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人间见白头

　　招娣一脸懵：“这就能解决问题？”要搬到新的地盘去要考虑的问题太多了，最最麻烦的就是新地方人生地不熟，可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坑，风险比较大。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就是这个道理。任你再牛逼，到一个山头也得按那座山的土地公公定的规矩办事。

　　顾吉解释：“首先，分成两个公司，那么不同公司的管理办法、薪酬待遇不同，对内对外都能说得清楚明白了。到时候给这批研发人员提待遇，那就是新公司的内务，目前车间的工人便是有想法也说不出什么来，毕竟两家公司，真有本事的也可以离职去应聘咱们新公司，要真有好的苗子，我们也可以收进新公司里。至于那些纯粹没事找事的，让他们去盛振华的厂子也好，去别的厂子也好，咱也不拦着，毕竟就操作工来说，咱们的待遇在行业里面也是数一数二的。”

　　“其次，把新公司搬到市中心去，我是考虑到科研人员的实际需求。作为一家科技公司，人才是最重要的资产，而招引到足够牛逼的人才长期驻扎，才能从根本上提升咱们的竞争力。黄总，您也知道，咱们这些年，除了赵总，就没招到一个技术大牛，就是赵总，也更多是因为佩服您的为人，长期合作愉快后才留了下来，但咱们也在经济上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这其实不是个例，放眼四望，地方上其他企业又有几个能招引到像赵总这样的人才？究其根本原因，还是在于咱们这地方太小，太偏，资源太少，真正的人才他们不愿意在这里常驻。”

　　“招引一个像赵总这样的人才，其实不是招引一个人，而是一个家庭，起码是3个人，有时甚至是一大家子，老爹老娘岳父岳母，小姨子大舅子一起过来了。那么培养出这样一个人才的家庭会愿意留在咱们这样充满田园风光的偏僻乡镇吗？就算有，那也是极难得吧。所以我认为咱们第一考虑的应该是这样一个人会有什么样的需求，咱们能满足这样的需求，就能以较低的成本招到合适的人才。所以我建议把这家新的科技公司放在市中心。因为市中心有咱州市最好的学校，最好的医院，最好的配套设施，这样才能吸引最好的人才落户。”

　　“原本咱们州市就是个小城市，要跟那些一线城市抢人才就很不容易了，真正的人才自觉离开一线城市就已经委屈了，如果还要来目前咱们这大农村的话，十之八九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但是如果在市中心就不一样了，咱们州市最好的配套虽然比不上一线城市最好的，但是起码跟一线城市次等的资源差不太多了，吸引力大大增加，留下人才的可能性会大大增加。”

　　“另外就是，把研发和车间分开，地理上的差距，也会让车间技工对研发部的收入水平不能完全了解，就基本上解决了目前双方之间的矛盾来由。”

　　“最后，从长远来考量，其实咱们只要在技术上领先了，基本就立于不败之地。如果咱们的事业部模式被同行业其他厂子学去，我可以预见，将来事业部与事业部之间的竞争将白热化发展。新产品新工艺新技术将成为咱们这行业新的利润点，如果咱们的科技公司能发展起来，有核心的竞争力，以后车间这一块做不做其实都无所谓，因为那只能赚个辛苦钱，掌握了核心技术的科技公司才是核心，把这批研发人才握在手里，咱们就无所畏惧了。”不知不觉，顾吉说了一大串。

　　招娣听得认真，频频点头：“你的角度和思路是我以前没有想过的，年轻人就是脑子灵活。”走心地夸了一句，继而提出自己的问题：“但是咱们的研发、测试与小批量试生产与车间是紧密相连的，如果把研发人员全部挪市中心去了，不会影响到这个研发效率吗？再说，如果生产过程中出现问题，以往都是由研发人员到现场解决的。目前研发人员就在厂区，有问题随时能解决，但如果研发人员搬到市中心去了，来回一趟都得一两个小时，不是耽搁时间，耽搁生产嘛！”

　　顾吉瞬间卡壳了，她皱着眉头想了片刻，不得不承认自己的顾虑不周：“黄总您说的有道理，这点上我确实是疏忽了。那我再想想。”

　　招娣拍拍她的肩：“你刚刚说的第二点，考虑到研发人员的需求那点，我很受启发，说得很对。还有第三点，对于远景的规划，很好，倒是解决了我心中一直以来的一个顾虑：咱们现在这个事业部模式的基石，基本是建立在目前政府部门不审批环保证，从而导致的环保垄断上的。但这点并不控制在我们手里，什么时候放开了，这个模式就要完。但是如果把研发实力作为一个核心竞争力，一个行业门槛的话，咱们这套倒是可以一直玩下去。很好，这是一个解决问题的思路，我再想想，你也再想想，也许丰富一下细节能走得通。”不管怎么说，不应该打击年轻人的积极性，更何况顾吉是实实在在花了心思想要帮忙解决问题。

