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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锦塔的烟火
我正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去细品闻这香味,余光却看见了没合拢的门缝处站着一个女人。
我视线上移,落在她脸上。
她也没意外被我看见,坦荡的推开了些门。
是那个我见过两面的柔柔弱弱的姑娘。她此刻倒挺着腰杆,穿着一件飘逸的浅紫色纱衣,修长的颈和露出的锁骨上,是男人肆虐过的痕迹,密密麻麻,又纯又欲。
她先开了口,声音和外貌一样,娇嫩柔软,别说是男人,就是我这个女人听了,都觉得酥了半边身。
“温雪夕。”
她态度还算友好,我反应过来,这是在向我介绍自己的名讳,出于礼尚往来的目的,我也回道:“谢瓷。”
“我知道你。”她说。
谢瓷这个名字在锦官城几乎是家喻户晓,我只是没想到,原来盛京也有人听过。
只是……“你怎么不进来?”
她闻言又稍稍后退了些:“君侯从不让女人进他的房间。”
我:“……”我不是女人吗?
看出我的疑惑,她又轻声道:“但是谢姑娘你是个例外,君侯对你,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无非是得到的女人就不珍惜了。他是天之贵子,想要什么东西向来是手到擒来,却在我身上回回栽跟头,引得他不快,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罢了,我若是被他轻而易举就得到了,此刻只怕地位还不如她。
浴房的水声渐渐停了,她向里面看了看,又低垂了下眼:“君侯要出来了,我就回去了。”
说完,就转身翩翩然走了,真是我见犹怜的尤物。
我回头,顾昧生恰好从里面走出来,他下身只围了一块布,身上没擦干的水分顺着紧致的腰腹缓缓下滑,没入布中不见,我不觉吞咽了下口水。
他走到衣架前,解开了布,兀自穿着衣服。
他穿衣的动作也很快很熟练,不像赵墨白,因为旁人伺候得比较多,自己穿衣时甚至有时会穿得不平整,三十多岁的人了还像个孩子。
等穿戴齐整,他向我走来,问我:“会束发吗?”
我下意识的点头,他便把一枚木梳塞进了我手里:“帮我束发。”
上位者的气度威严,不容我拒绝,自己就做了决定。
我也不矫情,等他坐下,用浴巾再帮他擦了擦头发,才仔细的给他梳头。他的头发乌黑,很有光泽,也很多,我一把甚至握不完全。
我们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共处一室,除了细微的呼吸声,再没有其他。
等戴好发冠,他看了眼铜镜里的自己和身后的我,一把将我拉到怀中圈着:“你这么好,让我更嫉妒赵墨白了。”
我脑子没转过来:“嫉妒他什么?”
他的手掌放在我脑后,轻轻抚摸:“嫉妒他能天天看你,抱你,亲你,还有……”他压低了些声音:“睡你。”
我有些不自在,忙支开话题:“不是说要带我去个地方么?”
顾昧生连个侍卫都没带,只牵了一匹马,将我护在身前,在城中肆意驰骋。他的骏马脖上挂了一块铜牌,镌刻着一个龙飞凤舞的‘顾’字,有人远远看见,皆匆忙避开,躬身后退。
赵唐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盛京那位姓顾的侯爵,是凌驾于天子之上的存在。
可以不跪圣天子,不能不避南安侯。
这夜月色极好,高高挂在天空,满天繁星,我被他的斗篷紧紧包裹着,能听见他沉稳的呼吸和心跳声,渐渐与我的相和。
纵马锦官城,夜风猎猎拂起我的满头青丝,和他发冠上的珠玉纠缠在一起。
像我和他的距离,忽远又忽近,似亲又似敌,这其中纠葛,早已分不清楚。
我们停在蜀锦塔下,他站在马下,向我伸手,我很放心的一跃,落入他满怀。我甚至不及去想,这么晚我们孤男寡女独处并不合适,而这些亲密动作也不该出现在我和他之间,一个是独步天下的王侯,一个是名花有主的娼妓。许是被夜色氛围感染,我竟然对这一切都习以为常起来。
