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列车

　　（七）
　　时间不会让一切问题迎刃而解，而是让所有问题变得不可避免。

　　[张紫墨]
　　或许是因为快进入秋天的关系，天气变得有些阴晴不定，出门时还好好地天气，一下子就下起了雨。

　　记得小时候是爱下雨的，特别是夜里，总觉得伴着雨声入眠是件幸福的事，要是遇着打雷，爸爸便会给我讲故事安慰我，小孩子没有许多心事，总是很快就可以入眠。
　　长大后仍旧爱下雨，不过只是单纯的喜欢在下雨天赖在床上，总觉得这样特别惬意。

　　现在的窗外也在下雨，淅淅沥沥的，不过因为是白天，并没有让我有一点点困意，不过也好，可以细细的观察这我喜欢的东西。可能是因为屋子的关系，现在看到的雨不会赖着房檐再顺着瓦砾滴落下来，以前老觉得它们像帘子，将房屋和外界之间拉开了一段距离，有时候觉得这种距离，是生分。
　　只是小时候不会想这么多，不会有心事。

　　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可能是那天姐姐告诉我妈妈的事，虽然只是不确定，但是我还是隐约觉得哪里有问题，好几次想开口问妈妈，但是话到嘴边却又咽回去了。
　　“紫墨，想什么了，妈妈看你站这里都多会儿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妈妈站在我的身后，可能是我太投入，可能是雨声淹没了妈妈进来时的脚步声，我竟然没有发觉。
　　“没什么，就是看看窗外的雨。”还是很犹豫。
　　“傻孩子，还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的习惯。”
　　“有时候觉得雨天有点特别。”
　　“记得你小时候，每次遇到下雨不管在哪里，都会找一个可以避雨的时候呆着然后静静的看雨，普通的过云雨还好，要是遇到暴雨，我和你爸爸还得打着伞出去接你。”
　　“可是小时候不都是在院子里嘛，也不会去别的地方啊。”一说到小时候我就会想到那条巷子，其实就算它破旧，但是它有我童年全部的记忆，至少在那里我是快乐的。倒不是说现在的我不快乐，只是最无忧无虑的日子都是在那里度过的。
　　“那时候所有的孩子都是以院子为单位的，而且大家都相互认识，也正是因为这样你们在外面玩我们才不会担心。”那时候每家基本有人在矿上工作，大人之间都互相认识，所以在所有人眼中，院子是最安全的地方。
　　“妈妈，咱们什么时候去看看爸爸吧，我有点想他了。”搬过来这么久，我和妈妈只是在那些留给纪念逝去的人的节日里去看过爸爸，他躺在那个狭隘的黑盒子里。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我觉得爸爸可能逃不开狭小的命运，不管是从前的巷子，还是如今的小空间，只是不同的是，巷子是温暖的，有人气儿的，就算是后来他的腿受伤了，至少有很多人，他不会觉得孤独。
　　“清明节咱们不是去看过么？要是你想去的话，这个周末妈妈陪你去吧，买些爸爸以前爱吃的东西。”我一直以为妈妈是会痛不欲生的，至少在失去爸爸的时候会很难过。的确，妈妈是痛苦的，在遇到叔叔之前。其实这应该算是一件好事，证明叔叔是真的对妈妈好，妈妈才会变得开朗，因为人不可能总是留在悲伤里的。但是同时我也疑惑，叔叔走进我们的生活才没多久，妈妈怎么会那么快的就接受他并且带着我那么融洽的融入现在的家。或许像她说的叔叔以前是爸爸的朋友，可是我却感觉不是这样的。
　　“妈妈，你会有想爸爸的时候么？”这个问题好像有点无知，或许我只是想验证我心里的那个答案。
　　“会，毕竟他是你的爸爸，毕竟我们在一起生活那么长的时间，毕竟他对我很好。”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不觉得高兴，那么多原因，竟然没有一个是因为他们两个人之间，尽管她说的这些理由每一个都是对的，每一个都是足够的理由。
　　“妈妈，你真的爱爸爸么？”
　　“紫墨，这个问题我记得你很久以前就问过我。”对，这个问题我很早以前就问过，在我们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在我想爸爸的时候，在我想起那条巷子的时候，可是每次的答案都是模糊的，我不确定。
　　“妈妈，你不开心了么”是不是这个问题太尖锐，我看到妈妈的表情变得有些落寞。
　　“没有，只是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孩子，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说这句话的时候妈妈的表情依旧是落寞，好像原本放好的东西突然被别人烦乱，好像突然看到找了许久的东西出现在眼前，只是出现的时机不对，找到的时候，已经不需要了。
　　“对不起妈妈，我只是看到下雨想起了巷子。”
　　“没事，你又没有做错什么，这是妈妈自己的问题。”

