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人间见白头

　　亚楠原本就经常来找招娣，对她的办公室已经相当熟悉了，将她推到大大的办公桌后，便往宽大舒适的沙发上一躺，叹道：“还是这里舒服。就是差了一台电视机。”

　　牧鑫兰还是第一次来，站在招娣轮椅后面有些手足无措，不知干什么好。招娣便让她去沙发上坐一会儿，自己左看看右摸摸，心中感慨万千：上次在这儿坐着的时候她还在绞尽脑汁怎么拿下山天集团的单子，谁曾想，如今自己连站起来都接近于奢望了。

　　亚楠自己动手，泡了一壶红茶，给招娣和牧鑫兰都倒了一杯，优哉游哉像在度假。抬头见招娣看着书桌在发呆，不由劝道：“你就少操些心吧，咱们坐一会儿就走了啊，康复训练的医生还在等着呢！”

　　招娣回过神来，笑笑：“行，都听你的。”

　　“你这茶不错，剩下的带去病房吧，回头我去看你也有好茶喝。”亚楠毫不客气。

　　招娣笑，道：“你直接带回去吧。病房里面也没有冰箱，放公用的冰箱说不定回头给别人不小心拿错了。再说我和小牧也不爱喝茶，你带回去慢慢喝。”

　　“那也行，给我也不算糟践了这好茶。”亚楠点点头，将茶叶收起来放进自己的包里。

　　牧鑫兰在一边看着，有些无语，又若有所思。

　　三人说了一番话，正准备起身离开回医院，顾吉敲门进来：“黄总，您方便吗？上次跟您提过的装修方案，想请您看一看拿个主意。”

　　招娣看看时间，有些意外：“会议结束了？”刚刚看那架势，不像是这么快能结束的样子。

　　顾吉摇头：“还没。这会儿他们中场休息在抽烟，我想着趁这空隙，趁您还在，就过来跟您汇报一下，早点拿个主意。不然我今晚也还是要去您病房一趟，现在您在我就先过来汇报一下，省得我晚上再去打扰您。”说罢还讨好地笑了笑。

　　招娣呵呵一笑：“行。你们年轻人晚上就该出去约约会什么的，可不能浪费在我这老婆子身上。拿来我看一下吧。”

　　顾吉便将手上的几本策划案递给招娣，顺嘴解释了一番要点：A公司业内口碑好，但是报价比较高；B公司报价低，但是是新公司，没有先例可参考，据说老板原来就是从A公司跳槽出来单干的，现在正是积累口碑的时候，所以给招娣厂里这边报了一个让人相当心动的价格，为的只是打开口碑，基本不赚钱；C公司是科创小镇管理处那边推荐的，可能有些政府的背景，价格比A略低些。

　　招娣简单的翻了翻这些策划案，问：“那家政府背景的公司科创小镇那边有没有说必须要用？不用的话会不会有什么麻烦？人家要是在消防之类的地方卡咱们一下可就麻烦了。”

　　顾吉点点头：“我也是担心这个，所以特地去管理处问了一下。但他们那边就是捣糨糊，只一味说一定要通过各类安全审查，关键的问题不肯表态。”

　　“这倒是有些麻烦了。”招娣皱眉，“那他家的工程质量还可以吗？”真的不行就只能多花钱买安全通道了，毕竟人家给了免费的租期，找补些回去也能理解。

　　“打听下来说科创小镇入驻的企业已经有好几家都请他们做了，但是他们以往的工程我没了解过。不过我想，作为有政府背景的企业，应该质量不会差到哪里去吧。国营的单位不差钱，就怕出事。”

　　招娣在心里算了算差价，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便直接道：“既然这样，那就选他们吧。以后遇到什么麻烦，也让他们去解决，这些都要写进合同里面去，别忘了。”既然这C公司有政府背景，那就充分利用这一点，后面什么消防呀，安监呀，环保呀等等各种麻烦，都让他们出面搞定，也不亏。

　　顾吉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点头道：“我明白了。”顿了顿，又问：“那这事我等会儿也跟小黄总汇报一下？”

　　招娣一愣，才反应过来：以往涉及研发中心的事都是顾吉直接向自己汇报的，自己有的时候想起来会跟小凯说一声，但大多时候都是自己说了算。刚刚在会议上自己明确说了以后还是由小凯负责，所以顾吉才特特有此一问，意在确认以后是否研发中心的事情也像其他事情一般，直接汇报给黄新凯。

　　招娣犹豫了一下，才道：“回头我跟他说这事吧，你抓紧时间去落实。”这话的潜台词便意味着研发中心的事招娣暂时还不想交到黄新凯手里。一来眼下黄新凯要负责的事情太多了，招娣不想给他增加太多负担；二来，这小子还不能像招娣自己一样深刻理解研发的重要性，真让他全权负责恐怕不仅不能加快进程，说不定还要拖后腿；三来，也是最要紧的，研发中心是招娣计划中最重要的一张王牌，她暂时还不想把它暴露在别人眼中，尤其是眼下与黄新凯私交极好的岳海峰眼中。毕竟他现在身后站着谁，招娣还没有摸清楚。

　　顾吉显然也明白了招娣的意思，应道：“好的，黄总。那后续有什么情况我再向您汇报。”

