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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二十)
气急败坏的时候,常常也是人最无能为力的时刻。
眼看就要到交房租的期限却遇到口袋里最体面的时刻;熬了几个通宵做出来的方案却毁在一个最不应该错的地方;半路接手的案子出差错原因却是在上个人;原本计划好的事情因为一通电话全盘打乱。
不由得发火的时候其实只是在责怪自己,明明是计划外的事情,却偏偏扰乱了整个生活的节奏。看过许多抑郁症的病患说的最多的话就是:他们跟我说要快乐,要怎么做才能快乐。可是谁不想快乐?如果这么简单就可以获取,那快乐的方式千百种,怎么会有大喊着不快乐的人呢。
人不由得要扮演很多角色,因为生命本身而被熟知的先避开不谈,那些演过的可爱,喝醉失态,泪流下来,就算是看起来很悲哀的事也不是轻易就可以达成。
“你必须要很努力,才能看起来毫不费力。”
[陈梦舒]
人的本能性有时候是很奇特的。
对于爱、恨、歉疚和悔恨这种大众情绪,也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将其淡化。完全消失不见或者因为一句对不起就彻底释怀显得太过奢侈,只是日子久了感觉这种东西就显得不那么强烈了。
对于成年人而言,可能这不叫做原谅或者释怀,哪怕许多人嘴里喊着忘记其实不需要刻意,但其实它就是“算了”。
人的无奈感时常都会出现,但这种频率并不代表就一定会习惯。
但如果能用本能去爱你的人,哪怕再差也有限度。
“阿姨,我能和你聊聊吗?”爸爸今天不在家,趁着紫墨在房间写作业的空挡,我走到了正在厨房洗菜的阿姨身边。
“当然可以了,孩子,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吗?”对我来说,阿姨是长辈,但有时候她也像是我的朋友。
“我昨天把事情和爸爸说了,我原以为他会生气,没想到却很平静。”这样的平静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就算昨天和紫墨沟通过了,但我还是猜不透。
“你爸爸昨天和我说了,傻孩子,阿姨没有生你妈妈的气,更不会生你的气,你不需要给我道歉。”
“那他还和你说什么了吗?”
“梦舒,我站在一个妈妈的角度,其实很能理解你妈妈。当然,我的情况和她不一样,紫墨的爸爸是因为意外离开的,我有责任也有义务抚养她。你是女孩子,当爸爸的其实有很多事情是不方便的,我记得紫墨第一次来例假的时候因为不知道还以为自己得病了,哭着喊妈妈。这种时候如果是爸爸遇到,他就会显得很无力,不知道要怎么跟女儿说才好。”
“这些我知道,我也知道爸爸这么多年很辛苦。”
“孩子,阿姨知道你很懂事,你爸爸他心里就更明白了。昨天他跟我说的时候,说了好多次很心疼你,孩子的成长过程中,父母扮演的角色是不一样的。爸爸很珍惜你,我觉得你妈妈也是,只不过成年人也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所以你爸爸怎么可能生气呢,没错,你妈妈对着我说那些话确实有点过了,但我能理解。”
“阿姨,谢谢你。”听完阿姨说这些话,我哭了。
“你是个开朗的女孩儿,性格上你比紫墨乐观多了。而且你比她幸运。”我知道阿姨指的幸运是什么,至少我想见妈妈的时候还可以给她打个电话,可是紫墨却不能。
“谢谢阿姨。”
“所以你别再担心了,你爸爸会找机会和你妈妈沟通的。”
“阿姨,我真的很喜欢你和紫墨。”
“傻孩子,阿姨知道啊,紫墨可是一直把你当自己亲姐姐呢。”
爱而不得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就像总不会每次考试都是100分一样,总有你用尽了全力也不一定能达成的事。
我没办法去体会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爱是什么感受,可我知道一个孩子对父母的依赖是什么样子。
在阿姨和紫墨来这个家之前,爸爸跟我说了很多关于她们的事。
“梦舒,阿姨是个很善良的人,妹妹也只比你小一岁,你们会相处得很好的。”那时的我13岁,懵懵懂懂的年纪,脑海里也没有什么后母恶毒虐子的故事桥段,只觉得家里只有我和爸爸太孤单了。
“她会和我住一个房间吗?”
