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瓷

　　没料到我们也会有这样平和着谈话的时候，我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笑出了声。

　　等笑过后，又觉得难过：“墨白是不是真的……不喜欢我了。”

　　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你确定要问我？”

　　我可能也是脑抽了，我说嗯。

　　于是他接道：“不喜欢了，一点都不喜欢。”

　　我：“……”

　　我气的在他背上捶了一下，他竟然还轻笑了一声，真想不明白这个男人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很久之后，他又突然出声道：“你是傻瓜么？”

　　我：“……”你怎么平白无故还骂人呢？

　　他的声音很轻，很低沉，非常好听：“不知道是该说赵墨白蠢还是你蠢，没骗到想骗的人，却伤害到了想保护的人。”

　　“什么意思？”

　　“真想不明白？”

　　“嗯。”

　　“那就慢慢想。”

　　“……”

　　虽然嘴上说着想不明白，我也不是真傻，怎么会听不明白他的暗示呢。

　　我只是之前在气头上，一时想不清楚，现在静下来，渐渐也察觉出不对劲来。

　　他想告诉我赵墨白和窈娘才是欢场做戏，目的是为了保护我，他想把顾昧生的注意力转移到窈娘身上。

　　只是心里还是酸溜溜的。

　　就算是演戏，他也事先告诉我一声嘛，干嘛要演得这么逼真，让我这么难过。

　　顾昧生不说话了，只是默默背着我，沿着府南河往锦王府走，他长得太过出众，以至于很多路过的姑娘家都会害羞的用袖子挡住脸，再多看他两眼，然后看到他背上的我，再翻个白眼。

　　次数多了让我也有些不好意思。

　　我叫他：“顾昧生。”

　　“嗯？”他似乎颇意外，我会直呼他的名字。

　　“那些姑娘都在看你。”

　　“嗯。”

　　就这？没了？

　　“你不觉得我在你身旁很影响你么？大家都会以为你是有妇之夫。”

　　他沉默了一会，然后用带着点开玩笑的语气说：“我倒希望这是真的。”

　　我觉得他这个人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明明只是为了从赵墨白身边把我撬走，怎么自己还这么入戏，演得跟真的似的。

　　我打着哈哈，四两拨千斤：“我心里只有墨白一个人，你要是想娶妻，有的是好姑娘愿意嫁给你。”

　　他没再说话，似乎有点生气，浑身散发着我很不高兴的气息。

　　我也不想上赶着惹他不快，于是乖乖闭了一会嘴。

　　夜风凛冽，把我的酒醉也吹醒了大半。

　　等走到下游，有一处石阶上，蹲满了十五六的小姑娘，都在放河灯。

　　小河灯做成各种花的模样，五颜六色，在河面上悠悠荡着，好看极了。

　　我知道这是待嫁的姑娘们用来祈求好姻缘用的，我每次经过这里都是羡慕的看着她们放河灯，其实我也很喜欢，但是我的身份让我不能肆无忌惮的去做这些事情。

　　今夜良辰美景，我又是自由之身，突然就想放任一次。

　　我拍了拍顾昧生的背，使劲蹬了下脚：“顾昧生顾昧生，你放我下来，我也想放河灯。”

　　他站住，然后把我慢慢放下，我一时忘了自己还是个伤者，重重踩在了地面，一落地就觉得像有针在扎我的脚，不觉痛到嘶声。

　　他立刻出手扶住我，我把大半的重量都靠在他身上，才觉好了很多。

　　“谢谢。”

　　他没理我，等我站稳，转身去卖河灯的摊贩那里买了个浅紫色的河灯，然后递给我。

　　我觉得十分奇异：“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颜色？”

　　他抿唇，也有点诧异的看了我一眼：“我随便拿的。”

　　“……”我只好讪讪摸了下鼻子，“那还挺巧的，哈哈。”

　　河灯上面有一处是专门留着写愿望的，我看大家都写了‘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或者‘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觉得实在是太俗气了，于是很直白的写上了：‘谢瓷赵墨白’。

　　摊贩递给我一个火折子，我点燃了上面的蜡烛，就小心翼翼的把它放在了河面上，泼了泼水，让它顺着水流飘荡走了。

　　等做好这一切，我才心满意足的站起身。

　　谁料到顾昧生就站在我身后，一言不发，又离我极近。

　　我一转身几乎和他鼻尖相触，吓得我向后一仰，险些就要掉到河里去。

　　他眼疾手快，出手揽在了我的腰上。

　　我弯着腰，惊魂未定，和他对视良久。

　　他的眼睛真好看啊，脸也好看，上天怎么会塑造出他这么好看的人。

　　四周的人都被我们吸引，打量着我们两人，还有很多细碎的议论。

　　说我漂亮，说他俊美，也说我们般配。

　　我有些不自在的推了推他的胸膛：“你可以放开我了。”

