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子毓

作者:忆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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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十三靖王侧妃


      章十三靖王侧妃
      (一)
      自从梅长苏当日许诺助靖王翻案,景琰的倚重就又多几分。其实两人苏宅畅谈军政时子玉是真插不上什么话,加上虽然列子玉对于苏先生一直都好感倍佳,但是面对苏宅一宅子的好书却多次明示暗示都没在能翻过,待在苏宅也是一件让人难过的事情。不过既然景琰非常热衷于拉她同去,毕竟把她当做随身备忘录是用得愈发顺手了,她也不好驳了殿下的面子。在其位而谋其事,当备忘录就当备忘录吧。
      于是列子玉又荣得苏宅小案几,摆着熟悉的笔砚,只不过笔下再不是经史子集,而是“军马若干匹粮食若干石”云云。列子玉对于军政实在是兴致缺缺,两个人聊了有两个时辰了,实在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不好,之前在苏宅懒散惯了。列子玉一个激灵,醒醒神。
      景琰倒是没注意,梅长苏却暗笑一下,“殿下,时候不早了,大家都乏了,还是明日再谈吧。”景琰迷惑,我不乏啊?回头看列子玉直着腰挑着眼皮的样子,才反应过来说的是她。无语。这两个人很熟吗?虽然腹诽,但还是起身告退。

      一出府中暗门,列子玉就察觉到了异样,盯着书案定住。景琰循着她的目光也发现了,“战英,有人来过?”战英从门外推门进来,“回殿下,许夫人来过。送了一盅汤。”
      “许夫人...”子玉定在原地喃喃着咀嚼这个称呼。
      “嗯...”景琰突然觉得脸有点热,“本王府上的侧妃许氏,她是...”下意识地解释道。
      “许夫人于你甚是情深?”子玉突然歪过头来问他。
      “嗯?没有...”
      “甚是孺慕殿下?”
      “没有吧...”
      “近来格外关心?”
      “没...”景琰在她一连串问题下声音越来越小,突然又觉得不对,“你问这些干嘛?”我心虚什么我娶侧妃有什么不对吗你干嘛盘问我?!列战英在旁边听得脸都要熟了,我的亲妹妹我的亲殿下我为什么在这儿啊...还好景琰想起他来了,挥挥手让他快走。
      “许氏家中有求于殿下?”子玉搓着手指头侧对着景琰边问边思索着。
      “没有!”
      子玉吓了一跳,思路全断了,“你那么凶干嘛?”转过头看见靖王脸色红红白白,也有点懵,“殿下怎么了?”
      景琰气不打一处来,“你想说什么?”
      “我觉得有点奇怪,无事献殷勤。感觉许氏不是这样的人。”
      “你都没见过她你知道什么?”景琰觉得这个十六岁的小孩子想多了,“好歹夫妻一场,偶尔关心一下不行吗?”
      子玉绷着脸地看着他,两人大眼瞪小眼,顿了好一会,“有道理。”
      列子玉只是下意识地觉得事情有点奇怪,也没什么实际的依据,就是觉得自己到靖王府这么两三个月从没听说过的人突然冒出来把汤送到书房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一下子想不明白做这件事的人的最可能的心理,虽然她的身份让事情名正言顺。罢了罢了,就当是多认识一个人了。子玉撇撇嘴,和靖王行礼告别。
      骑上马走出靖王府,月光撒在身上,才觉得有几丝落寞,原来景琰有家室啊。

