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子毓

　　凉县提粮后，再奔行一日，便入了越州地界。
　　靖王殿下回归了他的高马坐骑，列子玉则继续呆在车厢里做她的“梅小公子”。两人打起十二分精神，准备迎接第一重挑战。
　　越州城门外，一队车马拥着一架车架，已经静候多时了。远见赈灾车队到达，一个官员撩帘下车，急急地迎上领队的靖王殿下的坐骑。
　　“微臣见过靖王殿下...”未及景琰下马，官员便长揖说道，“殿下千里奔袭，救危民于水火，皇恩普照，德被万方，令鸣凤在竹，白驹食场...”他言辞悲怮，情恳意切，却又越扯越远，极尽辞藻地褒赞来人，听得景琰眉头一皱。
　　“不必多礼，请问你是...？”
　　“啊！”官员几欲跪地，躬身长揖，“请殿下恕罪，在下是越州治府刘伯业，初见殿下诚惶诚恐...”
　　景琰一把扶住腿一软就要下跪的刘知府，略加安抚道：“事不宜迟，还请刘知府带路，本王要即刻入城主持赈灾事宜。”
　　“是，是...”刘知府唯诺道。
　　靖王提缰上马，刘知府不好坐车，为难了一阵终于有手下前来一匹马，他赶忙颤颤巍巍地上马，伴在靖王身侧入了城。
　　由城门至知府的街道上不算热闹，但街边商摊也悉数开张，行人来来往往，竟也是一福和美安乐的场面。直到在街市口见到一个粥铺，十几个乡民在依次领食，才有了一点受灾的迹象。
　　景琰在马上巡视，十分骇然。
　　行至闹市，市众突然聚集起来，扶老携幼地开始跪拜车队，不少口中还念着，“皇恩浩荡，皇恩浩荡......”
　　跪拜的民众们多面黄肌瘦，衣衫褴褛，一个劲叩头的样子，像极了行尸走肉。
　　列子玉看他们此起彼伏地涌动在车辙边，只觉得触目惊心。
　　“乡野愚民感念皇恩，只能用最拙朴的方式表达，让殿下见笑了...”刘知府在马上一躬身，挤出一丝虚弱的微笑。
　　“越州受灾，往年十分的粮食今年只收上来两分，如何这么快就平顺了灾情？”
　　刘知府抬头望了眼靖王的脸色，又欲言又止地避开眼去，颔首说道：“多亏殿下敕令开常平仓放粮，百姓分到了粮食，自然就能安居乐业......”刘知府的声音越来越小，靖王狐疑地扫了他一眼。
　　常平仓能有多少存粮，够百姓苟活多久？
　　他心里一清二楚，一切不过是粉饰太平罢了。

　　入了知州府，刘知府本为靖王等一行人安排了一大间宅院，并一干使唤差役，还准备了大桌的接风酒席。
　　虽然在靖王的严辞拒绝下，一切勉强从简，但还是吃了一场“家宴”。
　　看着桌上“从简”后的鱼肉酒食，随靖王府赈灾的一行人都如鲠在喉。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下）
　　打发完知府的客套恭维，景琰总算是清净下来。
　　夜幕已降，景琰实在无法平静，还是敲开了列子玉的门。
　　子玉开门，衣冠整齐地似乎是在等他来访。
　　两人在几前坐下，书案上是摊地乱七八糟的纸笺，苏先生写的那些。景琰烦躁地翻了翻，“今天你都看到了？”
　　子玉垂眸点头，“虚情假意，粉饰太平。”
　　“这什么世道！”景琰握拳重锤案几，恨恨地说。
　　他今日一早看穿，却又无从下手。他不怕犯了天颜揭穿他们的歌功颂德，但是他一无凭证二无证词，纵然对方的戏演得再蹩脚，他也决不能空口无凭地指摘于他。庸官之恨与百姓之悯混在一起，堵在心头，好不痛快。
　　“这是誉王与废太子的世道。”子玉冷笑。地方官员负责粉饰太平，钦差大臣负责装聋作哑，大家一番宴饮恭维，最后将脏银一分，各自挣个盆满钵满。
　　“本王明天就微服私访，看看他一个州府能把戏演到什么地步。”
　　子玉想了想，“这个办法我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一来我们微服也不一定能看到真的，毕竟住进州府，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二来就算真能看见，以点代面也不一定能说明问题。到时若被三言两语地搪塞，也不好办。”
　　“那怎么办...”景琰有些泄气。
　　子玉突然神神秘秘地凑近来，“让百姓自己揭穿他。”
　　“嗯？”景琰眼睛一亮。随即又泄了气，“你今天也看见了，整条街的百姓都陪他演戏，指不定威逼利诱用了什么手段，想让他们来揭穿...”景琰重重地摇了摇头。
　　“我有一个办法......”子玉凑近景琰耳边，低声说道。
　　“嗯，嗯...”景琰边听边忍不住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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