　　他一挑眉，似笑非笑道：“确定要我放手？”

　　说着，还故意松了松手，我没了他的支撑险些要仰面栽进河里，吓得我赶紧闭上眼，抱住了他精瘦的腰身：“别，你别放手！我不想掉下去。”

　　他把我揽到离河面远些的距离，突然弯身将我打横抱起来，我把抱着他腰的手抽回来，改为揽着他的脖子。

　　他没说什么，但是弯了下唇，表示心情不错。

　　顾昧生抱着我走了很远，眼看就快到锦王府了，我小声叫他：“顾昧生，你把我放下来吧，我走过去。”

　　他知道我在顾忌什么，将我放下，但是坚持要扶着我，我也没再反抗。

　　走近锦王府，门前围着一圈人，闹哄哄的。

　　然后我听见赵丞向赵墨白禀报：“殿下，是奴才没用，没找到谢姑娘。”

　　赵墨白站在一群下人间，白衣胜雪，虽是皱着眉，却还没失了王爷的风度，他右手撑着额头，有些疲累，想再吩咐什么。

　　我适时出声：“墨白！”

　　他看过来，下人为他让开一条通道。

　　他向我走来，步履匆匆，然后将我狠狠抱在怀中，手掌抚摸着我的后脑，声音中有后怕，竟将自己的想法都抖搂出来了：“小瓷，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对不起，我和窈娘之间真的没什么，我心里只有你，你别误会好不好。”

　　我委屈着诉苦：“若还有下次，我真的就远走高飞了。”

　　他向我保证：“不会，不会有下次了。”

　　等失而复得的喜悦过去，赵墨白才有闲工夫搭理顾昧生。

　　“南安侯怎么会和小瓷在一起？”

　　顾昧生还没说什么，我先拽住了赵墨白的袖子：“墨白，我受伤了，碰巧和他遇见，是他顺路送我回来的，你别怪他。”

　　顾昧生听我这么说，也没再出声，只是看着我，眼神晦暗，有我读不懂的情绪。

　　赵墨白知道我受伤了，也不执着和顾昧生算账了，而是一把将我抱起。

　　“多谢南安侯送小瓷回来，本王改日定亲自登门拜谢。”

　　明明知道赵墨白只是客套话，顾昧生还是慢条斯理道：“那本侯就恭候殿下大驾了。”

　　赵墨白肯定是不喜欢，甚至是瞧不上顾昧生的做派的，两人面上客客气气，背后指不定怎么互相辱骂呢。

　　他们互相微一示意，赵墨白就抱我转身。

　　我从余光中瞧见顾昧生还站在原地，看着赵墨白抱着我的背影在沉思些什么，竟然透出几分寂寥来。

　　通过今晚的相处，我觉得其实顾昧生也没有旁人说得那么十恶不赦，至少他对我的关心和温柔，不像是假装出来的。

　　大晚上的，赵墨白准备请个郎中来给我看伤，被我劝住了，我说上次胳膊上受伤的药膏还没用完，刚好都是外伤，也不严重，还能接着用，他拗不过我，只好答应。

　　但他还是要亲自给我抹药膏。

　　我看着他认真的低头，长长的睫毛垂下去，在眼睑上留下两片扇形的阴影，不可避免的就想到了之前顾昧生替我穿鞋的样子。

　　像我这种卑贱的女人，肯有一个男人为我屈膝已是不易，何况是两个天之骄子一般的男人。

　　不觉间眼眶有些湿润，赵墨白抬头，看见我红红的眼眶，有些慌神：“小瓷，怎么了？”

　　我用袖子擦了擦，破涕为笑道：“觉得这一切像梦一样。”

　　他说不是梦，是真的。

　　那些无数个陪笑陪∣睡的夜晚都过去了，如今我的心上人，是这天下最尊贵的男人之一。

　　我还没忘了翻旧账，在临江画舫里他说过的话，实在是太伤我的心。

　　“你几个时辰前还和窈娘说，我是不相干的人。”

　　他叹气，坐在我身旁，抱我入怀：“你和她本就是不相干的人，你是我的小瓷，她不过是个外人。”

　　我捧着他的脸，吃味道：“你知不知道从前，鸨母说我和窈娘是玉奴馆的倾国双姝，人间极乐也比不过让我们两姐妹作陪一晚，我还以为你和那些臭男人一样，贪恋美色，也想一夜御二女呢。”

　　他的手不安分从我裙下探入，眉目却正派凛然：“御你足够，哪来的精力应付旁人。”

　　伴随着他的动作，我逸出难耐的低喘。

　　他却收回了手。

　　我趴在他腿上，撒娇：“怎么停了？我想要。”

　　他轻声道：“昨夜不是太用力了么，你那处还肿着，先休养几日。”

　　他这么一说，倒显得我思想龌龊，时刻不餍足，我轻拍了他一下：“那你还……讨厌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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