      (二)
      约摸三四天后,一日日暮,两人从苏宅回来,坐下又多聊了两句,列战英的声音就从门外响起,“殿下,许夫人求见。”
      景琰迷惑地看子玉,子玉耸耸肩表示我也不知道,“让她进来吧。”
      许夫人手捧托盘,摆着一盅汤并两只小碗,碎步入门,身后垂头跟着一个婢女。
      她一身细绸的广袖,裙裾繁复,反而衬得她身躯单薄。眉目清秀,面色白皙,可眉眼间已经不剩多少烟火气。她眉眼低垂,兀自地施礼,兀自地说着。“妾身为殿下与子玉妹妹奉一盅汤...”
      子玉本来在一边努力假装透明,冷不丁被提起,赶忙拱手行礼,“许夫人客气了。”许氏挤出一丝虚弱的笑容,抬眼望她一眼,目若死水。
      “你不必这样,”景琰皱眉,“我又不缺这个。”
      许氏一福,垂眸在案前跪坐下,“妹妹能为殿下分忧,妾身不才,只能做些吃食慰问......”声音柔柔弱弱,却又不卑不亢。
      许氏把汤分作两碗,奉至二人面前,就起身告退,说是不再打扰了。就像是伸出手沾一沾阳春水,又忙不迭地收了回去。

      “嫂嫂人挺好的,”子玉一声不吭地吃了半刻,突然说。景琰一口呛住。什么嫂嫂?想纠正又发现说的没错。“我和她没什么...”瓜葛?还真有。情感?谈不到这一步。
      “她是父皇指婚给我的,”景琰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个,这么多年过去他其实心中已经没什么波澜。但是话到嘴边又没什么避讳的必要,也就随着性子聊起来了。
      “一个三品闲官的次女,无足轻重的家室里无足轻重的一个人。挺配的。
      “指婚的时候我刚从南海荡寇归来,林伯伯一家尸骨未寒。我不想娶她。”景琰扒拉着汤碗,看着热气氲上来,哈在眼睛里变成雾。
      “但是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我没得选。
      “反正娶回来留在府里,一年也见不上几面,我也无所谓了。”景琰自嘲地一笑,“白白耽误别人一辈子。”把汤碗里最后几口汤大口扒进嘴里,然后桄榔一声把碗撂到桌子上。
      子玉捧着碗,想了一会才歪头问道,“那她平时在府里,干什么呢?”
      “绣花吧,”景琰也不是很清楚,想了很久才说,“在她房里见过绣架。”
      子玉凑过来研究他的衣服,今天他穿的是那一身玄青色深衣罩牙色半臂的便服。“她绣的吗?”
      “不是。”景琰被她清奇的思维逗得一笑,“这是官绣。”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她平时做她自己的东西,不怎么搭理我的。”
      子玉点点头。
      “我以为我演得足够好,全府上下都当我是小文士,没想到到底还是被嫂嫂当成侍妾...”子玉转过身耷拉着肩膀自言自语道。
      “你真以为你像男子啊?”景琰觉得好笑,“大家不说罢了,许氏只不过...”
      景琰一顿。不对,许氏从不关心前院的事情,避之不及,更不会到前院走动。这两次突然跑过来,只怕确实有些问题。
      “殿下的内院还不是铁板一块。”子玉转过身来正色道。许夫人暂时不能随便怀疑,但是内院整肃绝对可以开始了。
      景琰若有所思。
      外院的暗动,顶格不过是说说闲话嚼嚼舌根子,毕竟是沙场上过命的袍泽,没什么勾心斗角。内院就大为不同了。靖王府内院虽只有一个许氏,但是随之而来的大小奴仆并起居照顾,人数也不小。
      是要下一番力气整饬了。

