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光景

作者:桃源骑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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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太后闻言,立马抬起了头,明眸皓齿,凝视着云冰河。

      “侯爷一手带出来的铁浮屠可是难得的精锐,本王也是惜才之人,只要侯爷答应,率领铁浮屠,编入我月昭军。届时本王自然会禀报皇上,侯爷依然是铁浮屠主帅。”云冰河顿住,侧目看着王太后,笑道,“王太后,也随我们一起回大夏。放心,到时本王会亲自上奏皇上,给王太后准备一所具有东凉风情,舒适惬意的小院。”

      海棠侯一听,猛地一怔,悬在脖子上的弯刀以缓慢的弧形状滑到了腰间,无力地卧在曾经驰骋风光的人手上,他朝王太后看了一眼,王太后也朝他看了一眼。随后,海棠侯将弯刀收入刀鞘,冷冷笑了一下,说道,“月王,不是说一个条件吗,这可不止一个。”

      云冰河又轻松“哦”了一声,他摆了下手,唇角浮起一丝狡黠的微笑,“是吗,行,那就一个,第一个便行了。至于王太后……”他故意顿住,睃了一眼依旧跪在地上的王太后,轻描淡写不露声色说道,“杀了。”

      海棠侯似乎早料到月王会这么说,他环顾均卸了重甲的铁浮屠,又看向一旁楚楚可怜的王太后,目光如鹰隼,单膝跪地,拱手道,“听月王差遣!只是……”

      云冰河示意陈校尉扶起他,心想,“果然如此,这个女的对这位海棠侯而言,当真比自己命还重要。”随即,像是早已料到海棠侯的顾虑,便开口道,“本王知道,降兵易俘心难俘,侯爷可以让他们自行选择。只是,本王提醒侯爷一点,东凉的战败并非全是大夏的原因。家仇国恨,倘若不是这五万铁浮屠屡屡侵犯我大夏边境,鱼肉我大夏百姓,大夏也不会出兵攻打。不过现今看来,这五万铁浮屠当初效忠的到底是谁,海棠侯又是奉了谁的旨,侯爷当也猜到了,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是谁将侯爷玩弄于股掌间,侯爷就不好奇,就不想为东凉真正报仇雪恨吗!所以,如何让手下追随侯爷,不用本王教,侯爷自会深思熟虑。”

      王太后抬眸,长眉如画,仰望着面前这位与他儿子年纪相仿的月王殿下,满目惆怅惊讶,她忽然想起了那两位总是身着一黑一白,控制着东凉王庙堂,自称石灵国人的对话。

      “你看他张面如敷粉,俊美白玉面容下,藏的可是杀伐决绝的血心肝胆、渊图远算的运筹帷幄。”

      .

      感受到王太后的目光,云冰河缓缓向前,谦和有礼地扶起王太后,脸带笑意,“太后,节哀。东凉王临终时,有两个遗言,一是要本王放过五万铁浮屠,而是替他王兄和父王报仇。五万铁浮屠本王方才说了,至于报仇此事,还得看太后的意思了。”

      他故意不直说,也不明说,可也非暗说,影影绰绰,真真切切。又似在揣测人心,又似在蛊惑人心,优雅地挖个洞,然后让你心甘情愿地走进去。三言两语,大方得体,不失大夏昭昭国威,也不损东凉亡国之耻。安校尉在一旁,听得心里是暗暗佩服,慈眉善目的面容变成了更高一级的慈眉善目。

      王太后回神,纤细的身子骨透着一股坚毅,“我跟你们回大夏。”她知道,她其实没有多大用处,月王之所以要她跟着一起回大夏,不过是为了更好地控制住海棠侯。她,不过是一颗棋子。王太后目光款款地落在海棠侯身上,这个男人,为了她,成了东凉的利器;现今,又为了她,也成了大夏的利器。

      云冰河识相地走开,陈校尉依旧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站在海棠侯与太后前面。云冰河朝他挤了好几个眼神,陈校尉却不明就理,就皮笑肉笑眼笑地回他几个眼神。

      “真是的,怪不得月昭军一堆光棍,一个个都那么不解风情。”云冰河在心里深深叹息道,侧身又走了回去。步至陈校尉身旁,附耳低声道,“陈校尉,你随我前来。”他也懒得与陈校尉多作解释,刚走几步,又停了下来,朝附近几位士兵招了招手,说道,“你们几个也过来。”

      月王殿下算是替二人营造了一个风清良好的说话环境了。

      .