蜀锦塔是前朝蜀王还在的时候,为了讨宠妃欢心,而修建的锦城最高塔。这位蜀王平素不学无术,在史书上名声并不好,但唯有一点,就是他很专情。他一生并未娶妻,只有一个侧妃在旁,不知为何并未扶正这位妾室,而是将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送给她。西海的夜明珠,绝世的金缕衣,只要能搏宠妃一笑,蜀王眼也不眨的就会捧到她面前。而这蜀锦塔,也是因为那名宠妃名中有个锦字而得名,初衷是为了便于中秋时登高赏月。
悠悠百年过去,后人被蜀王与宠妃之间忠贞的爱情感动,此地便成了类似月老庙的地方。月圆之时情人相伴来此登高祈愿,可保佑一生爱情顺遂,永不分离。
我似乎隐约猜到了顾昧生带我来此的目的。
他看我站在原地不动,不由分说用斗篷罩住我,足尖轻点,携我飞跃上塔。
我偏头,看着他俊美非常的侧颜,月色在他身后倾泻,心漏跳了一拍,有什么东西在破土而出,那么强烈,让我无法忽视扼制。
顾昧生将我放在围栏之上,我身后就是数十丈的虚空,向后轻仰,半个身子就会悬空。
我手心吓出了汗,只能两腿夹着他的腰,来固定住自己。
他稍微仰着头看我,眼中又温柔又深情。
我的心脏跳动的更快:“你放我下去,我害怕。”
他浅笑,嗓音低沉:“别怕,我在。”
这话说出,我没来由的就觉得很安心,只要他说的,我都相信。
因为他一定会做到。
他的眼睛很黑,比夜色更黑,里面倒映着我的脸。
他喉头轻轻的滚动了一下。
天边在这时突然响起了类似爆破的轰然声,塔顶被霎时间照亮,亮如白昼,须臾又暗下去。
我从他的眼中看见了一刹那辉煌的漫天烟火。
疾速飞升,在顶端爆裂开,流光溢彩,再如流星雨划落,倾泻在我和他的周身。
我仰头看去,心情是难以言喻的愉悦。
这些烟火的美丽虽然短暂,但足够浪漫盛大。
此处高耸屹立在旧蜀都,今锦城的中心,遥看楼台草木皆在脚下,清都山水皆在掌中。
上有漫天华彩,下是巍峨河山。
我衣袖当风流转,声音有些发颤:“这是你准备的?”
他嗯了一声,问我喜欢吗。
我点头,又补充了一句:“我太喜欢了。”
他话语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你若喜欢,我夜夜放给你看。”
我没吭声,我知道那不可能,我最多允许自己纵容一夜,今夜过后,我就只是赵墨白的女人,与他再无半分干系。
我脸上的喜悦的表情在慢慢收回变淡。
他却忽然发力,掌搂过我后脑,温热的吻就落在了我的唇上。
他吻得很用力很动情,带着占有、贪婪、和我读不懂的情绪。
我没有挣扎,我一点都不想挣扎,我觉得这是出乎本能。
我本能的,想要亲吻他,也想要被他亲吻。
他的气息渡入我口腔,和他的人一样霸道,在我身体里横行无忌,撞入了我的心房。
情至深处,我忍不住伸了舌,只是短短一瞬,又惊觉不适,想要收回,却已来不及,他察觉到我一丝丝的动容和主动,便立刻断了我的后路,他蛮横又霸道的将舌头伸入,与我的缠绵,我们像旱地中快要渴死的人,拼命从对方那里汲取水源。
即使天崩地裂,海枯石烂都与我们无关,天地间只剩下我们两人,剩下我和他。
哪怕明日死,哪怕穷途末路,哪怕……这一夜我想顺着我的心,我的心它说,它好像动摇了。
从对墨白的一心一意,到不知什么时候,可耻而卑劣的容下了,不可说的他。
人怎么可以同时爱上两个人呢?身旁睡一个,心中再放另一个。
我不该,也不能爱上他。
墨白可以给我安稳的日子,可以给我全心全意的爱,而他,只能予我不安,予我漂泊。
他是峭壁上凌霜开出的一朵出其不意,是我顺风顺水生活中如石投湖的刺激,是一时兴起。
他和那漫天烟火一样啊,美丽,吸引着我,又遥不可及,转瞬即逝。
许久,许久,他才慢慢松开了我,修长好看的手替我轻轻拨弄额前有些凌乱的发丝。
我犹豫再三,还是开口:“今夜过后,我们就做回素昧平生吧。”
以素昧平生开始,再以素昧平生结束。
他的手一顿,又继续着之前的动作:“即使捂块石头,也该捂热了。”
他突然用两指捏住我下巴,轻轻抬高了我的脸:“娇娇,你的心是什么做的?”
我的心是什么做的?
它有一切不切实际的向往,有一腔肝胆的孤勇,也有畏首畏尾的软弱。
它那么害怕,我也那么害怕。
看我不说话,他松开了我的下巴:“今日是我的生辰,能向你许个愿望么?”
我犹疑了下,点了下头。
他说:“我们做一夜的夫妻。”
怕我不答应,他又补充道:“作为交换,我也满足你的愿望。”
我的愿望……今夜过后,我们就做回素昧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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