      (三)
      几日过去,子玉借整饬内院的机会打探了一下许夫人,许夫人也还是常常熬汤送与二人,不过亲自送过几次也没再出现,只派她的贴身侍女前来。
      今日在苏宅,景琰聊起朝堂时务,三人一起评判指点,聊得甚是尽兴,回时天色已晚,景琰开口挽留,“小毓,路上来回走着不方便,让战英打扫一间屋子歇一晚吧。”
      “不不不我还是回去吧,白衣跟着没事的。”子玉想也不想直接拒绝。景琰挑挑眉,算了。
      “殿下,夫人差人给您和姑娘送汤。”正尴尬时,门外响起列战英的声音。
      “进来吧。”
      来人还是之前那个侍女,许夫人的贴身女婢。子玉收拾开案上的纸卷,好让她把托盘放下,没成想来人脚下一绊,哗啦一下一只炖盅就扣到了子玉身上。夏日衣薄,滚汤立刻透体。
      侍女立刻慌了神,“姑娘恕罪,姑娘恕罪”,手忙脚乱地为她擦拭。
      景琰坐在旁边也吓了一跳,门口列战英也跟着白衣冲进来。不过一屋子大男人七手八脚帮不上忙,最后还是由这个侍女领到厢房去擦洗更衣了。
      靖王府内本就没什么女仆,许氏的贴身婢女自知闯了大祸,也不敢声张,自己一人跑前跑后地找衣裳找创药,还一度手忙脚乱地要帮子玉更衣,被子玉婉拒,连哄带令地让她在门口候着,自己在屏风后更衣。
      解下佩剑腰玉,缓开衣带袖扎,列子玉回忆着刚刚发生的一连串事情,她又开始隐隐觉得事情奇怪了。这个婢女,诚惶诚恐不谙世事,却又好像在时时刻刻打量着自己。褪衣置地,取下搭在屏风上的一套女裙。
      水月白的襦裙,外加一件淡青色大袖。上身之后,衣袂宽大裙摆繁复,像是许夫人的衣裳。列子玉抖抖袖子,好久没穿这样的衣裙了,骑马怕是骑不动了。骑马?她感觉到问题千头万绪却又一下子理不清楚。
      这一袭柔柔弱弱的女装,顶着个男装小冠不合适,干脆拔下簪子散下发来,挑起几缕挽起一个松散的小髻。佩剑配不得了,但是......子玉的目光落到了那枚香囊上。
      这只香囊是从小佩到大的,十二岁那年母亲绞了,给她看里面藏了九年的赤焰纹徽。后来她照原样缝了一个,如今早就散了味,也不系在外袍上,只贴身藏着。
      子玉突然觉得有个方法可以一试。
      子玉从屏风里走出来,示意婢女去收拾换下的衣裳。“取条帕子来帮我擦擦,系上吧。”
      看着她一件件很仔细地抖落了一边衣裳,像是生怕漏掉什么东西似的,子玉开口让她擦拭她的配饰。
      侍女小心翼翼地擦净玉佩,给她仔细系上,又拿起香囊,但随即一愣,手上忍不住掂了掂。
      “奴婢失手弄脏了姑娘的香囊,奴婢去取个新的给小姐换上吧。”婢女扶手躬身道。香囊也就顺手紧紧攥在了手里。“不必了。”子玉看在眼里,将香囊拿回,“这是先妣的遗物。”
      “姑娘恕罪!”女婢吓得立刻跪地,双手捧出香囊。
      “起来吧。”子玉不动声色。

      门外白衣和景琰都在等着,子玉推开门,景琰闻声抬头就是一愣。
      今晚月色真美。树影寥落,风叶摩挲。
      子玉上前一福,“子玉今日恐要借宿,叨扰殿下了。”
      景琰晃了神,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嗯...早点休息。”眼睛无处着落,点点头,转身离开。
      “恭送殿下。”
      想来好像是第一次这样见景琰。

      (四)
      子玉在厢房内略略收拾一下就睡下了,白衣在门口守了一个时辰也摸去睡觉了。夜半无人,除却一队院守巡逻,就只剩墙外的更声了。
      一个人影,贴着墙由暗处走出,轻巧地推开窗户翻入屋内。确认榻上人已经睡熟,开始动手翻找,最后取走了她枕边的香囊。在手里掂一掂,确认无误,就转身离开。
      榻上人眯眯眼。
      此人原路返回,刚翻出窗外,就被身后一个黑影一掌击晕。黑影悄无声息地将人扛起,跃上墙头,踩着屋瓦翻出府外。榻上人也披衣而起直追过去。