      海棠侯走到王太后身旁,柔声说道,“就剩我们两个了。”

      “是啊,就剩我们两个了。”王太后躲开了他的眼光。

      两句话,两个意思。海棠侯明白。

      ……

      .

      云冰河静静抱臂站在不远处,努力地竖起耳朵,琢磨着能不能听到点什么。白日却是悄无声息地走到他附近,依旧保持着一两步的距离。

      “将军。”白日微簇了下眉。

      云冰河给他这一唤,赶紧收起了耳朵,看向白日,嘴角笑笑,说道,“嗯,是白日,怎么了?”

      白日:“你在偷听?”

      云冰河唇角抽搐了一下,揉了下眉心,走到他身旁,附耳低声道,“白日,你轻声点,我是在打探有无可用情报。”

      白日下意识地轻轻往后退了一步,看着云冰河,不紧不慢地说道,“将军,这次,你可有什么感觉?”

      云冰河心里猛地一震,眉梢处的朱砂痣也是紧随着炽热无比,他一只手挠着后脖颈,支支吾吾地说道,“感觉……哈哈,什么……什么感觉?”

      白日:“石灵国是如何利用巨石阵来作战的。”

      “哦,是这个啊……”云冰河听白日说的是这个,立马松了一口气,随即又转念一想,“真是的,我方才到底是在想什么了,他怎么可能问那种感觉……”

      白日见云冰河凝眉深思,以为他是在琢磨自己问的问题,便打算静静走开,让他一人好生思索着。云冰河见白日忽然要走,忙开口叫道,“白日,这是要去哪,方才不问我事吗?”一脸的郁闷不解。

      白日站定,声音低沉道,“将军,想明白了是吗?”

      云冰河笑了笑,挑了挑眉,心想原是如此,便说道,“嗯,大致知道他们的作战习惯,只是还有些地方想不通,要有劳白公子帮我解释解释。”

      白日轻轻点了点头,“将军但问无妨。”

      云冰河:“白日,我们先出发与公良忠他们会合,然后赶回大夏,皇兄五百里加急,说京城出现了一件奇怪的事。路上,我们再细说,如何?”

      白日:“好。”

      “唉,白日,我发现自打你出现后,我这日子便过得有点紊乱,不时得和将士们确认下时辰。”云冰河揉着眉心,将手臂搭在额头上,借着手缝,偷瞄了一眼白日。

      “将军,才刚开始,慢慢习惯就好。”白日却是不紧不慢,有条有理地说道。

      .

      随后,云冰河便让安校尉与陈校尉驻军先留在苏臧,由濮校尉率领一队人马,护送王太后至大夏。不出他所料,海棠侯果然在东凉颇具赫赫之光,除了一小部分的铁浮屠不愿成为大夏的将士外,其他都誓死追随海堂侯。

      况且,方才,月王也在他们面前言凿凿说道,“东凉已归顺大夏,皇上让本王同诸位说道——往后,东凉的百姓,将是我大夏的百姓;东凉的将士,将是我大夏的将士。大夏百姓有的安居乐业,东凉百姓也有;大夏将士应得的光辉荣耀,东凉将士也应得。”

      况且,大夏月昭军,这几年战功赫赫,有些铁浮屠,于不幸暗喜中捡了个大便宜似的,瞧着云冰河,不觉脸上的沉重暗淡了许多。

      安校尉眯着一双眼,目缝里给人种恍惚感,似乎要透出森森然的绿光,咂了下嘴道,“小濮,你说将军为何要收这五万铁浮屠,大夏近年来蒸蒸日上,不知道降兵最难带吗?”

