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人间见白头

　　春节的假期就这么过去了，招娣除了去参加了聂晴的婚宴之外，就待在家里，看电视，上网，睡觉。岳海峰有时出去应酬，招娣也不拦着，但也不跟他一起去。大多数的时间两人就待在家里，简单煮点吃的，或者点外卖，各忙各的，但却默契十足。

　　假期结束第一天，招娣一大早就醒了。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新年第一天，最重要的就是发红包了，这也是员工们今天最期待的节目，必须要好好准备。

　　小牧还有三天才能回来，所以招娣早上就随便吃了点垫垫肚子，匆匆便到了厂里。厂里的会计已经把红包什么的都准备好了，招娣便同往年一样，站在大门口，员工进门便发一个红包，说一句吉祥话或勉励的话，鼓励一番。

　　这也是招娣跟南方的企业学的管理招数，别说，还真挺灵的。现在工人没有以前那么好招了，尤其是熟手，所以要想法子尽量留住老员工。放假后第一天只要来上班，就有红包拿。开门红，一般工人都不会放弃这福利，所以老员工的复工率非常高，便于全面开工。另外，厂子大了，雇佣的人多了，招娣已经不太能认识所有员工了。但是这样一个场合，还是能让大家都深刻地记住她，也方便她时不时“深入基层”的时候，不仅不会被错认，还能经常收集到第一手的信息。再说，发钱这是让大家都高兴的事，她必须亲自来啊！

　　工人们排着长队从她手上领红包，个个都喜气洋洋。今年的红包比去年略多了些，因为去年的效益不错。招娣想法比较朴素，厂子赚钱了，也要让所有工人都享受到厂子发展的喜悦，这样下一年大家才有动力继续干得更好。当然开门红包只是抛砖引玉，后面的年度奖金才是大头，但无论如何，让员工们的利益跟厂子的发展绑在一起，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等上班时间过了，基本红包都发得差不多了，招娣才让财务和人事留人善后，自己去给中高层管理者开动员会。这也已经是成例了，新年上班第一天，总得给大家鼓鼓劲，画画饼，让大家努力工作，来年才有好收成。

　　开完会也差不多到了饭点，便请大家都到食堂，早已安排了工作餐，招娣和这帮子中高层管理者一起吃饭。因为是中午，都不喝酒，弄点茶和饮料，没有被灌酒的压力，大家都嘻嘻哈哈的，气氛挺好。

　　原本挺好的氛围，却突然被一车间的主任庞明伟打破了，他放下手机，直直质问招娣：“黄总，我听说今天的开门红包，我们车间工人的比研发部的人要少，都是新年第一天上班，连开门红包都要分个三六九等吗？”

　　这话让招娣一下懵了，她也没有一个个去数红包里的钱，这都是财务部门准备的。但是据她所知，这红包应该是都一样的，并没有因为部门或职务而有多有少。这纯粹就是个阳光普照奖，她也没必要给员工内部制造矛盾呀！所以她第一反应便是去看财务经理。

　　财务经理明显也是懵的，见招娣看过来，辩解道：“不会吧？我们包的红包应该都一样啊。要么会不会有一两个红包因为点错钞票张数而有多有少？”当然她心里是不太相信的，这红包几个人都核过，总数也没错，点错钞票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

　　顾吉也开口道：“这红包我也看着他们数过的，都是一样的。不仅各个部门的都是一样的，普通员工和咱们管理人员的也都是一样的。庞主任，是不是有人瞎传的谣言？你可别因为那些不靠谱的谣言而伤了咱们兄弟部门的感情。”

　　庞明伟便将手机里面的照片给招娣看：“咱们在门口领的红包当然是一样的，但是他们研发部的人可领了两个红包呢，黄总您看，有图有真相，比我们多了几百。”

　　招娣看了眼，她也看不出什么来，便传给财务经理看：“你看看，这是咱们发的吗？”

　　财务经理一看便喊冤：“这个可不是我这里出去的红包。咱们的红包都是批量买的同一款式的，这个明显不是我们发的。庞主任，这是谁传的谣言，真是太过分了！”

　　“甭管是谁发的，但是据我所知，研发部确实是每人都收到了两个红包的，不信你们自己去问。”说罢，庞明伟把目光投向了赵晨宇。

　　赵晨宇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见招娣的目光也投过来，只能举起茶杯起身道：“黄总，庞主任，这都是我的错，另外一个红包是我发的。去年我不是涨了工资么，手下的人起哄让我发红包，我想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所以就给大家都发了个小红包，没想到会引出这么一场风波，都是我想得不周到。我以茶代酒，自罚一杯。不然，要是庞主任对此有想法的话，回头我还是把这红包收回来，另外请同事们吃个饭吧。”