      “刀下留人!”
      苏宅这边听到动静,黎纲带着飞流冲到院墙边屋檐上就要拿人,列子玉飞身从后面出现,急急地低吼一声。
      “列姑娘?!”黎纲大为迷惑,这是唱的哪一出?
      “子玉冒昧,想借苏宅一用。”
      “你要干什么?”梅长苏披发站在廊下,显然是匆匆从床上爬起。
      “审一个人。”列子玉躬身行礼。梅长苏眼眸一垂,紧紧身上的披衣,转身带路。子玉紧步跟上。
      “苏某原以为当初挖此密室纯属多心,不想竟有一日能派上用场。”梅长苏在书房内打开一扇暗门,一条幽黑的甬道通向一间石室。
      列子玉示意白衣把人放下,梅长苏弯腰拉下昏迷者的面巾。一个女子。梅长苏皱皱眉。“此人只怕一时醒不了了,姑娘与苏某小谈片刻?”
      子玉想了想,留下白衣,随梅长苏出了暗室。
      “她是谁?”梅长苏晃晃悠悠地坐下,目光有些涣散,不太清醒的样子。子玉想了想,却未答。
      “你拿她到我的府上,总该有个理由吧。”
      “暂时不太确定,但或许是细作。”
      梅长苏眼神一定,靖王府有红袖招的人?“何以见得?”面上却还是不露声色。
      “此人或是怂恿了靖王侧妃许氏接近我,几次假借送汤在书房外徘徊。今日景琰失口叫了我的乳名,她便失手打翻了汤盅借机搜寻我的贴身之物。还以华服留我宿府,最后夜半出现偷窃物品。桩桩件件...”
      “偷什么?”梅长苏插话道。
      “一枚香囊。”
      “装了什么?”
      “一锭银子。”子玉利落答道。梅长苏定定的望着她。“好吧,现在是一锭银子,之前是一枚纹徽。”子玉放弃隐瞒梅长苏。
      “先父遗物?”梅长苏睫毛一抖,但还是将“赤焰”二字隐去。“没错。”
      到目前为止,梅长苏觉得列子玉虽然行事冒失了些,但到底还是洞察入微思维缜密。只是她不确定的口气让梅长苏有些暗火,既知如此种种不能断定此人确有问题,动手抓人实在冒失。
      “为何来苏宅?”
      “恐有同党,不便打草惊蛇。”
      “景琰不知此事?”带人翻墙来苏宅可不是好主意,尤其是夜半翻墙。梅长苏狭了狭目。“为何瞒他?”
      “此事牵扯内院,未查清前,还是不说的好。”子玉低头避开目光。
      看来她很清楚景琰忌讳谋事牵扯过多。只是有些话必须要提。“为臣之道,瞒而不报,是为大忌。”梅长苏从身侧书架上取下一只漆盒,“你可明白?”语气平淡却掷地有声。
      子玉点点头,看着他取出一只药瓶。
      “早点审完早点休息,”梅长苏把瓶子搁下,“虽然石室隔音不错,但放这么一个人在宅子里,我可睡不下。”又恢复了迷迷糊糊的状态。“薄荷脑。”

