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于我

　　还是教学楼后的小树林边，还是相似的情景：两人面对面站着，齐姚在哭。

　　原本陆余和她交谈是为了自行车。前几天陆余的自行车半路上坏掉了，恰好遇上了齐姚。女生不仅替他把自行车带走修好，而且还想和他一起去学校。

　　他拒绝了，他知道陆念笙不喜欢齐姚。

　　齐姚走后，他才临路拦了一辆出租车，谁想校门口又碰到了。两人就一起走到了教室，其实也不算一起，陆余步子迈的大，齐姚永远都落他一截，但还是让陆念笙误会了。

　　“怎么了？”陆余对眼前一直哭的女生有些厌烦，语气加重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齐姚还是哭，说话也是断断续续。“可不……可以让陆念笙放过……我们家，我爸爸……根本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求求她……她了。”

　　陆余一脸不耐，“你说清楚一点。”

　　齐姚忍住抽泣，“陆念笙让陆家针对我家公司，现在我爸被市监管理局带走了。”

　　“你怎么知道是陆念笙做的？她根本不是这种人。”陆余说完，转身就准备走。

　　“等等！”齐姚掏出手机放了一段录音，是陆念笙的声音。“她”说：“我告诉你，陆余永远都是陆家的人，除非我不要他了。而你，要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陆余怔愣在原地，成希琳的话又跳进脑海。他面色逐渐难看，齐姚见此眼里闪过一丝快意。

　　“陆余，你信……”

　　“滚开。”

　　陆余推开齐姚，直往教学楼跑去。

　　太阳半边已经下山，还剩半边照得天空黄染；十班教室外偶尔经过一两人，但都匆忙；陆念笙终于算出来了那道题，她放下笔伸了个懒腰。回想今天关于陆余的所有事，她露出许久未见的笑容。

　　“陆念笙！”陆余气喘吁吁的扶在教室前门。

　　陆念笙的笑容变得灿烂，话语中带着一丝调侃，“今天终于愿意和我一起回家了吗？”

　　“齐家的事是不是你做的？”陆余喘息已经平复下来，取而代之的是阵阵寒意。

　　陆念笙的笑容僵在脸上，然后一点一点消失不见，声音也变得冷淡。“齐家和你有什么关系？还是说齐姚和你有什么关系？”

　　陆余一步一步走向陆念笙，眼睛死命的盯住她，希望可以看出什么来，但让他失望了。他紧咬牙关，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如果是，你就收手。”

　　“如果不是呢？”陆念笙反问。

　　“……”

　　陆念笙轻笑一声，像是想到什么，“你说说，如果不是怎么办？让齐姚给我跪下好不好？”

　　“陆念笙……”陆余剑眉一拧。

　　陆念笙慢慢凑近陆余，脸上是戏谑，眼底却是一片荒凉。她用只有两个人可以听见地语调说，“你算什么东西也配管我？”

　　“陆念笙！”这一声直接吼出来，声音大到一层楼都能听见。“你到底想干什么？想玩|死我你直说，用不着废这种烂心思！你|他|妈就是一个神经病！”男生眼眶发红，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凶狠劲。

　　教室的空调已经关了许久，周遭的空气刚刚还充满着燥热气息。

　　但陆念笙却觉得奇怪，为什么一下子这么冷，像是身处极寒天地，让她忍不住发抖。

　　“你觉得我一直在玩你？”她的声音发颤。

　　“难道不是吗？”陆余的语调很轻，“从我十一岁到陆家开始，我就是你的所属物，名字是你取的，身份是你给的。这些年来我也在好好的扮演着这个角色，你怎么还不满意？”

　　陆念笙不曾知道，自己所谓的关爱和保护，在陆余眼里竟然是囚禁他七年的牢笼。

　　她的嘴巴像是被胶水糊住了，说不出任何话。

　　“陆念笙……求求你，放过我。”说完这句话，陆余想象中卸下包袱的感觉并没有出现，心里反而愈发沉重。

　　一声轻哼从陆念笙嘴里出来，她垂头望着地面，眼泪就直直的砸下去。

　　两人久久没有说话。

　　陆余从陆念笙低头那一瞬就开始懊悔，但他不知作何举动，“念……”

　　“念”字还未说出口便被打断了，陆念笙抬起头，她的眼眶和鼻尖都通红，但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冷漠。

　　她盯着陆余看，话语里全是嘲讽。“放过你？那怎么行，毕竟你可是我费了好大功夫才带回家的，而且到最后不是你自己央求留下来的！你之前说的没错，我就是把你当作我的所属物，但这不是你自愿的吗？现在装什么装？”

　　陆余眉头皱了又松开，松开又皱起，脸色变得无比苍白。双手在裤子口袋和外套口袋摸索，他想找些什么东西来掩饰自己的无力感。忽地，他摸到一个小巧冰凉的东西，瞬间心就平静下来。

