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本色之军师远行

　　怡风自回到万民园后，多次请求觐见陛下，都被皇上拒绝了，还吩咐他有任何事情去向代政皇子回禀。怡风也深知是自己范错在先，事已至此，已是无法挽回。
　　次日，早朝，灏景殿内，宁王代理朝政与文武百官共商政事，议题有五。第一，由越王交代了无故离开万民园之缘由，怡风于大殿上，慷慨陈词道：“七月八日早上，府中有侍卫丫鬟来报，七夕当天，本王府中有孺人出府游逛乞丐市，与丫鬟走散，直至深夜未归，府中人报官寻了一夜未果，因此来报与我。我想到陛下身体抱恙，不愿以此小事打扰，所以才并不回禀私自离开。经过一天一夜的搜寻，府中孺人已经找回。现在，本王愿凭发落，绝无怨言。”说毕，对着宁王和殿内众臣深深地鞠了一躬。底下百官议论纷纷。
　　怡阳听罢，微微笑道：“越王，果然是性情中人，为府中区区一个孺人竟肯舍弃权势地位，小弟我甚是佩服。不过，情意固然感人，到底是擅离职守，违背礼法，罔顾圣意，视君臣于无物，不识大体，不知轻重，此乃大罪也。虽不至死，也不能轻易饶恕。本王第一天代政，又是第一件替陛下处理的事，自然不能只顾你我昔日兄弟情谊，也要杀一儆百，以儆效尤才好。那就罚越王，一年俸禄，禁足府中三个月，罚抄《道德经》三百遍。各位爱卿，以为如何？”殿内各位朝臣听了，虽然众人都觉得禁足三个月未免太重了点，但是想到，宁王新官上任三把火，过往几年又与越王明争暗斗，此时正好给他个下马威，也是再正常不过，当下也不好回驳，否则，便有与越王私交之疑了，那岂不是自掘坟墓，公然对抗未来的太子吗？
　　第二件，由刚从京城赶来的京兆府尹董和戚回禀十万两官银追查的进展。董和戚，字纯德，西北水阳人。武官出身，不善与人打交道，在官场中无党无派。以前在前府尹大人手下当官，前府尹致仕归乡后，将他荐举与吏部，后即升为正三品京兆尹府府尹，前后才五个多月。此官银失窃案为他上任以来，第一件大案。京兆尹府虽然管辖着京畿一带的大小事情，但是平时府尹并不需要天天上朝，不过是遇到大事才需要亲自面圣，回禀。而自接到调查官银失窃案后，到现在，才是他第一次于殿内回禀实况。当下，又刚好遇到皇上不在，而是代政的二皇子宁王。
　　董和戚虽然不如越王一般慷慨激昂，但是到底是武官出身，说起话来也是中气十足，气宇轩昂，一字一词无不铿锵有力，只听他回道：“经过一个月的调查，下官于昨日抓获一名烟火炮仗的商贩，他已经画押承认是他和他的一位异姓兄弟一起，以烟火炮仗伪装驴车，内藏官银，帮助盗贼将十万官银运送出城至城外最大的码头——安泊码头处。事成后，盗贼将他大哥杀害，他侥幸逃脱被我们抓获。根据他的口供和提供的盗贼信息，现在下官已经掌握了官银的大体去向，不日便能追回。”
　　宁王听罢，神色似乎有些不安，只片刻后，他便调整好，朗声道：“府尹大人，连日来辛苦了。”又问：“可知盗贼具体是何人？”
　　董和戚又回道：“回禀殿下，抓获的烟火商贩只是在街上偶遇了那群盗贼，后被盗贼怂恿着去偷运货物，见有利可图便答应了，并不曾知道所运货物就是那失窃的官银。所以，他也不清楚这盗贼的具体身份。只知道他们是要往南方而去。”
　　怡阳又问：“哦？他不知道盗贼的身份？”
　　董和戚道：“根据姓谢的口供所述，他确实不曾知道。”
　　怡阳这才又缓缓道：“既这样，那便要劳大人继续辛苦，细细追查下去了。官银一事早已拖了许久，抓获盗贼追回官银早日运送至汴城修筑河堤原是你的职责所在，何况现下还没悉数追回，只是找到了线索。那就等你把事情全部办妥的时候再来回禀吧，到时候，本王再有功的论赏，有罪的论罚。”董和戚听罢，作礼，回到官列中。
　　宁王举起手中的一册折子，对百官道：“这第三件事便是，西原一带闹了蝗虫，现已一百万农民受灾，西原国内粮食锐减，以致西原境内超过十万的农民饿死。西原郡王早已多次派遣使者来我大历国请求协助治理蝗虫灾害，帮助农业恢复生产一事。西原乃我大历国的附属国，向来与咱们交好，每年的进供也数他们的最多，他们有难我们自不能袖手旁观。这段时间来，陛下龙体欠安，未能及时处理此事，便耽搁下了。早先，西原郡王又送了郡主来议亲，昨日邸报说是到了西北一带。郡主既然送来了，自然要接进京让鸿胪寺好生招待，至于议亲，本王觉得还需与众位爱卿商议后再作决定。”
　　中书令梁鹏飞出列举着笏板作揖回道：“我们大历国与西原交好，原是宗藩关系，他们遭遇灾害，我们本就不该袖手旁观，自当出力相助方显得我们历国宗国之风范。如果我们真的留下西原郡主，岂不是显得我们狭隘心肠了？平生他国猜疑之心，有害于历国形象。议亲一事，不妥，不妥。”
　　尚书司马兆曷反驳道：“中书令，此言差矣。我们大历国乃一大国，自有宗主国的无上尊严和权威，他区区一个西原国，既有求于我们，自当要有相应的东西交换，方能稳固宗藩主次的地位，若是一纸文书便能求得帮助，岂不是显得我们毫无威严准则？这样的话，将来如何在其他藩属国面前树立威信？其他的藩国，大事小事也都来奏请帮助，我们是帮还是不帮？如若不帮，又有偏私之疑，若帮了，如何帮得了那么多？岂不也是，平生嫌隙吗？”