　　雨停的时候窗外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除了地上的积水和雨后变得清新的空气，雨过的证据就这样随着最后一滴雨的滴落消失。一如我们的生活，就算是刻骨铭心的过程，也会随着时间消失不见，就算还存在于回忆里。
　　只是，回忆是最不值钱的东西，除了还能在心里看到那些画面，别的什么也改变不了。

　　[陈梦舒]
　　每个故事里的人，都是笔者心中的宝贝，可能像自己，可能来源于身边，哪怕只是幻想。
　　没有谁是凭空出现的，也没有什么事是毫无根据的。没有谁会频繁的出现在你的生活里而没有原因，就像我们不可能只是得到而不付出。

　　是的，妈妈又来看我了，还是在学校，只是这次不同的是她不是在像上次一样在窗户外面寻找我的身影，这次她直接来到了我的寝室。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没课？”学校突然给了我们一天的假期，同寝室的基本都是本地的学生，所以都选择了回家，我嫌麻烦，就呆在了寝室。
　　“我打电话问过你班主任，本来是想问问你的情况，结果她告诉我你们今天没课，所以我就来学校了。”
　　“今天学校突然放假，我嫌麻烦，就没让爸爸来接我回家。妈妈，你最近过得好么？”这好像是一个很无力的问题，分开以后就算我们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是有些东西却是不能提及的。
　　“妈妈很好，只是会经常想你。我也想去家里看看你，但是现在你爸爸再婚了，我也不是单身，有些事不是想做就能做的。”
　　“那个人对你好么？”没有一个合理的称呼让我去定义妈妈现在的另一半，那个男人我从来没有见过，当然，也不想见到。
　　“挺好的，妈妈现在也是幸福的。”幸福的定义是什么呢？是两个相爱的人一起生活，是她拥有了一个完整的家，有丈夫有孩子，是她现在来看我，证明我的存在是能影响她的？
　　“那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么？”是的，现在是另外一个人在享受这份母爱，那原本是属于我的东西。他也是我未曾谋面的人，也是一个孩子，现在的他拥有完整的爱，而我不是。不知道该不该恨他，我有足够的理由去恨，但是却又没有一个正当的理由来支撑。
　　“孩子，是妈妈对不起你。”她哭了，是的，眼泪一瞬间就出来了。我相信这眼泪的真实度，因为我曾在她的身体里呆过，我们曾一起呼吸一起睡去醒来，她也曾那么爱我，我也曾是她的全世界。
　　“那你说你现在很幸福，是在跟我炫耀么？”我不知道这句话怎么会从我的嘴里出来。
　　“梦舒，妈妈不是这样的，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怎么可能不爱你，怎么可能舍得丢下你。”母亲，一个多么伟大的代名词，给了我们生命，抚育我们成长，在每个失落的瞬间开心的时刻陪伴你，教会你许多道理，不管发生什么都会对你不离不弃。对，这是传统意义上的母亲。
　　“可是现在你还有另外一个孩子，尽管我们没有见过他，尽管我没有见过你现在的家人，但是自从你和爸爸分开以后，我们就已经不是完整的一家人了，现在的你们有各自的生活有各自的爱人，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会给我带来多大的伤害？从前我只是不说，是因为我看到那阵子爸爸那么辛苦，为我做那么多事，可是你呢？你留下一句话就走了，你们永远只是用我还小不懂事这句话搪塞我，到底有没有在乎过我的感受？”这些话在我的心里憋了多久，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过这些，不是我没知觉，也不是我真的不明白。
　　“梦舒，对不起，妈妈知道对不起你。”是的，她哭得更厉害了，我觉得这一刻的我是冷漠的，我接受她的苦衷，但是我不能理解，有什么是可以让她选择放弃我放弃我们这个家的。我不相信，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她们选择离婚，我不相信没有理由。
　　“别再说对不起，对不起有什么用？对不起能让我们回到从前有爸爸妈妈还是完整的家的状态么？对不起能解释你们做的事么？对不起应该只是让你心里不那么歉疚吧。”我真的很难过，尽管现在四个人的家是幸福的，尽管阿姨对我很好，尽管现在的我们看起来那么像真的一家人，可是那又怎样？完整不是这样定义的，不是一个家有男女主人有孩子就可以的。
　　“孩子，你也要理解妈妈，我也有自己的苦衷。”
　　“理解你？妈妈，那你离开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和爸爸，你知不知道那阵子爸爸有多辛苦，你知不知道那段时间我有多不适应，现在你凭什么让我理解你。”
　　“对不起，梦舒，妈妈知道伤害了你，可是妈妈也是没办法，我和你爸爸那时候已经不可能再继续生活下去了，所以我们才那么平静的选择离婚。”
　　“对啊，很平静，静得我也是被通知的那个，静得没有人和我商量甚至没有人来征求我的意见。”
　　“爸爸妈妈只是重新选择了我们想要的生活。”
　　“所以你们就离婚了，所以你们就当我不存在。”