      濮校尉络腮胡子渣不满地抖动了两下,虽然安文彬年纪的确比他大几许,可不知为何,他在这人身上完全瞧不到一丝一毫长辈的光芒,只见他简单地说了两个字,“不知。”

      安文彬完全不受他情绪影响,又自顾自说道,“濮校尉曾当任翰林学士,应如月王殿下文武双全才是。这几年,没学到全分,也有几分才是。”

      他这人性格向来直言直语,说话做事全不想自己的后果,也不会去念及他人感受,不止月昭军,连北定侯那边的将士,都是无人不知。濮校尉知他不是挖苦话,只是心里听了难免有不快,也不应他,轻踢马肚,走开了。

      整个月昭军,也就月王,以及陈校尉能语他交谈甚欢。副将公良忠与书容,与其他将士一样,碰到他都是能少说几句便少说几句的。

      安文彬见濮校尉骑马走开了,便朝不远处的陈校尉招了招手。

      陈校尉春风满面地骑着马走了过来,本就个慈眉善目善目的人,现今又打了一场胜战,脸上表情自然是更上一层楼,生像终于讨到了个老婆一样。

      安校尉问了同样的问题。

      陈校尉并未直接回答安文彬的问题,只是笑笑道,“其实,将军从一开始便打这五万铁浮屠的主意了。”

      安校尉:“将军和你说的。”

      陈校尉:“安校尉,你没发现吗,两军打了近一个时辰,死伤人数很少。一开始以为轻骑和弓箭手是为了拖延时间,现在看来将军不止拖延时间这么简单,他根本就不想打,确切地说,他是不想造成过多伤亡。也只有月昭军有这个底气,敢这样打战。”

      安校尉大笑一声,说道,“那是我们月王殿下厉害。”

      .

      另一处,也是风生水起。

      公良忠与书容率领着剩余的月昭军,疾风劲草般,将东凉各城池一一攻破。一路打进来,二人打得是如鱼得水,哭笑不得,与尘城相比,有过之无不及啊。

      有的城池士兵们在奋力抵抗,城内百姓偷偷摸到城门把城门打开,打不开城门的,东凉百姓还偷偷知会大夏将士带他们抄小道,一副大义灭亲的架势;有的城池士兵干脆不抵抗了,直接卸甲弃械投降,既然朝廷都不管他们了,反正怎么打都是输,你心知我肚明也就不干白费力气的事了;有的城池,东凉百姓暗中生成了一股反大夏的势力,不时地来个偷袭,这些人倒不足为惧人也不多,就是找起来耗时间,活生生地像一群香娘子一样,渺小可憎,也最是令公良忠和书容头痛的。

      又一群香娘子出现了。

      公良忠眉间大写了一个川字,须臾便抹平,率领着月昭军,几个来回,便将这群香娘子打得是落花流水、有气无力。他将刀插入刀鞘,对着士兵吩咐道,“将这群人绑了,问下还有没同伙,到时押回军营,待将军回来处置。”

      “是。”士兵拱手道。

      突然,不知从哪冒出一个人,手拿着一根木棍,直往公良忠后背打过来。未等士兵们出手,公良忠迅捷一个侧身后旋,刀不知何时出的鞘,一斩,木棍成了两截,手腕一翻稍微一用力,那人便给刀把打得巨疼,不住后退,脚步踉跄,跌倒在地。

      士兵们立马上前,将刀架在此人脖子上。公良忠严峻地看了地上那人一样,他感觉这人与其他香娘子不同,刚想问话,地上那人突然嘴角露出一丝阴险的笑容。公良忠即刻意识到情况不妙,那人已是趁着众人不备,从胸口摸出一个青色小匣子,便准备甩手将匣子往公良忠扔去。

      突然,从空中飞来一支箭,精准无误穿过青色小匣子插入那人手心。那位香娘子顿时痛苦地用另外一只手扶住中箭手的手腕,双眼怨恨地看着公良忠后方。

      “公良副将,我可救了你一命,大恩大德,不必言谢,报就好。”射箭人正是书容,正满脸笑,把箭放入箭囊里,骑着马,缓缓地走了过来。

      书容射出的箭刚从公良忠身旁插身过时,他立马便察觉到这股熟悉的箭气。箭术之准劲道之足,坚决果敢高超明了,多年生里来死里去的战场,他早将那缕气息融入生命,无需多想。不过,就算没有书容那一箭,他自认为还是有足够时间应付的。

      公良忠双眼一直盯着那个青色小匣子,待他走近,说道,“书容,怎么折回来了?”