　　“嗯，去吧。”招娣点点头目送她离开。

　　等顾吉见不着影儿了，亚楠才好奇地八卦问道：“这丫头谈恋爱了？瞧着通身的气派跟以前见的不一样了。”

　　还没等招娣回呢，牧鑫兰一脸献宝道：“是的，顾总有男朋友啦！”

　　“哟，小丫头你的消息比我都灵通了，厉害呀！”亚楠嘴上夸着，脸上却写满了不服：“男朋友是谁你知道吗？”

　　牧鑫兰只是从招娣和顾吉的对话中知道有这么回事，她也没见过许文清，当然说不上来了。亚楠这才心里舒服了一点，斜睨着牧鑫兰道：“功夫还不到家呀！”

　　牧鑫兰哭笑不得，只低了头沉默，不去触她的锋芒。

　　招娣无语，有时候亚楠在意的点总是让她不能理解，不过没关系，她已经习惯了，也知道怎么搞定她。招娣朝牧鑫兰招招手：“小牧，你去看看冰箱里面还有没有茶叶，都包起来给你程姨带走。”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搞得我每次来都像蝗虫过境一样，不好，不好。”亚楠嘴上推辞，脸上露出了笑容。

　　“你还跟我客气什么呀，再说，这段时间我这也不会有什么人来，这些茶叶放久会坏的，不如送给欣赏它们的人，才不算糟蹋了。”招娣摆摆手道。

　　亚楠呵呵笑：“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着便起身跟牧鑫兰一起去看冰箱里的存货，里面满满当当有五六盒茶叶，还都是不同的品种。亚楠啧啧了几声，挑了两罐道：“你这也得留些待人，马上夏天了，给你留点绿茶吧，红茶我都带走了。”

　　“没事，你都拿走。”招娣道：“我这要用的话让他们再去买就是了。这绿茶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年新产的，这几个月我都不在，不知道她们有没有给我换茶叶。”

　　亚楠一想也是，像招娣这样的身家确实不会在意几盒茶叶，便不客气地都包了起来：“那我可都带走了。向彤这丫头以前喜欢喝奶茶，现在怀孕了不好让她再喝外面买的。这红茶正好回去给她做奶茶喝。”

　　“辛苦你了。”招娣叹了声。

　　亚楠白她一眼：“所以你呀，不要给我添乱。走走走，没事的话咱们得回去了。”一边指挥牧鑫兰把招娣的轮椅推出来。

　　招娣微微笑不说话。三人还没走到门口，门上响了几声，顾吉推门进来，见她们要走，愣了愣道：“黄总，您这就走了？”

　　“还有什么事么？”招娣见她去而复返，想来是还有什么事，便关切问道。

　　“是有点事刚刚忘了跟您说，不过不是急事。您明天还过来吗？不然我明天再跟您说？”

　　“你这丫头，这么吊人胃口你们家黄总还能肯走？还不赶紧说完了，我们得赶着回医院去呢，康复医生还在等着。”亚楠抱怨了一声，催顾吉道。

　　顾吉看了眼招娣，见她没有反对，便开口：“上次您不是跟我提了一嘴，找找我导师看有没有可以合作的项目么。前两天我跟老师联系了一下，正巧，他还真有个项目想要落地，只是跟咱们目前的产品领域稍微有点远，您看要不要对接一下？”

　　说到这个人才团队的引进，招娣一直在心里盘算。一下子要养太多人压力未免太大，但是这种技术和人才的积累工作又不能不做，从长远来看这是企业发展的后劲。最理想的状态是大部分技术人员提升现有产品，小部分做前瞻性产品研发，这种前瞻性又不能太颠覆，最理想的状态是两三年间就能出市场化产品。总得搞出能通过市场化检验的产品研发才是合格的研发，才是可持续的研发，否则如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不能长久。

　　但是招娣也不是傻白甜，她也接触过一些高校院所里面的老师，知道老师跟老师还是有很大的差别的。有的教授看似成果满满，但是能落地的一个没有；有的看着不过是个讲师，连副教授都没评上，但是产线上的问题跟他一说，立马就能说出个一二三问题关键可能出在哪里，请过来一动手，三五天个把礼拜就能解决问题，有的甚至当天就搞定。像招娣这样做实业的人不讲那些虚的，能帮我解决问题的人就是人才，至于那些虚名，在体制内可能值钱，但在市场上甚至可能一名不值。

　　招娣吃过些亏，不过她也看得开，就当交学费了。慢慢地也确实找到了一些不错的合作对象，而顾吉的导师陶教授就是其中之一。当初招娣的厂子转型升级上新项目的时候这位陶教授亲自过来驻扎了两周，把关键问题都理清了。后来他分身乏术，便留下了自己的博士生常驻，也就是如今招娣厂里的研发副总赵晨宇。这个项目不仅帮赵晨宇解决了博士论文，还解决了他的就业。当然招娣也不会亏待帮过自己的人，项目正式投产之后，招娣不仅如数奉上当初合同上签好的产学研费用，还特意请对方院校的领导来州市考察指导，搞了个对接活动，费用全包，给足了陶教授面子。据说那事之后，陶教授在学校的影响力扩大许多，相应地职位也升了一升。简而言之，双方的关系是经过了信任检验的，同等条件下是首选的合作伙伴。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