      (五)
      子玉拿起瓶子转身下了石室,倒出些薄荷油将人熏醒。
      女子一睁眼返现事情不对,立刻蜷缩求告:“列姑娘饶命,奴婢得罪了姑娘,还求姑娘大人大量...”
      列子玉并不说话,侧身提裙在她面前坐下。“好不容易偷到了,不打开看看是什么吗?”
      “奴婢不敢,求姑娘恕罪。”此人还在挣扎。
      “好,那我来开。”列子玉敛着袖子,摊开手掌,白衣从阴影里走出,一把夺过女子手上的香囊,连同一把精巧的匕首一起放在子玉手上。
      子玉面无表情地将香囊当心划开,一枚银锭应声落下。女子紧盯着银锭,子玉紧盯着她。
      终于,女子颤抖着伸出手,捡起那枚形状奇异的银片。只是一枚碎银压成的银片,一面有模模糊糊的花纹,可是和赤焰扯不上半点关系。
      “可惜了,你的主人让你来打探我,我身上却没什么秘密。白白折了一条暗线。”子玉勾起一抹笑容,说不清是嘲讽还是同情。
      “这个是我十四岁第一次和大师兄交手,在他手下走过五十招时赢的半两银子。说到底不过是一点师门纪念。”子玉从她手里拿回银片,在手上摩挲着。
      “我来靖王府不过就是想要施展抱负,我读书习武,哪一点也不输几位兄长。”子玉拿着银子兀自一笑。
      “可是偏偏有人见不得。”子玉将手掌攥紧,勾起一丝讪笑,眼神犀利地望向她,“派你这种人来打探我,想要拖我于万劫不复。”
      女子背后一寒。
      “不过我也不难为你,你是受人指使。”子玉面色柔和下来,“你进府十余年,我还是可以为你求个善终。”子玉凑近她,“只要你告诉我你受谁指使。”
      女子把头别开。
      “你以为你对我缄口不言有用吗?”子玉回身坐正,“今天我抓了你来,对于你的主人而言你就已叛变,出了这个门,你可能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就消失了。”子玉娓娓道来。“朝堂诡谲,要不要赌一把人心是不是如此狠毒?”
      女子别过脸去,依旧没有开口,但身体在微微颤抖。
      “许夫人呢?”子玉转过头来,淡淡地说。
      “不,不,和许夫人无关。”女子终于开口,急切地想要撇开干系。子玉冷冷地看着她,并没有要相信的意思。
      “是红袖招...”
      子玉面不改色,却心下一惊,想来也确实有些道理。今日梅长苏动手开始清理红袖招眼线,红袖招岌岌可危,想要绝地反击,出手也就急切冒失了。再加上这个眼线也许废弛多年,难免手段不够。
      “还有谁在府里?”
      “没,没有了。”
      “是么?”子玉还是冷冷地怀疑表情。
      “真的没有了!”女子惊忙叩首。
      “你还知道哪些眼线?”子玉这才冷冷地转过头来看她一眼。
      “奴婢求姑娘不要赶我出府!”女子长叩哀求。
      “绝无可能。”想谈条件?子玉垂下眼皮望她一眼。
      女子起身,再次缄口不言。
      “我最多保你不死,干干净净地离开王府。”子玉提裙起身,带上白衣转头离去。“你考虑清楚。”

      离开石室,子玉长出一口气,揉揉绷了许久的脸,推开暗门。梅长苏赶紧从墙上直起身来,抖抖袖子,假装无事地晃悠两步。
      “苏先生都听见了。”两人回到几前。
      “苏某收拾红袖招,有一条暗线可以安置叛离者。”苏先生动手要倒茶,突然想起深夜不宜饮茶,就又赶紧把手缩了回去。
      “如此甚好。”子玉欠身,掩不住偷偷的一抹轻笑。
      梅长苏装作无事,“为什么是许夫人?”许夫人是列子玉攻破心防的杀招,梅长苏听得一清二楚。
      “许夫人入府多年,既无恩宠也不争荣,已经是彻彻底底的脱世了。能说动她来向景琰与我献殷勤,一定不是无足轻重的侍女。”
      “从前不争,也许只是没必要争。靖王从未再纳,如今你来了,她的地位受到了威胁。”
      “因为她的眼神,说她并不想争。”子玉看着梅长苏,挂起一抹悲恸的笑容,“枯井般的眼神。”
      梅长苏垂下目光。
      “此人自许氏嫁入王府就贴身随侍,十五岁照拂至今。许氏对她如姊如母,不能不感念她。”
      “许氏倚重爱护,是许氏的心思。此人待许氏如何,却可能是逢场作戏。”梅长苏理理袖子。他想起璇玑公主,与夏老夫人。他抬起头,定定地望向子玉,“你在赌博。”
      “我赢了。”子玉默默挺直腰背。
      “如果你输了呢?”梅长苏狭了狭眼,“如果她对她的主人忠贞无虞,对许夫人无义,一口咬定未受人指使呢?如果你推测的根据确实只是一系列机缘巧合,她根本就不是暗线,你怎么交代?你考虑过吗?”梅长苏一席话咄咄逼人,最后甚至想要抬手指她,想到不对又假装用力甩甩袖子。
      “请先生赐教。”子玉脸色有些难看。
      “今夜本不应抓她,收拾好破绽从长计议。”梅长苏再次收拾好衣袂,平静下来。“其实姑娘确认人选后说与苏某,苏某自有办法查证处置的。”
      “受教了。”子玉不服,起身敷衍一揖,就端起桌上笔砚走回石室。