　　眼泪应该是最没用的东西，除了表达情绪，它还能干什么？

　　[张紫墨]
　　夜色完全笼罩天空的时候，应该是一个人思绪最清晰的时候。
　　白天喧闹的街道在此刻像玩倦的孩子沉沉的睡去，偶尔经过的汽车发出声响，无非是证明它正进入梦乡。熙熙攘攘的人群早在天色渐暗的时刻陆陆续续的与这白日告别，尽管每天这些相识或未知的面孔都会在再熟悉不过的街道来回穿梭。这也算一种通情达理，知晓每人晨曦亮起的意义，也接受它沉沦的必须。

　　我偶尔会抬起头看一眼窗外，当然，除了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
　　隔壁房间传来叔叔轻微的鼾声，此时此刻，他应该做着属于自己香甜的美梦。
　　“我还没有开口问妈妈。”这样静谧的夜或许就适合失眠，我旁边的小姐姐此时眼睛完全没有想暂时合起来的意思。
　　“我也还没有问爸爸，甚至有点犹豫，尽管这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有些许无奈，倒不是这话假，只是我们都没有勇气去证实，尽管这真的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姐姐，其实说不定这就是上天安排好的。”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被自己吓到了，上天安排这种台词不应该是电视剧才会出现的么，不过此刻我真的想不到更好的词藻来形容这件事。
　　“紫墨，我见到妈妈了，说了很多话。”
　　“什么时候？妈妈和你说什么了？”姐姐说起妈妈的时候表情有些不对劲，尽管她没有开口叫我的妈妈作妈妈，但是我知道她是打心里接受她的，人和人的信任就是一件莫名的事，有时候我们会和陌生人坦露心事，却碍于在熟悉的人面前表露情绪。
　　“前两天学校不是放了一天假嘛，她去学校看我了。说了很多话。”我问她过得好不好，她哭了。”
　　“你和叔叔说过这件事么？”
　　“没有，我不想让爸爸知道。毕竟他们都有自己新的家庭了。”姐姐说这话的时候我有一丝负罪感，就像是我和妈妈莫名的闯进了他们原本习惯的生活。
　　“姐姐，其实你不应该拒绝妈妈对你的关心。”可能是因为爸爸的去世，让我对能够见面这件事有许多幻想。
　　“有很多事我不明白，却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弄清楚，我现在是和爸爸生活在一起，我必须要考虑他的感受，况且我觉得，妈妈现在生活得很幸福。”
　　幸福是一个太大的定义，会随着时间以及心境的不同而变化。
　　当我只有一只熊的时候，我会希望在拥有一只和它也和我作伴；当我离开巷子的时候，会希望时常有机会回去看看，尽管现在那里什么都没有；当我难过的时候会想去看看爸爸，尽管他在那个小小的地方也并不能与我见面。
　　不过偶尔，对幸福的追求会与贪心混淆。

　　[陈梦舒]
　　爱丽丝的梦境最终变成现实却又回归梦里，安娜的爱情来得太快却又不真实，长发公主的头发给人希望却又不得不破灭。
　　童话不会骗人，只是我们习惯站在正义的一方看待问题。

　　“紫墨，有很多事我不明白，却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弄清楚，我现在是和爸爸生活在一起，我必须要考虑他的感受，况且我觉得，妈妈现在生活得很幸福。”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没有多大的底气，不管从什么角度来讲，我还只是个孩子，我甚至还不明白父母突然离婚的原因，也还不明白爸爸突然和阿姨在一起的原因。
　　“姐姐，其实我也没想过妈妈会这么快和另一个人在一起。”那我呢？听到紫墨说这句话，我想到了自己。
　　“很多时候我不得不考虑爸爸的感受，尽管他没有给我任何压力，也没有再分开后说过妈妈一句坏话。”
　　“大人有自己的想法，可能到了他们认为合适的时候就会告诉我们。”
　　“我曾经问过爸爸，在你们还没有来的时候，但每次都会以“你还小，以后长大了自然就会知道”这种话搪塞回来，我不是一定要知道准确的答案，只是不希望什么都不知道。”父母眼里的孩子永远都是孩子。

　　白雪公主最终被心爱的王子吻醒，可小矮人仍旧只是陪伴他的密友，灰姑娘最终穿上了水晶鞋不再受限于与王子在一起的时间，可她的继母与姐姐却永远失去了跳舞的资格。
　　童话不会骗人，因为我们永远都喜欢圆满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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