      “你是有罪。”顾昧生道,“娇娇是本侯心爱的女人,她今日若有什么不测,本侯会让整个南诏都为她陪葬。既然你如此不知轻重,本侯就再重申一遍,你今后再敢打她的主意,安世鲁今日的下场就是你的前车之鉴,记住了吗?”

      沈沐恩抬头看他,神色复杂,似想再说些什么,张了几回口,终还是温顺认命:“属下记住了。”

      顾昧生微微侧过身,往我的方向回望一眼,然后略有些疲乏的捏了捏眉间,招手示意他起身上前说话。

      “事既已至此,本侯命你,即刻携借兵书快马出城,在久赞府灭门的消息还未传出之前,赶到南诏护城军驻扎地,调遣十二万兵将北去,将军队移交给陈副将后,务必勒令他稳好军心。稍后本侯会亲自去见阁罗凤,卯时三刻,烟花为令,你以解救主君为由带领白袍骑杀入太和城,届时本侯与你里应外合,将南诏一举收入囊中。”

      此刻我才了然,原来顾昧生的真正意图,是想来一招暗度陈仓。明面上向南诏借兵攻打赵唐,实则是将南诏的主要兵力北迁,架空阁罗凤。而陈副将早已奉他军令整顿好白袍骑全军,日夜潜伏埋藏,伪装成普通百姓接近包围南诏,只等他一声令下,就出其不意杀入太和城,攻占南诏国。

      只是他亲身做饵,孤身入宫未免太过冒险……

      思及此,我推开了门,出声道:“顾昧生,我和你一起去。”

      两人都没料到我原来并未睡着,而是听完了他们全程的谈话。沈沐恩的脸色有些难看,只是顾念着刚被顾昧生教训了一顿,也不多说什么,只一躬身抱拳道:“属下先行告退,请君侯珍重自身。”

      沈沐恩离去,我走上前,紧紧攥住了顾昧生的衣服:“我知道你要做什么,我也知道我现在无论说什么,都不会改变你的想法,可是我担心你,我想一直陪在你身边,看着你在我视线范围内一切安好,我才能完全放心。”

      顾昧生替我将凌乱的一缕发丝别在耳后,无奈道:“此一去,免不了与阁罗凤反目成仇,更甚者,我们会刀剑相向,你不怕吗?”

      “不怕。”我语气坚定,为了确保他能带上我一起,用激将法激他“还是说你觉得,我跟在你身边,你护不住我,才只能将我一人留在此,派遣旁人来保护我?”

      他分明轻而易举就识破了我的意图,好笑道:“我自然能护你万分周全。”

      我紧紧抱住他的腰,拼命汲取着他身上的温暖:“顾昧生,我保证绝不给你惹什么乱子,一定和你寸步不离,有危险时我也能躲开藏好,你答应我,带上我一起好不好?”

      他凝视我许久,然后捧着我的脸,在我额头上落下浅浅一吻,终应允道:“好。”

      ……

      我换上了略厚一些的秋装,围得严严实实,乖乖跟在顾昧生身旁,一步步走向主宫殿。

      南诏的秋日并不明显,一路行来,鹅卵石路旁的树木尚郁郁葱葱。

      寅时六刻,天色还是一片迷蒙混沌,月轮孤影渐渐淡了,几颗星子伶仃茕茕的挂在远处天边。

      守夜的侍卫如往常一般,提着灯笼循着旧迹探查,并未察觉出一丝风雨骤来的压迫感。

      远远看见我们二人,最前一人将灯笼提高,微弱的火光清楚的映照出顾昧生的容貌,他霎时大惊失色,忙行礼:“小人见过南安侯。”

      顾昧生淡淡嗯了一声,让他免礼。

      他小心翼翼问道:“南安侯可是来见王上的?”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继续道:“王上梦魇惊起,正欲派酋隆大人前去请您,正巧您也……”

      顾昧生略有些不耐,打断了他的絮叨:“带路。”

      他自觉多言,用空闲的那只手轻轻扇了一下自己的嘴,弯着身道:“是,请您跟小人来。”