      “我要与许夫人告别。”子玉一进门,女子就抬头说道。
      “当然,你写一封亲笔手书,我定交予夫人。”子玉不由分说,就放下笔砚。女子本来想再挣扎,要求当面告别,却又觉得白白伤心,就默许了。
      女子上前,伏地提笔写下三皇子,六皇子并九皇子府中暗线名单。“她们...会死吗?”她喃喃道。
      “只要她们不愿意,不会。”子玉想起苏先生的话。
      女子点点头。
      子玉把字纸抽走,又换上一张信筏,示意她写留言,留下白衣就出去了。
      名单并女子交予苏先生,名单由白衣放到许夫人榻边,与苏先生也再无多言。
      东方既白,也该各自小憩片刻。

      (六)
      第二日一早,列子玉趁着靖王早朝,在府里睡到日上三竿。
      景琰今日顺便进宫看了母亲,提了两盒糕点回来,一盒既要送到苏宅,就干脆下了朝招呼了列子玉直奔而去。列子玉赶忙揩揩脸醒神跟上,进了苏宅才想起来昨晚的事情忘了讲。
      梅长苏和景琰认真客套着静妃娘娘的糕点,列子玉坐在后面敛着袖子左手掐右手,思索着怎么开口。
      “对了殿下,苏某已按子玉姑娘吩咐,将那位侍女连夜转送出府,今早本已过了驿亭......”梅长苏便斟茶边说道。
      “什么侍女?”景琰疑惑道。
      梅长苏手里一顿。列子玉还没有告知吗?心下有些恼火。看来是没把我的话当回事。“昨夜子玉姑娘夜闯苏宅,问我借地方审人,当时就确定了此人是誉王手下秦般弱安插在府内的眼线,今早就把人送走了。
      “殿下不知道?”梅长苏故作惊讶,“苏某原以为是靖王殿下安排的。”暗自观察景琰的神情。
      果然。萧景琰虽然还巍然坐着,但是撑在膝上的手已握成了拳。
      “列子玉,你给本王解释一下?”梅长苏看出景琰在努力压制怒火,但还是表情变得狰狞。
      “回殿下,昨日晚间子玉疑心此人,当晚细作露出端倪,子玉确认后事急从权,擅作主张,是为冒进。”子玉在他身后躬身抱手.
      “本王不问你都不打算告诉我吗?”景琰斜着眼瞟她,表情依然甚为不悦。
      “不敢。”子玉一揖。“子玉昨夜未敢惊动殿下,是为防止打草惊蛇。前往苏宅亦是出于此由。”
      景琰深吸一口气,暗自翻了个白眼。还想说什么,但碍于苏先生在场,最后还是憋了回去。
      “苏先生还有什么事吗?”梅长苏这边正等着景琰好好教训她一顿,大有倚屏看戏的架势,突然被提及有些晃神。
      “嗯...”坐直身子忍不住捻捻袖口,“今早苏某得报,今日途径邻村途中,发现此人在车中自刎。”
      景琰与子玉同是一惊。
      “苏某以为此事有些古怪。”苏先生此时已镇定坐正,“往日红袖招眼线如若暴露不愿配合,都会自杀谢罪。但此人此前在苏宅中已然悔罪,还交代了相关的其他线报;子玉姑娘已许她离京,此时自刎,不合常理。”
      “也许是愧于不忠,无颜苟活。”景琰眼神复杂,但子玉显然陷入沉思。
      梅长苏点点头,“苏某可以为殿下查明。”
      “此事牵扯王府内院,还是不便由苏先生出面。”子玉突然发话。梅长苏当然明白她在想什么,他听闻此事第一反应想到的也是许氏。
      景琰又一次用掺着狐疑与愤慨的表情看了一眼列子玉。“苏先生还有什么话吗?”景琰起身要走,“没有就先告辞了。”
      苏先生起身长揖。

