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人间见白头

　　这个要求虽然突兀，但是倒并不难办。网信办主任一口就答应下来，知道招娣着急，半个小时后就给了回复，让她直接去网站营运企业的办公地点，企业负责人已经约好了，同意与她见面。

　　招娣立刻行动，带着顾吉和廖珊，先去接了网信办主任，然后一起去见面地点。招娣是第一次接触这种互联网企业，对于他们的办公环境十分惊叹，也很快就明白了为什么现在的年轻人情愿做个工资微薄的白领，也不愿意来厂里上班，即便工厂的工资可能会比这种低端白领的收入翻倍甚至翻几倍。

　　网站的运营总裁已经在等着她们了。先是由网信办主任互相介绍了一番，有他作为润滑剂，招娣同这位吴总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倒还算融洽。

　　“早就听说过黄总的大名，只是一直无缘得见，今日一见，果然是巾帼英雄，让我十分敬仰。”吴总一边迎上前主动伸手去握招娣的手，一边恭维道：“这般敬业，是我们年轻人的楷模呀！”

　　招娣忙谦虚道：“吴总才是有为青年，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这些前浪就要被拍在沙滩上啦！已经到了该向你们年轻人学习的时候了！”

　　吴总忙道：“黄总您太谦虚了！”又看了看招娣身边的两位美女，手伸向廖珊：“这位应该就是咱们州市的网红美女珊珊吧？一直希望能跟您合作的，只是没有机会。后来听说您准备结婚淡出圈子了，没想到今天倒是能有机会见上面，真是缘分。”

　　廖珊知道此行的目的，倒不同于以往的客户，她得伺候好，得个第一面的好印象。于是边握手边笑着恭维道：“吴总您好。最近一段时间忙，没接太多活，并不是就淡出圈子了。以后吴总如果能提携的话那我真是太荣幸了！您有吩咐直接打我电话，您这边的事儿我就是不收钱也得给您做好。”

　　吴总哈哈笑：“不给钱那我可不敢请你，你的粉丝不得把我撕了？这位美女是？”把手伸向顾吉。

　　顾吉伸手礼节性地握了握，道：“吴总您好，我是黄总的助理，您叫我小顾就行。”冷静理智，又是另一种风格。

　　吴总觉得有些眼花缭乱，但很快定下神来，请她们一行在会议室坐下，道：“几位的来意我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是这样：你们那个帖子，我们的一位大客户给我们施压，要求我们必须放出来，不然就不跟我们继续合作了。黄总，您也知道，在商言商，我这也有一大批员工要养活，失去这个大客户我下半年的业绩就不好看了。”

　　招娣倒没想到他这么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就把情况摊开来跟她讲得清楚明白，倒让她一贯熟练使用的那些隐晦说辞和弯弯绕绕使不上来。不过这样也好，效率高。如今她们就是要跟时间赛跑。

　　“是这样啊！”招娣做出一番恍然大悟的样子，很快追问：“我能问问您这位大客户是谁吗？”

　　吴总唇角微微一勾，仿佛早就料到招娣会有此一问，故作为难道：“黄总，真是不好意思，这属于我们的商业机密，确实不方便告诉您。”

　　我信你个鬼！招娣腹诽，但还是维持着笑容：“能理解，商业机密嘛，确实应该好好保密。”想了想，又笑着赞道：“我是第一次接触像你们这样的网络企业，刚刚进来的时候被你们企业的环境和氛围深深震撼了！吴总，您这么年轻就已经有以员工为本、处处为员工着想的做人做事宗旨，着实让我佩服赞叹！不知道方不方便跟我这个已经跟不上时代的老年人讲讲你们的营业模式呢？其实我很想多多了解一下你们公司，更想看看有没有跟你们合作的机会，让我们这种传统的制造业企业也能搭上你们互联网的快车，被你们带着飞。”

　　吴总原本不过是推不过网信办主任的要求，毕竟那是他网站的主管部门，再怎么说也要给个面子的。同时也对这事非常感兴趣，想借机八卦一下，了解一些内情，所以才愿意同招娣见一面。但他有他的原则，就是不能伤害到他的业务和利益，所以一开始直接就告诉招娣他不能继续帮忙压帖子的原因。作为同样在市场上成功的，同样积极追求利润的企业家，他这般的阳谋招娣确实没法解，总不能要求人家为了自己这个毫不相干的人丢了大金主吧？

　　但是如果自己也是金主的话呢？是不是情况就不同了呢？招娣以她多年的识人辨人的经验立刻做出了反应，试图找到双方合作的机会——双赢的机会：其实称职的企业家也很容易搞定，你不就是追求业务和利润嘛，我也可以给啊！只要你有所求，就有操作的空间，就怕你无所求，那真是苍蝇也叮不了无缝的蛋呀！