　　发出去的红包哪有收回来的道理？如果真因为此事闹得人心不宁倒更不好了。招娣虽然对于赵晨宇这般收买人心的举动心中极不爽，但是却也不想因此与研发部的所有员工作对，只能出面和稀泥：“原来是一场误会，大家说开了就好了。老庞，你要发红包我也不拦着你哈，你不发我也没意见。晨宇，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我们在场的就不是你的同事了？你咋就不给我们也发红包？真是的，听者有份，这儿有一个算一个，你可不能不一视同仁。”

　　这话一说，大家都起哄，吵着让赵晨宇给自己发红包，只庞明伟目光闪了闪，唇角似笑非笑一闪而过，却让招娣看在眼里，心中有几分疑惑，但在这般吵闹中，她很快就抛之脑后了。

　　赵晨宇被一桌子的人闹得不行，只得一个不少地都发了红包，连招娣和庞伟明都没错过，这件事才这么嘻嘻哈哈地过去了。

　　但是在招娣心里，这事还远远没有结束。如今看来，车间技工与研发部的矛盾已经日渐公开化、尖锐化。内耗是最要命的事，她得尽快找出一条解决的途径来，不然后面的麻烦只怕接二连三，没个尽头。她自己也不可能花太多的精力来调解这种矛盾。想到这里，过年期间顾吉跟她说的解决方案又在她脑子里转了一圈，思考新注册一个科技公司的可能性和实操性。

　　下午，招娣找了黄新凯、顾吉还有财务经理一起，就是否要出资做基建的事进行了讨论。讨论下来，就像顾吉之前的预估一样，账上的钱不够，如果全靠他们投入的话，很吃力，而且现金流有断裂的风险。

　　“拿到地就可以抵押贷款了呀，如果把贷款算进去呢？”招娣不甘心，她是吃到土地红利的人，知道固定资产还是握在手里比较放心。

　　“中间只怕还是会有现金流断裂的风险。”财务经理写写画画之后告知招娣。

　　“供应商那边的钱能不能缓一缓？客户那边的钱催一催？”招娣不死心，继续问。

　　“供应商那边也许账期可以晚一两个月，客户那边的钱只怕不太可能提前拿到。”财务经理摇头道。

　　顾吉也表示不赞成：“咱们的供应商给我们的价格在行业里都是偏低的，这都是看在咱们从不拖欠货款的份上，如果开了拖欠货款的头，只怕咱们这方面就不占优势了。”

　　招娣抚额，真头疼啊！

　　“大姑，咱们为啥要自己投入，不是说好由那些合作方来投入，挂咱们的名，然后每年给咱交租么？这样多好，咱们啥也不用做，就等着收钱，也没什么风险。”黄新凯表示不解。

　　招娣便给他解释：“你说的这个模式，当然是好的，但是风险也很大。咱们现在可以这样坐地收钱，靠的全是那一张环保证，但这东西，审批权不掌握在咱们手里。要是政策什么时候一变，环保证不像现在这样卡得紧了，成了批发的大路货，你说这些合作方会坐着任我们薅羊毛吗？到时候麻烦事只怕不少。”

　　“但如果土地和房子是我们的就不一样了，他们要另立门户，成本就提高不少了。当然我倒也不是非得把他们绑在我们一条船上，但如果我们有能力，为什么不把那些土地和厂房完完整整地收在手里呢？反正他们交的租足够还贷还有的赚，我们还拥有主动权。”招娣细细为侄子讲解。

　　黄新凯点点头，不再说话。顾吉和财务经理也不说什么了，招娣揉了揉太阳穴，也不留他们了：“你们先回去吧，我再想想办法。”

　　顾吉道：“黄总，刚刚接到的通知，后天市政府的领导要过来调研，您有空的吧？”

　　“是不是上次说的土地的事有眉目了？”招娣关心问道。

　　顾吉摇摇头：“好像不是。这次说是什么企业大走访活动，领导都有挂钩的企业必须走到的，来咱们厂的是一个副市长，区里、镇上应该也会有人陪同过来。说让我们做个汇报，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提。”

　　招娣眼睛一亮，这种政府领导走基层的活动也不是第一次了，新领导上任或是上面有指示，每一两年总会这么搞一次。有的领导是走走过场的，但也不乏愿意干点实事的领导。这次来这么多位，里面总有那么一两位愿意干点实事的吧？到时候把土地问题和资金问题拿出来说一说，看看能不能帮忙解决一下。

　　想到这里，她吩咐道：“问清楚来几位，准备好礼品，大概什么时候来？让办公室做一个汇报材料，把PPT做得好看一点，明早拿给我看，我要亲自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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