      萧景琰大步走在暗道中,列子玉碎步追上去,刚想开口,前人就突然刹住差点撞个满怀。
      “列子玉!你长本事了啊?”景琰火压了半天,这时候噌的一下冒起来。
      “我不是说了吗?事急从权,我当时也没来得及找你啊?”列子玉不甘示弱。
      “在王府,半夜抓人,拎到苏宅,审问,送走,你可真厉害啊?”景琰瞠目视之。
      “不敢当。”列子玉低头避开他的眼刀。
      “列子玉,行军打仗,事急从权是常事,但是你应该在事情结束后第一时间告知主将你明不明白?”景琰深吸一口,“在战场上,这算贻误军情我可以将你军法处置!”景琰低吼道。
      “这不是...没贻误什么嘛...”子玉有点心虚,但还是顶嘴。
      “贻不贻误不是你来判断的!”萧景琰真的是火冒三丈,话说起来有点咬牙切齿。我萧景琰看重你几分你就上天了不成?
      “还有,此事既已牵扯到许氏,你就更应该第一时间通禀!”萧景琰一甩袖子侧过身去,“在靖王府你就应该知道,本王谋事最忌讳牵扯无辜。更何况是亲眷。”理是这么个理,但是说出来还是有点不舒服。
      “是。”列子玉垂眸。
      “还有,这么大件事你就自己一个人往前冲你不会后怕吗?”景琰火又上来,一下子又失去语言。
      “白衣与我配合......”子玉想了想说。
      “那也不行,白衣帮你挡得了明枪挡得了暗箭吗?”
      “我又用不着他来挡...”列子玉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没什么!”列子玉自知此事理亏,不再刺激他。
      “列子玉,下次再遇到这种事麻烦你动动脑子,你想想万一。本王让你进靖王府是要替小殊看着你的,你不能出差池你明白吗?”景琰低着头盯着她的头顶,子玉没有抬头,但她能想象景琰现在很像一只老母鸡。
      乖巧地点点头,好吧你说什么是什么。
      萧景琰用力摁了摁她的肩膀。

      梅长苏倚墙听到这里白眼都翻上天。
      这什么情况?!靖王府治军治府向来严明,还想借萧景琰之手让这个冒冒失失自作主张的家伙长点记性,这就完了?!
      你们两个演得挺好啊平时,君君臣臣,连我都骗了?
      还有,什么叫替小殊看着?!我没觉得她需要看着啊?你自己担心地要死为什么要扯到我头上?!
      梅长苏一脸黑线地回到席上坐下。
      “宗主,没事儿吧...”目睹全过程的黎纲过来关心道。
      “黎纲,”梅长苏想吩咐他多盯着点,开口又不知道说什么,“算了。”这事儿好像不该他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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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我完蛋再这样下去琰毓怕不是要变成亲情向
    *我是有多不相信爱情我突然觉得这样挺可爱的(不我开玩笑)
    *看出谁先动了歪心思了吗
    *我感觉子玉今天好可爱 怕不是困傻了
    *景琰是个重情义之人,他从小就看着林殊霓凰两个人从相知相识相伴到相爱,所以他对于爱情,婚姻,这些都是充满着向往的,也就决定了他没有办法假装对许氏有情。他可以让她富足安稳,却无法给予真心。所以他对许氏绝不能说是毫无亏欠的。但这不是谁的错,这是那个时代的女子悲剧群像
    ----------------------------------------------------------
    *梅长苏可是比小殊会当哥哥多了
    *现场教学
    *小毓翻墙有帅到(???)
    ---------------------------------------------------------
    *有一说一,子玉能问出东西,因为她是女子,总有一些苦痛可以一眼看穿
    *梅长苏现场教学(也是很操心)
    *嗯...之前太高估自己了把两个爆发点堆在一起我也不知道琰毓两人什么情绪了写得乱七八糟的 所以这里重写拆开了
    *萧景琰可以说是很偏心了(对比后来和苏先生)
    *梅长苏:???我好像感觉到白菜要被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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