      书容瞅了地上那名香娘子一眼,又看向公良忠,说道,“好消息,东凉降了。”

      中箭的香娘子听到东凉降,脸上表情并无多大变化,好像早在他意料中。

      公良忠却是有点惊讶地看着书容,蹙着眉道,“这么快。”他也知道,东凉降是迟早的事,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嗯,月王已经从苏臧赶回军营。”书容又说道,“喂,公良忠,我说你别老皱着眉,打胜战打败战都这样,天生一副苦相,不好。”

      公良忠只要有一毫思索的情绪在,就会不由自主地蹙着眉头,其实和事情好坏并无多大关系,不过是天生的习惯罢了。就像,有的人想事,会手支着颌,会挠下头,会手指敲打……只是,书容总觉得皱着眉头,难免会召来霉运,总觉得不吉祥。所以,每次他看到公良忠一蹙眉,定要念叨几句,特别是有的时候靠近,看到公良忠那簇稳如泰山深如刀刻的川字纹,都心痒痒恨不得拿把扫帚把那眉间纹给抹平了。

      听书容又念起,公良忠未多说什么,就像蹙眉,他习惯了,听书容又念念的,他也习惯了。公良忠没多说什么,只是又问道,“月王为何突然回军营,苏臧那边五万铁浮屠已然解决了吗?”

      书容笑道,“两军交战,一个时辰不到,便投降了。不知京城出了什么事,皇上急召月王回京。”

      公良忠:“那五万铁浮屠?”

      书容凑近他低声道,“听来报士兵,月王似乎收服了铁浮屠主将,要将这支铁骑纳入月昭军。”

      川字又现。

      书容又道,“公良忠,你知道铁浮屠主将的封号吗?”

      公良忠不解问道,“什么封号?”

      “海棠侯。”

      ……

      .

      说话间,书容身旁几个士兵早依他指令,纷纷上前摁住中箭的香娘子,硬是让他动弹不得,随后轻手将匣子缓缓地从箭里和血淋淋东凉人手掌取出那个青色小匣子。动作娴熟,几乎不拖泥带水,公良忠一看便知书容之前已然碰到过相似的情况。

      士兵将青色匣子检查了一番后,书容招手示意,将士小心翼翼地将匣子递到他面前。

      公良忠盯着匣子,叮嘱道,“小心!”

      书容鼻尖凑近匣子,嗅了嗅,端详一番,随后将匣子递给士兵,说道,“公良副将,你知道那匣子里装的是什么吗?”

      “是火|药。”公良忠其实已经猜到了,攻城前一日,将军让他们二人到军中议事时,便提醒二人,说探子在东凉国发现有火|药使用过的痕迹,到时进入东凉时务必留意。

      书容点了点头,“昨日分开后,我带领的士兵也遇到了几队香娘子的攻击,其中,就有三个东凉人使用了这种炸药。还好月王攻城前提醒了,当时立马反应过来,否则定有好几个兄弟要给炸得血肉模糊。”

      公良忠听了,庆幸书容刚好赶到,方才要是那个东凉人把匣子扔过来,自己躲闪还是来得及,只是附近士兵恐要波及,性命堪忧。想到这,他又蹙眉问道,“有伤亡吗?”

      书容说道,“有,不过还好,除了两个兄弟左臂、右腿给炸断外,其他都是小伤。”他们早已经习惯,上了战场,但凡能活着回来的,都是“还好”;流血破皮血粘肉只要骨头不断的,能重新长成的,不过都是小伤。

      公良忠缓缓舒了一口气。

      书容继续说道,“我刚闻了下,和之前那几队香娘子制造的炸药一样,都是由硝酸钾、硫磺、木炭粉末混合而成的火|药,这种混合物极易燃烧,一旦烧起来相当激烈,被称为黑火|药。黑火|药在密闭的匣子里,一燃烧,就会发生爆炸。这些该死的香娘子不知到从哪里弄来这些□□,还设计了这么一个害人的匣子。”他顿住,指了指士兵手中的青色匣子,“你别看他只是个简单的青色匣子,这个匣子可是完全封闭的,这些东凉人还在里面设置了机关,匣子一受到撞击,里面里面会产生火花。只要一点火花,就足够了。”

      公良忠眉头更皱了,他睇了书容一眼,问道,“你怎么知道那么多的?”这些携带黑火|药的香娘子既然敢如此干,已然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准备,应当不可能将情况如此详细说给书容。就算拷问,时间这么短,一时半会也不大可能问出什么东西来。

      书容憨厚地笑了下,“这个吗……”说完简单三个字,便意味深长地看着公良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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