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本色之军师远行

　　到了集市，裴乂和怡耒先找了一家面店坐下来填饱肚子，然后问了面店老板哪里能买到马车。到了那卖马车的场子一问，两人才发现所剩下的这点银子连个车轮都买不到，于是裴乂又带着怡耒到了那买卖衣服的店，把他俩身上的衣服都卖了出去，还别说，挺值钱的。当然这两人对钱都没有太多的概念，店老板说两身衣服给他们八两，另外再给裴乂配了身粗布对襟窄袖衫，给怡耒配了身棉布直裰。剩下的八两当然还买不了一辆马车，即便能买，这一路他们还要住宿还要吃饭，没有一点钱也是不行。所以裴乂又把怡耒头上的冠拿去当了，这冠是用黄金打造的，倒是值不少的钱。果然，到了那当铺，那当铺伙计一拿到手上就知道这不是寻常人家的物品，但是他又看眼前这两人穿着寻常麻布，不像是贵人，便去后房叫了当铺掌柜的来，
　　那掌柜心中忐忑，想着会不会是这两人从哪里偷来的？便故意探问道：“二位这是家道中落了？还是？”
　　为了防止怡耒泄露身份，在进当铺前裴乂就与怡耒说好了等一下掌柜的问话他不要回答，都由裴乂来应对，怡耒知道自己没有裴乂那么处事圆滑，所以就答应了，当然他是不太情愿的。
　　只见裴乂压低声音，像是心虚一般回道：“是宫里赏赐之物。”
　　那掌柜一听，又看了看这两人脸色，女的心虚，男的不安，倒像是这么回事，大概确实是从宫里被赶出来或者偷跑出来的吧。他们做当铺的一般也不会把客人的底细问得清清楚楚，差不多就行了，所以也就不再追问，直接开价道：“当断二十两，不断十五两，当与不当？”
　　“五十两。”裴乂回价道。
　　“不可能。”那掌柜是做惯了生意的，语气强硬甚至带点取笑的意味。
　　“这可是宫里的上等货色。”裴乂也强硬地道。
　　“姑娘，这再上等也不是皇子公主之物啊。”
　　“这还真......”怡耒气急败坏想要反驳，但是被裴乂打断了，“掌柜的，这可是黄金。就算是熔了也不止这么点银子吧，你别太欺负我们了。”
　　那掌柜知道眼前这两人肯定是等钱用的，所以就想着可劲地压榨一番，但是现在看来这女孩是不好欺负的主，但是他做生意这么多年，自然什么场面都见过了，“姑娘你若这样说的话，那你拿回去熔了吧。”说着就把冠递回去给裴乂。裴乂无奈，只能道：“四十两吧，我们一人让一步。”
　　那掌柜的又笑道：“你这姑娘真会精打细算，四十两怎么算是我们一人让一步呢？”
　　裴乂心里默想，三十两的话恐怕只能买到很小的马和车，万不能答应，大不了就去找别的当铺，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拒绝，怎料怡耒走前一步，一本正经道：“行，那就三十两，现在是一人退一步了吧。”裴乂想拉住他，已经来不及了。“你疯了吗？”裴乂小声骂了一句。
　　“看在二位也不容易的份上，那就三十两吧。”那掌柜也怕裴乂反悔似的，立马答应道。
　　裴乂本还想再议，可是怡阳已经上前去拿钱了。出了当铺裴乂便质问他道：“不是说了我来议价吗？你为何这样着急？”
　　“三十两刚好够我们买马车了。”怡耒自作聪明地道。
　　裴乂倒是不生气，她知道怡耒是什么样的人，所以她只是很无奈，“那吃饭呢？”
　　怡耒笑回道。“我们刚刚卖衣服不是还有钱吗？”。
　　“那住的呢？要是马车坏了要修或者要换呢？现在天气慢慢变冷了，这一路上要添衣呢？”
　　裴乂的一连串发问倒是为难着他了，怡耒耷拉着脸往前走去一句话也没回，不知道是生气了还是愧疚。裴乂没再说什么，事已至此她说什么都没用了。应付怡耒和应付怡风不一样，面对怡风，她需要机灵强硬一点，但是面对怡耒，她则需要温柔包容一点。总而言之，这些娇生惯养长大的贵人，没一个好对付的。
　　到了那买马车的场子，两人本想去挑早上看到的那匹小马，却被告知已经卖出去了，而他俩手上的这点钱又买不起大马，那马场的场主说：“二位这点钱不如买两匹驴子吧，虽然不如马跑得快，但是速度也抵得上你们要的那匹小马了。”
　　“你会骑马吗？”裴乂转身去问怡耒，不知为何她会觉得怡耒不会骑马。
　　“当然。”怡耒不可置信地回，他没想到裴乂会这么小瞧自己。
　　“那你觉得我们买两头驴怎么样？”
　　要说真心话，怡耒自然是不乐意的，他堂堂一个皇子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但是先前是自己做错了事，现在他也没敢再固执，便道：“姐姐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买下两匹驴和马鞍马踏等物花了25两银子，倒是比预计的省下了一点。裴乂拿着剩下的钱在怡耒面前晃了晃，笑道：“天无绝人之路，是吧。”