　　又有门下侍中李竹钦出来道：“若是郡主入了京，又让她回去，恐怕会让人说咱们嫌弃他们西原郡主，岂不是白白侮辱了郡主的名声？让她一个女子回到西原如何自处？臣认为，还是留下的好。”
　　宁王听罢，点点头，转向怡风道：“不知道，越王有何谏议？”
　　怡风抬头，道：“本王认为，梁书令，司马尚书和李侍中说得都在理。那我们不如先等郡主到京，再作决定？如若她愿意留下，咱们便留下她，如若她想回去，咱们修书一封与她带回去给西原郡王，道清其中缘由，岂不两全其美？更显咱们历国既有仁德也有威严，不是吗？”
　　众臣听了，纷纷点头附和。随即，宁王便道：“既如此，那便按皇长兄说的做，等郡主先进京了再作打算。但是还有一个问题，助西原治理蝗虫需要一个有经验有魄力的人领队，不知各位可要自荐或者有推举之人？”一时之间，众人又讨论不休。
　　良久后，有穿绿袍官服者从队伍的后面，走出来低头举笏道：“臣有一人推荐，只是此人现下收押在牢，等待秋后处决。”此语一出，大家便知道他所说的是谁，正是前西北巡抚于大侯。于大侯，字渺之，西北人，带领部下治理过西北的两次蝗虫灾害，三次旱灾。今年春天，因为被人参了他居功自傲，鱼肉当地百姓，乃至杀人夺妻，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所以被刑部押至京城，经过三法司会审后，证据确凿，无可辩驳，已审定秋季处决。
　　立即有人出来反对道：“不可，此人乃死罪之身，再无争议回旋的余地，行为恶劣，不可饶恕，万万不能放过。如果让他出狱，恐怕他会趁机逃走。”
　　又有人道：“常言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何不给他一个重新改正，戴罪立功的机会？”
　　怡风道：“我历国有的是人才，会治理蝗虫的又不止他一个。如果因为一个人有才能便忽视了他的德行，让他可以借机逃脱法律的惩处，那如何对得起那些被他害死的无辜之人？如何面对天下的百姓？如何依法治国，如何立身表率？”
　　司马尚书缓缓道：“越王以天下百姓作辩，那老夫问您，那么那些急需要他去救的灾民呢？他们便不是天下的百姓吗？他们难道就该死吗？事急从权，分轻重缓急，眼下派于大侯去才是最快解决蝗虫灾害的办法，为什么要因为他一人之过，累及所有的灾民呢？”
　　怡风被他气得语噎，直道：“你这是诡辩，没有他，我们也可以派别人去，也一样可以救所有的灾民。”
　　司马尚书又道：“还有人比他更有经验更有把握吗？越王这是要拿一百万百姓做赌注吗？如若治不好蝗虫灾害，一旦越境，飞入我国境内，你想过后果吗？”
　　一时间，殿内众人你一句我一句，众说纷纭，争论不休，唇枪舌战，吵得不可开交，场面一度十分混乱，久久僵持不下。
　　“好了，好了，不必再吵了，”宁王大声喝止，道：“我朝自有戴罪立功的先例，也有宽恕任厚的治国安邦之策。今日既然邻邦有难，所谓一衣带水，唇亡齿寒，我们自当竭尽全力相助。于大侯既有治蝗虫的大才，让他死在处决台上，确实是浪费了点。不如，就让他前往西原治理虫灾吧。若是能够早日功成，也算是造福百姓，为天下谢罪了。至于能不能功过相抵，看他是否能把事情办妥，等陛下龙体痊愈时再做决断吧。众爱卿也不必再争论了，此事就这么决定了。”众臣听见如此说，当下也不敢再置喙。
　　见无人再有异议，宁王又继续道：“此乃第三件事。还有一件事便是北境现下不安稳，北雁国大举增兵，恐有来犯之意。原本大公主和镇国将军拟定的春节回京之事恐怕要往后推了。所以，礼部便不用再作准备了罢。”礼部尚书冯远岫听到，便出来行了个礼，回道：“臣，遵命。”
　　片刻后，宁王继续道：“最后还有一件事，现已是七月中旬，大暑已过，我们来万民园也有差不多一个月了，是时候该回城了。我已和陛下商议过，后日众臣便随我一道回京。而陛下龙体未愈，先留在万民园修养。豫贵妃，宛妃，以及姚太医，禁军统领卢上虞和其他宦官宫女留下陪护保驾。姚太医说，陛下至少也要修养一个月，中秋前后方可无碍，到时候本王再亲自来接陛下回宫吧。众位爱卿还有什么别的事吗？有事上奏，无事，今日就先退朝了。”
　　众人答喏，退下。
　　至此，宁王第一天代理国政便算完满结束了。常言道：在其位谋其职。以前只是杀伐算计，暗地筹谋，时时事事，不管是否成功，都能有个后招和推诿。如今，掌管一国政事，每一个决定都关乎几百万几千万人的性命，每一个决策都有千百个方面顾及不到，每一个决议不是成功就是失败不可挽回，没有后招没有借口，直接关系到自己身上。他这才真正地体会到，殚精竭虑，呕心沥血，心力交瘁的感觉。而这一切是福是祸，谁又能下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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