　　他正视陆念笙的眼睛，那双眼睛里现在看不见半点对他的欢喜。

　　“念念。”他轻喊，“我把这条命还给你好不好？”

　　说完，他掏出午间林正安给他的折叠小刀，在陆念笙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直直戳进自己的心脏。

　　陆念笙失声尖叫。

　　陆余踉跄地靠在桌子上，然后慢慢滑落。因为没有力气，折叠刀应声落下。

　　陆念笙眼泪流了一脸，跪在地上，用双手按住伤口处，直到救护车来。

　　手术门外，陆念笙蜷缩在角落。她双手环抱，原本白净的手臂，现在全是红痕和血。

　　陆行文一来便见到这副模样的她。

　　“念念。”陆行文俯下身子柔声说，“医院已经派了最好的医生，你不用担心。”

　　陆念笙维持一个动作太久了，以至于转头看陆行文时有些僵硬。她眼里盛着泪水，心里装着害怕，在看到自家哥哥的那一瞬间全线崩溃。

　　“哥……哥……”她放声大哭，“他……他说……要……把命……还给我……”

　　陆行文不忍，将陆念笙揽进怀里，轻拍后背。“念念乖，念念乖，念念乖。”

　　怀着的人非但没有缓解，反而浑身颤抖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

　　陆行文意识到不对，赶紧抱起陆念笙去找医生。

　　医生快速检查一番，给女生打了一针镇定剂，然后带上氧气罩。

　　“医生，这是怎么回事？”陆行文看着病床上昏睡的人，手里还拿着从陆念笙外套里掉出来的瓶子。他将瓶子递给医生，“这个是什么药？”

　　医生接过，仔细端量了一会儿，“谷维素，一种治疗焦虑症的药。”

　　陆行文抿着嘴没有说话。

　　陆念笙醒过来时天已经黑了，陆行文坐在床旁，神色晦暗不明。

　　“哥。”她不适应的咽了咽喉咙，因为很久没喝水，所以嗓子又干又涩。

　　陆行文没有应，而是将一旁早就准备好的水递给她。

　　女生撑着起身，拿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喝，心不在焉的。

　　“哥，你是不是知道我病了？”她没看陆行文，只是盯着手中的纸杯。

　　“你倒是……”或许是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些不好，陆行文稍稍平和下来，“生病的事为什么不和家里说，瞒着爷爷奶奶我可以理解，但瞒着我和你嫂嫂是什么意思？”

　　说着说着，陆行文的语气又冲起来。

　　陆念笙低着头，手扣着纸杯。她刚刚没发现，这会看自己的手臂，已经被纱布包起来了。她想了想，“哥，我怕生病。”

　　陆行文心里的火在听到这句话后，彻底熄灭。

　　林婉声生病，然后陆念笙永远的失去了她。

　　陆行文抚上陆念笙的头，“念念，人要往前看。”

　　陆念笙坐着没有说话，唇被死死咬住，察觉到痛后她才松开。“哥，我要记得他们。而且我现在看医生了，我会好的。不要告诉爷爷奶奶！”

　　出于和陆念笙一样的心理，陆行文点头，只是向女生提出了一个要求。“你的任何事情，一定要和我说，不管大小。”

　　女生乖乖点头。

　　“好了，你先休息，我去给你买些吃的。”陆行文起身准备离开。

　　陆念笙叫住了他，“陆余……”

　　“有看护在照看他。”

　　窗户外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但陆念笙却盯着看了很久。

　　陆余说的话在脑海里回放，一遍一遍，不知疲惫。

　　“想玩死我你直说，不用废这种烂心思。”

　　“陆念笙，求求你……放过我。”

　　“念念，我把这条命还给你好不好？”

　　……

　　病房门外有一道影子。从下往上看，一身病服，苍白的脸，不是陆余是谁。

　　他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一个人靠着门，通过小小的窗口去看陆念笙。见她没事，心里长舒一口气；见她一直盯着窗外，心又揪起。

　　陆行文买完东西回来就看到这一幕，他冷着脸走上前。

　　陆余也察觉到有人，转头，喊了一声“哥”。

　　陆行文没理，他透过窗口去看陆念笙，见她望着窗外出神，便没多看。他偏头，小声对陆余说，“时间很晚了，你快去休息吧。”

　　“哥，我能进去看看她吗？”

　　“不能！”

　　说完，陆行文就推门进了病房。陆念笙扭头看他，顺带瞥了一眼门口，然后迅速收回。

　　她脸上带着淡淡地笑容，话语里撒娇意味明显。“哥，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

　　陆行文没有查觉陆念笙的反常，还以为她心里放开了些，心下也开心。“都是你爱吃的，还是你最喜欢的那家。”

　　“谢谢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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