　　怡耒明白裴乂是在逗自己开心呢，便也一扫先前的阴霾放声地跟着她笑了起来。而这一顿折腾，已经到了晌午，饥饿感又袭上来，裴乂提议去酒楼吃一顿好的，算是给这次的旅行一次正式的启程，倒是怡耒像是突然懂事了似的，道：“还是吃面吧，省着点银子。”而此时裴乂看着突然懂事的他就像看着自己的傻儿子一夜之间长大了一般欣慰。
　　也许是这两天的过于平静，使得两人忘记了他们的处境，忘记了官府的人可能正在寻找他们。还没等到两人吃完面，便看到一行的士兵急冲冲地跑在街上，然后进入街上的各个店铺盘问，幸运的是他俩吃面的地点只是街边的一个小摊位，所以及时地躲过了盘查，不过裴乂知道他们这里是躲不过去的，便跟怡耒打了个眼色，怡耒虽然一开始并没有将官兵与自己联系在一起，但是经过裴乂这么一提醒，他立马慌张起来。
　　“老板收钱”裴乂在桌子上放下四文钱，便拉着怡耒和驴子往街尾走去。
　　“淡定一点。”裴乂提醒道。
　　“姐姐，他们是来抓我们的吗？”怡耒低声问。
　　裴乂觉得好笑，他竟然用“抓”这个字，随后安慰他道：“别慌，他们不一定是来找我们的。”但是，如果他们真的是来找我们的呢？这不就是回京城的绝好机会吗？裴乂犹豫着，看着落魄的自己和失魂的怡耒，旁边的小驴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提醒着裴乂，靠着这两个小牲畜真的能抵达遥远的西原吗？他们是否过于天真了呢？就算去到了西宁，他们能顺利过境去到西原找郡主吗？那里在打仗，战火弥漫，一不小心丢了小命岂不是亏大了？况且就算他们被命运眷顾，顺利地活下来见到了郡主，就能得到所有问题的答案了吗？郡主是西原的郡主，她有她的立场，而她的立场会给眼前这个伤心的男子带来更大的伤害，这一切又值得吗？
　　“姐姐你想什么呢？”怡耒疑惑地问道。
　　裴乂回过神来，怡耒天真但疲倦的脸在她的眼前逐渐清晰，这本是一张稚嫩而贵气的脸，“我在想，如果他们真的是来找我们的，怎么办呢？”
　　“那我们走快点吧。”怡耒做贼心虚一般慌乱。街的对面正好有两个士兵走过，然后走进了一家食料铺。
　　“你想回京城吗？”裴乂问。
　　怡耒不信任地盯着她，“姐姐，我都答应坐驴子了，你说呢？”
　　那两个驴似乎能听懂人话似的，不合时宜地又叫了一声，也再次提醒裴乂，靠着这两小驴去不到西原。裴乂不想帮他做决定，但是她也不想背负带皇子逃跑的心理包袱，也许应该把这一切交给上天去决定吧。正好，街边的干果铺老板娘很合时宜地叫卖道：“欸，很好的干果哦，各种各样的果干哦，酸酸甜甜的果干哦，来看一看，来选一选吧。”
　　裴乂灵机一动，对怡耒道：“你拉着这两驴子一直往前走，有任何人问你话，你就说你是拉驴来集市卖的。”
　　“那姐姐你呢？”
　　“我们得分开走，不然我们两个一起容易引起他们的注意。”
　　“可是......”
　　“我会来找你的，你一直走大路，不要拐弯进小道，不要藏起来，不能丢下驴子，听明白了吗？”
　　“姐姐你不会丢下我的吧？”怡耒不放心地问道，那一瞬间，裴乂甚至觉得他在哭。“不会的，但是如果你不照我说的做，我们都去不了西原。”
　　“好，我相信你。”怡耒看着她的眼睛，他试图从她的眼神中得到肯定的答案。裴乂也回看着他，微微地笑了笑，然后走向干果铺，怡耒拉着两头驴慢慢地向前走，他没敢回头，但是裴乂能感受到他的不安。裴乂买好了一包干果，怡耒已经消失在街道的转弯处，就在这时两个士兵拿着一张画像靠近，“喂，你，见过这个人吗？”
　　那张画上画着的是郡主，裴乂假装认真地看了看，然后摇摇头。干果铺的老板娘也摇摇头。另外一个士兵又拿出一张画像,问：“这两个人呢？”画像上画着的是一男一女，男的显然是怡耒，女的是个......女的，裴乂看着自己四不像的画像很想笑，但是她不能，所以只是继续摇了摇头。宫里有怡耒和郡主的画像，衙门画师想要复刻不难，但是裴乂并没有画像留存，只能根据别人口述去复刻。谁又能说这一切不是天意呢？如果当初她成了越王妃，那么她也会有画像留存，而此刻面前的这张画像也会与自己有九分像吧。裴乂拿着干果离开，那两个士兵一点都没有怀疑，走向另外的店铺去盘查。裴乂原本是想支开怡耒，然后她主动被士兵们找到，剩下的路就让怡耒自己来选择，可是她没想到，她在那个京城终究是个无足轻重人，甚至连她的面貌都没人能准确去描述。天意既如此，也许她应该顺应天意。裴乂揣紧手中的果干，坚定地向前走去，她再也没有疑虑，再也没有包袱，她在京城是个微不足道的人，在她做了那么多事情之后，她依旧只是贵人们的陪衬，这样的地方不值得她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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