      顾昧生牵着我,迈进了灯火通明的主殿。

      我虽从没有亲眼见过赵唐的皇宫,也可以感觉出南诏王宫算不得多富丽堂皇,甚至也就比玉奴馆略微华贵几分,再庄严些许。

      自我们进入南诏国土以来的所有所见所闻,足可证南诏近些年来并不算富庶,或许也是因此,南诏王才会急于和顾昧生结盟,想要扩充版图,另辟一条致富的蹊径,为黎民谋福祉。

      宫内梁栋上刻画着南诏特有的异域图画,涂抹成艳丽的色彩,地上铺着名贵的波斯地毯,延绵至主座上闭眼假寐的,南诏王阁罗凤脚下。

      先前并未看仔细,此刻方觉,这个男人的鬓角虽微染风霜,却不见太多沧桑,眉目依稀也可看出,年轻时绝对算是个美男子。

      沈沐恩也告诉我说,阁罗凤远远不如表面上看起来的简单好相与,他并非先王亲生,却凭借自己的谋略算计,打败了深得民心的二公子诚节,才登上这至尊之位。

      他的成王之路,兄弟阋墙,万骨成枯。

      如今夜半梦魇,身边却连一个交心之人都无,足可算是孤家寡人。

      我看看身旁的顾昧生,有些悲哀的想,他也终会君临天下,坐上那把危机四伏又无尽荣宠的龙椅,而我只能选择离他而去,遥遥祝他安好。是否也有某一日,铅华洗去,他也会在夜半子时被梦魇惊醒,想起曾爱过的我,也会惧怕高处不胜寒,感念往日不可追。像他这样绝顶聪明的人,是不是也会躲不过那些难防的暗箭伤人,是不是也会被狼子野心的权臣欺侮。

      不可期、难预见的来时,让我惶惶不可终日。

      而阁罗凤显然已经预见到了些什么,看起来有种大势已去的颓败之感:“本王这一生,机关算尽,如履薄冰,不想一时失足,竟然轻信了南安侯,险些断送了南诏百年基业。”

      说到最后,他手肘撑在扶手上,用手抵住额头,竟然低低笑了起来,笑声中蕴含着无尽的悲凉和懊恼。

      十二万守城军因他金口一诺被沈沐恩“北借”,令人闻风丧胆战无不胜的白袍骑将要举兵压境,他虽贵为南诏王,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盟友一朝翻脸变为仇敌。

      一朝噩梦惊起,醒来后却陷入更令人惊愕的现实中,他已然醒悟过所有因果,怨怪是自己引狼入室。

      可是……难道他就真无一丝对策,只能任由事态这样发展?

      沈沐恩真的可以成功调离那十二万护城军吗?陈副将可以将他们拖延到南诏灭国吗?阁罗凤是否还有什么后招?白袍骑又是否能按时赶到,从守卫森严的王宫中救出我和顾昧生?

      因为紧张和害怕,我忍不住咬紧下唇,手心里也沁出了冷汗。

      顾昧生察觉到,拇指在我掌心轻轻划过,安抚着我的情绪,示意我不必过多担忧。

      他看着阁罗凤,好整以暇道:“王上机警过人,此时就能将局面看清,有些出乎本侯的意料,可惜……还是略晚了些。”

      阁罗凤摇头,仍倔强不肯认输:“如今胜负还未定,不若南安侯和本王赌上一赌,鹿会终死谁手?”

      他方说完,传令官就一路高呼:“王上,军报!十万火急!”他急匆匆穿过层层宫门,踉跄跪在了地上“有一男子手持印有您王玺的借兵书,自称是已故诚节王子的后人,还说……”

      阁罗凤神色慌张,从椅上惊起,道:“说什么?”

      “说您杀兄弑父,罪孽深重,为君暴戾成性,人人得而诛之,他还以诚节王子的名义,劝说十二万护城将士另投明君。”

      阁罗凤向后瘫坐回椅子上,五指紧紧扣住扶手,喃喃:“诚节又怎样……再是受父王宠爱,再是民心所向,还不是本王的手下败将,他生前就斗不过本王,死后又凭什么?本王为君二十四年,一心为富足南诏出谋划策,护城军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被策反……”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是连自己都无法欺瞒过去,渐渐失了底气。

      而我生在与南诏为邻的锦官城,也能从这些年百姓们的闲言碎语中,拼凑出一个有些片面却属实的南诏王阁罗凤。

      励精图治是真,残暴独断也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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