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将军录

　　百官朝拜，大赦天下，与民同乐。宫乐奏起，天子大射，礼部按照礼制严肃地进行着整个祭天的活动。祭祀完毕，又是百官、命妇等的朝贺。

　　整一晌午，云聿站得颇为辛苦，看着这样周全的礼仪，只觉无趣。脑海中忍不住回想在灵州时，父亲与沈叔冬至休沐，开怀畅饮。他与沈家弟弟妹妹，玩耍、吃馄饨。如今只他独自一人在最繁华的京城里，最庄重的宫城里，参与这最重大的盛礼。

　　朝贺过后，饮宴开始。听着悠扬宫乐，看着艳丽舞姬，喝着美酒，按说是极致的享受。只是这酒一行便是一礼，繁琐至极，一点儿也不痛快。还好百官都能得些赏赐，一个个笑容满面。

　　过了午时，百官下朝，又紧接着宫宴。嫔妃、皇子们纷纷向皇帝献礼庆贺，周婕妤伴着乐师一曲《夜半乐》，踩着细碎的舞步，轻云般慢移，灵动地旋转，顾盼生辉，婀娜灵巧，美得绚烂夺目，吸引了皇帝的全部目光。

　　云聿却认为楚王李谦的母妃跳得胡旋舞更为惊艳，只是皇帝的目光全在周婕妤身上，再也看不到昔日佳人卓越的身姿了。

　　皇子们依序献礼，凡是会走的一一上前。云聿有些紧张，按礼制他也需要献礼，不知皇帝会对自己的礼作何评价。

　　到了末了，皇帝一手揉捏着周婕妤细嫩的玉手，一手轻敲扶手，带着似是期待的神色缓缓向他这边看过来。

　　云聿原本看着这盛大的宴会，已有些困了，此时一个机灵。见前面献礼的公主正在退下来，敏捷起身上前，跪身行礼，“陛下，承义匆匆离开灵州，身无长物，适逢前日学习音律，延请学士指点，将灵州地名曲《青玉案》献给陛下。”

　　内侍将云聿手中曲谱接过，呈给皇帝与周婕妤过目。

　　皇帝笑着将手中的曲谱递给周婕妤，指着云聿笑道：“你这小郎君，聪颖机警，心思缜密，你这曲谱虽比不得楚王的珍贵，确实是番心意！”略做停顿后，又认真地说道：“前日朕召问众学士，不无对你的态度称赞有加，尤其是对兵法的领悟，非一般少年所能及，朕果真没看错人！”

　　云聿清楚听出这些话与前几次对话的不同，皇帝在这样的宴会中对自己大加赞赏，是他始料未及的。或许皇帝确实如他人口中所说那般爱才惜才，任人唯贤。

　　云聿谢恩退下，走回到自己的位置时，见不少嫔妃看他时，脸上都是轻蔑。云聿苦笑，心中提醒自己今后做事还需更谨慎些。这宫内的女子实在可怜，即使是像周婕妤这样荣宠加身的，也逃不了勾心斗角，抢一个男人。就算过得再骄奢，又有什么趣味。

　　刚坐下，云聿瞥见皇后身旁坐着的一位四、五岁的皇子，一直看着自己。他微笑向其点了点头，对方回了更灿烂、天真的笑容，温暖而阳光。

　　既是在皇后身边，应该就是皇帝第三子——秦王李升。

　　隆重的宴会，繁复的仪式仍在继续，而接下来云聿只不过是其中渺小的参与者之一，听曲，看舞，吃菜即可。

　　日暮回宫。

　　云聿换上常服，对仍有些兴奋的冯胜吩咐道：“请公公代我谢谢冯将军。”

　　他对宫中这些繁复的礼节一无所知，若不是冯一提醒，自己不可能提前准备进贡的礼物。

　　冯一深知他无贵重之物可献，便提醒他皇帝爱好音律。云聿对音律并不精通，大多由学士完成，皇帝也明白，只不过对自己能有这份心意的赞赏罢了。

　　“郎君，这回可算是长了脸了！”冯胜满面春风，难掩扬眉吐气的畅快。

　　云聿笑笑，“公公，还好是跟得我这样没前途的养子，若是跟了皇子，恐怕连自己怎么被赶出宫的都不知道。”

　　他不是皇子，被皇帝当众赏识，别人不过是多用正眼看他几回。若是今日皇帝偏心的是哪个正经皇子，恐怕内宫少不得腥风血雨。

　　“咱家知道分寸，郎君放心。”冯胜虽年纪小，到底是在宫中长大的，也不是没脑子的。

　　两日后，冯一亲自带着人送来了皇帝给云聿的赏赐。

　　云聿出门相迎，就见冯一笑容满面地踱步进来。冯一虽是太监，但风度翩翩，比之与他年纪相仿的皇帝，还要俊逸几分。

　　“云奉御，这是陛下的赏赐。”

　　“谢陛下，谢将军！”云聿给冯一让了路，两人又一次对坐于榻上。

　　冯一看着云聿，笑着说道：“这尚辇局的政务，在你手上经办后，轮值、形制均是井井有条，难的是学士们的考课，云奉御着实出众。想不到云海将军对儿子的培养如此用心，陛下和咱家都有些意外。”

　　“将军过誉了，”云聿停顿了一会，仔细想了想自己心中的挂念，也只能让冯一帮忙了。

　　接着面色凝重地向冯一作揖行礼，轻声说道：“承义感激冯将军提点，使我能迅速去适应这宫里的生活。如今承义大胆有一事相求，不知将军能否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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