　　吴总被招娣的要求说得愣了一下，但想到招娣的企业还真是规模不小，再加上网信办主任也在旁边看着，做戏做全套，服务要到位，说不定还真能从招娣这里接个业务，至不济也能在主管部门领导面前刷下好感值。所以他虽然有些意外，但没有拒绝，还打了个电话，让业务部门的经理过来给招娣他们放了个PPT，边播边讲解，把他们公司的业务讲了一遍。

　　这期间，招娣同顾吉耳语了几句，顾吉趁着其他人没注意出去上了一趟厕所，好一会儿才回来。招娣回头看了她一眼，她朝招娣眨眨眼。招娣心里有数，放下心来。

　　等吴总这边将网站的业务都说完，招娣笑道：“吴总，听了你们刚刚的介绍，我很受启发。我有一个想法，请您这边帮我参详一下可行不可行。眼下我们厂子的那个帖子一直挂在热帖上，不管是谁要同我们过不去吧，但其实我们并没有做错多少事，主要还是因为大众对我们这个行业不熟悉，不了解我们这个行业我们这个厂子做的事情的价值。所以我想，同你们一起搞个长期的类似于科学普及的活动，您这边邀请感兴趣的市民来参加，费用都由我这边来出，你们网站的广告费用我也照标准付。对你们来说，既做了公益活动，又有钱赚，对我们来说，能扭转我们的企业形象，也能让大众了解我们行业和厂子的真实情况，解了我们的困，算是双赢的事。您看如何？”

　　“那当然好呀！”吴总一拍手，高兴道：“我们求之不得呀！”有钱送上门，怎么不好？

　　“只是我有一个条件。”招娣微微笑着，有几分成竹在胸的笃定。

　　吴总眉头一皱，沉默片刻道：“如果黄总想要以压下热帖作为合作的前置条件的话，恐怕我就只能放弃跟黄总您说的这个合作了。”在大金主和小金主之间，如何选择无需多衡量。

　　招娣笑道：“吴总您误会了！您一开始已经说得那么清楚，我怎么好意思跟您的大客户别苗头呢？这点我还是有自知之明，不会叫您难做的。”

　　“那您说的条件是？”吴总疑惑追问。

　　“我只是有感于吴总的敬业精神，既然客户要求不压热帖的要求吴总可以做到，那么应该不会厚此薄彼吧？我们觉得那个热帖说得不尽不实，故意抹黑我们，我们总也得发帖给自己辩护辩护，倘若一不小心也成了热帖，吴总应该不会故意打压我们吧？”招娣说出此行的真正来意。

　　廖珊说舆情战必须得打，招娣同意她的看法。可是得有出战的资格呀！网络世界她不懂，但是那帖子忽而成了热帖，忽而被沉，忽而又被翻出来再成了热帖，这中间的起起伏伏，招娣看出来究其根本还是因为背后的人掌控了这个渠道。也就是说，如果她搞不定这背后的人，不获得同样的权限，这舆情战她甚至都没有上战场的资格！倘若她发一个帖子便被封一个帖子，那这时间精力金钱不都打了水漂？所以此行最要紧的是，搞定渠道，不求享有最惠国待遇，至少得争取个平等的权益吧？

　　“这……”吴总有些犹豫。他答应了大客户不压那个热帖，从理论上来说他已经做到了，招娣的要求原则上同大客户的要求并不相悖，是可以并行的。但从常理推断，其实他这么做就是两边讨好两边都不是人，墙头草。倘若大客户真要同他计较，还真够他喝一壶的。

　　“吴总，其实打起来对您来说不更是一件好事么？网络世界什么最珍贵？热度呀！”廖珊已经完全明白了招娣此行的用意，心中佩服的同时又有些惭愧自己的短视，见此情景忙插话道：“网友的注意力可是有限的。”点到为止，廖珊朝吴总微微一笑。

　　吴总眼前一亮：没错！热度才是第一要紧的！就让他们打起来，打起来就会收割许多注意力，就会热度暴涨，对他来说岂不是多赢？又收了钱，又没得罪人，还涨了热度，一举多得！

　　“行！”吴总拍板，朝网信办主任那边看一眼：“这事只要有关部门没意见，我这边绝不会多干涉。真理越辩越明，相信黄总定能为自己辩个清白的。这点事，我们必须得支持客户！”就差没有跳起海草舞大喊：打起来呀，快打起来呀！

　　网信部主任撇撇嘴，摆摆手示意他不会插手：这事跟他有什么关系呢？让他们去狗咬狗好了，说不定他还能从中收割几撮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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