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社畜2.0之后

　　柳苑发现《扑通扑通心在跳，爱你爱不够》这个游戏一关比一关难过。第二个攻略人物她选择了年轻的班主任，金丝框眼镜，温柔耐心，举止绅士，和班长一个类型，好像很容易的样子——

　　这样想的话那你就错了！

　　油盐不进，不管怎么撩拨都没有反应，看似对女主照顾有加，实则能眼睁睁地看着女主在酒吧被人欺负而无动于衷，然后下一秒狂放不羁地和人热舞。

　　这个伪君子！

　　柳苑陷入了一种恍若自己是游戏世界女主的错觉。

　　柳苑瘫在座位上吃着后期君送来的小零食，等着下一波的线稿。

　　后期君人也太好了吧，和柳苑同一期进公司，是个娇娇软软的甜妹子。脸上稚气未脱，很难让人想起她其实已经成年的事实。

　　刚开始还以为是个需要照顾的小妹妹，没想到成了漫画组的零食供应部部长。

　　猪肉脯，坚果，旺仔，薯片等等热量高的东西，感觉自己的体重秤要换新的了。

　　如果能不再每天秀她男朋友的话就更好了。

　　“来来来，我刚刚给我们的照片搞了个头发柔和的效果，你看看怎么样？可以的话我就发朋友圈啦。”

　　“挺好的。”

　　头发柔和？这不就是头发变油了吗？！

　　*

　　很快就是周六。

　　【你到了吗？】柳苑收到程方发来的消息。
　　【快了快了，几分钟就好。】

　　柳苑在马路边等红灯，对面不远处便是程方所在的学校。

　　将近十月的天气仍有些燥热，柳苑的鼻尖冒出薄薄的一层汗。南城的天变幻无常，明明今早起来空气还挺阴冷，必须加一件外套才能免受其对皮肤的肆虐。

　　包没拿，天气预报没看，伞也没带，真是失策。

　　柳苑困恼地想着，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擦着汗，昨晚熬夜肝图差点让她早上错过约定时间。嫌化妆麻烦只随手涂了气垫，抹些口红，让自己的脸色看上去不至于太差。

　　交通灯牌屏幕里的数字还在跳动，柳苑视线不禁往右移，不远处的校门口那块刷了红漆的牌匾镶着金光灿灿的四个大字。

　　南城一中——

　　承载了她高中时期全部的回忆，尽管那是一段糟糕、混沌，说来难以启齿的碎片。

　　最初她没有要走艺术生这条道路的想法。

　　似乎太久远，细碎到需要一点一点地拾起，用胶布粘合才能拼凑一个称不上完整甚至很模糊的片段。

　　大概是在那个节点，父亲不知怎的染上赌博，时常半夜两三点回家，偶尔会大发一笔给家里人买一些小礼物。

　　后来玩脱了，偷着把家里的存款败光。有人跑到家里追债，那段时间父亲经常不见踪影，他们把愤怒转移到母亲身上。

　　放学后她躲在角落不敢进家门，四五个壮汉堵在门口眼神狠厉，不顾母亲的叫喊揪着她的头发。

　　最后是母亲变卖了嫁妆才勉强凑齐，然而还远远没有结束。

　　也就一个朝夕的事，冷战、争吵、歇斯底里、互相抱怨。尖锐的语言化作寒冷的冰锥，灼人的羞辱不断，然后逐渐升级，连阳光都消弭不了血的痕迹。

　　永远不会改变。

　　屋子里养了许久的百合、月季无人打理，花瓣逐渐发黄、发黑，散发着类似泥沼的腐臭味和苦涩味，暗无天日。

　　突然的一个念头。

　　“我要去学画画，”一直以来很乖巧听话的女儿突然变得执拗，第一次忤逆母亲的意愿，“不管你们答不答应。”

　　习惯了隐忍不发，但终有一天会破土而出。

　　她将阳台上腐烂的花全部扔到垃圾池。

　　这是年少时期的柳苑唯一的叛逆。

　　许多人意外，因为她的成绩上名校绰绰有余。闲言碎语也纷至沓来，替她打上了“堕落”的标签。

　　这不重要。

　　她渴望色彩，喜欢鲜亮的存在，沾了颜料的画笔染上令人怡悦的味道，浑身的细胞都在躁动。

　　可惜不被人看好，昏头昏脑下的冲动怎么可能比得上学了好几年的。

　　值得庆幸的是，在高三过了将近一半的时候，二人提了离婚。父亲与一位离异的有钱女人缔结契约，靠着仅存的良知把房子留给了她们。

　　之后就是顺利考上美院沦为社畜被甲方与老板教做人的日常。

　　没有过得很差，但也没有那么好。

　　“嘀嘀嘀”鸣笛声响起，到绿灯了。柳苑甩开脑海里的回忆，那些过去随着耳边的车轱辘声一并消失得不见踪影。

　　穿过对面还要步行一小段路到南城一中。

　　学校两边分别挂了“学生是船，教师是桨，家长是帆”，门口来来往往有些热闹，多是学生在等候着家长。

　　有人立在围墙边，还是一套校服，身材颀长清瘦，右脚抬起靠在墙上。他低垂着头玩手机，另一只手攥了一袋东西。

　　和在班主任办公室见到的有点不同，乱糟糟的卷毛此刻收拾得很服帖。长相高于同龄人的优越，线条流畅，轮廓温和有致，脸色在树影的遮掩下看不出情绪。

　　算起来，加上这回，总共也就见了三次。但每一次他给人的感觉都不同。

　　呆呆的腼腆，乖张的狠厉，这次仿佛添了层距离感。

　　和公司的同事主笔有点像，又不太像。

　　似是有所感应般，他抬起眼，目光准确地朝着柳苑的方向聚集。

　　程方将手机揣回兜里，快速地向她走来。

　　男生应该都不喜欢等人的吧。

　　像之前大学社团组织活动，因为器材交接出现问题而耽误了些时间，赶到活动现场时一男同学没用正眼瞧她并且张嘴便吐出一把利刃——“你怎么这么慢，浪费大家的时间。”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不管怎样，柳苑先表达歉意，避免对方将心中因为等待而生发的不耐显现出来。

　　哪想对方好像根本不在意。

　　“没事，我也才到没多久。”程方笑笑，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她，“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买了些，你不要介意哦。”

　　袋子里装了小笼包，油条，豆浆。

　　为了赶路都忘了自己还没吃早餐，现在闲下来大脑倒是接收到肚子传送的饥饿信号。

　　“当然，如果你已经吃过了就假装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吧。”程方看她愣愣的，继续说道。

　　“当然不了。”回他一个真诚的笑容。

　　这个高中生金主……意外的周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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