　　顾吉却并没有被安慰到，对自己的解决方案不够圆满实用而耿耿于怀。她低着头不说话，只跟着招娣往前走。

　　招娣见她这样不禁哑然失笑，眼见着已经快到家了，便邀请道：“今天天气不错，来院子里坐一会儿，喝杯茶吧。”

　　顾吉点头同意了，并帮着大老板泡了一壶果茶，客厅里有招待拜年的人的水果零食，一并拿到户外小圆石桌上，两人边晒太阳边喝茶聊天。

　　招娣指着空空的摇椅道：“小牧放假了，这摇椅也就没人收拾了。她特别喜欢这个摇椅，有空就铺个垫子坐这上面晒太阳听音乐，自得其乐得很。”

　　顾吉看了看那藤编的摇椅，笑道：“她倒是会忙里偷闲，是个懂生活的人。”

　　招娣点头：“是啊，这也是我喜欢她的原因之一。”说到这里，忍不住便想点一点眼前这姑娘：“这一点上你很该跟她学一学，放假的时候就好好放松，这些麻烦就留到假期结束之后再想。你不像我半截身子入土的人，还有大把的时间大把的试错机会，放宽心，天塌下来还有我先顶着呢！”

　　暖洋洋的阳光晒着，酸甜可口的果茶喝着，顾吉的思绪也从死胡同里面转了出来，笑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手上的事情不做完，难题不解决，就老是像心上压了一块石头一样，沉甸甸的心慌。黄总您说得对，还是该及时行乐，灾难和明天不知道哪个先来。”

　　理虽然是这个理，但是这么个正直青春年华的姑娘说出来，总让招娣觉得不吉利。她给顾吉续了些茶，道：“这大年初一的，咱不说这些。我知道，你是个有责任心又能干的孩子，不然我也不放心把厂里这么多事都交给你来处理，因为我知道呀，只有你才既能搞得定那些老师傅，又能摆得平方方面面的麻烦。你说的这个建个独立研发机构的事，我觉得也不是完全不可行，我们再讨论商量。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咱们慢慢来。”

　　顾吉点点头，又说起另一件事：“岳总的那条产线，我看基建已经动工了，看着如果快的话上半年就可以投入运营了。到时候会不会跟咱们的几个车间形成竞争关系？”其实这话她本不该提，毕竟以岳海峰和黄招娣的关系，就算产品形成竞争关系，那也是大老板默许的，她说出来倒反像个挑拨离间的小人。但是她跟着招娣的时间久了，知道大老板的脾性，不是小鸡肚肠的人，说不定还觉得她事事思虑周到。

　　果然，招娣笑道：“还是你想得仔细，这事我也跟海峰商量过了。他承诺咱们现有的客户他绝不沾手，再说，他的命脉还握在咱们手里，这点我倒是不担心。倒是这基建的投入，我想着还是不能让他来，还得咱们自己投入，相当于造好了厂房租给他们用。包括后面其他人要以事业部的模式加入我们，买地建厂房这一块的投入最好不要让他们来。不然后续如果环境改变，咱们就太被动了。等过了年上班了，要跟财务那边核算一下，看看账上的钱够不够。”

　　做企业，现金流真是命脉。很多东西，招娣不是不知道很好，对长远的发展有利，但是苦于没有足够的现金流，根本无法落实。

　　顾吉作为总助，方方面面的情况都要知道些，对厂里的资金情况还是有些了解的，听招娣说这话，不由咋舌，摇头道：“如果要这么大额的投入，只怕咱们账上没那么多钱。”

　　招娣沐浴在暖暖的阳光下，昏昏欲睡，听顾吉这么说，也没往心上去，只微微笑道：“不说这些了，这么好的天气，又是大年初一，咱们不说公事了。小吉，走，你去客房睡一会儿，等午睡起来一起去看看你们院长。”

　　顾吉看看时间，摇头拒绝：“不了，黄总您去午睡吧。我看这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还得再去买点玩具，再开车过去，差不多就到孩子们起床的点了。”

　　招娣听了也不强留，想起一件事，笑道：“那行。对了，我准备的那些零食什么的多了不少，你把剩下的带过去给孩子们分分。过年了，也该吃点好吃的。”留下来不是坏掉，就是被自己吃掉，但她是要减肥的人，不如拿去物尽其用，自己也眼不见为净。

　　顾吉笑着应了，便跟招娣进门去把剩下的水果零食都包圆了，离开招娣家去福利院。招娣自顾自回自己的大床午休，一直睡到吃晚饭才醒过来。彼时岳海峰已经回来了，两人简单地吃了点晚饭便一起看电视看手机聊天，安宁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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