“不会的,爸爸知道你喜欢一个人睡。”13岁的年纪,对私有空间已经有了概念,这于是否乐于分享无关,人都应该有自己可以独处的空间。
“爸爸,你快乐吗?”
“你快乐爸爸就快乐。”4年的时间,早已养成了我和爸爸独有的相处模式,在这个只有两个人的空间里,学会分享与表达是我们一直都在做的事。
“阿姨人怎么样?”抛开爸爸刚刚说过的善良,我想了解得更多一点。
“阿姨很善良,也是一个很称职的妈妈。和我们一样,她和妹妹也是两个人一起生活了四年。”被刻意拎出来说的称职,好像是为之后的某个故事埋下了伏笔。
“我也不知道见面了会怎么样,希望我们都相处愉快。”这是当时的我能给的最好的承诺。
“爸爸会以你的感受优先,永远。”
事实证明他一直都做得很好。
合格与称职甚至是优秀,这些词其实都是比较级。不管是自愿还是被动,总是要有人率先被拿出来做标准,而后才能对比出谁更好。而标准的诞生往往不是最后被比较出来的那一个拥有的特质,其实早在最开始,第一个被拿出来的人,就已经是标准了。
人时常矛盾,也永远冒险,偶尔不堪一击,甚至互相伤害。有时候越想抛开的却越是带着向前,免不了的要越走越寂寞。
“和爸爸说了这件事以后,我的心里反倒平静了下来,之前的那种忐忑不安瞬间就消失了。我猜到了阿姨的反应,所以才会提前和她说那些话。我不能代表妈妈,也不能代表任何人,我只能站在自己的角度代表自己,所以我真诚的道歉并不是因为我觉得自己错了,而是我知道出于母亲的本能,我被爱着是毋庸置疑的,但这种爱不应该给她人造成困扰。感激是生活的必需品但不一定要成为常态化的事。总需要选择自己觉得舒服的生活方式,否则那么多烦心事,总也操心不完。”
[张紫墨]
原生家庭对一个人的影响有时候就像长在肉里的骨刺,供给它营养的明明是构成人体不可缺的部分,但它的出现和存在却是让皮肉吃尽了苦头。到了不得不摘除掉的时候,不管遇到医术多高明的医生,都还是会留下无法消除的疤痕,严重的,愈合处还会肆意生长,形成难看又痛痒的疤痕增生。
“不知是原本次数就很少还是我选择性的屏蔽掉了一些,印象里爸爸妈妈吵架的次数不算多。虽然都是在矿地上工作,但爸爸和巷子里的其他男人不太一样。他说话的声音不是粗矿,也不爱在夏日的傍晚半裸着上身在门外乘凉,他喜欢穿一件白色的褂子说这样最凉快。
妈妈偶尔喜欢和那些一样只待在家做饭的女人们聊天,但内容仅限于聊聊厨房和孩子这样的话题,对于她们口中的某些家长里短,妈妈好像一点也不感兴趣。
可娴静总是有限度的,美好的构图不可能永远停留在夏日清凉的傍晚。
失去了双腿的爸爸性格开始变得有些急躁,床成了陪伴他最多的物件儿。刚开始是细小的争执,因为性格因为顾虑,可人的耐心是有限度的,对事物的接受程度也是有限度的。
爸爸开始在不高兴的时候随手扔掉手边的物品,有时候是喝水的杯子,有时候是吃饭的碗,最严重的一次是床边的小桌子。于是妈妈只能低头去捡这些碎片,去整理收拾这些带着未消散的情绪的狼藉。
“这日子不能这样过,苏岩,咱们不能这样过。”
“你别让孩子听见。”
“咱们不能这样过,紫墨才7岁啊。”
“那我有什么办法,我能带着她离开这里吗。”
“都是我的错,事情才搞成这个样子。”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事情已经这样了。”
“我太对不起紫墨了,我太对不起她了。”
…..
…..
…..
吵架是最不能解决问题的方式,一地狼藉破碎,但我一点忙都帮不上。
巷子的弊端是声音会被无限的放大,于是爸爸妈妈的不友好的对话,又变成了其他人的饭后闲谈。当然,那些人不会傻到这件事也要来和我们分享,但从他们的眼神里,我看见了不友善。
这种不理智友好的对话方式,我一点都不喜欢。”
能保持大部分时间都理智,是人生活在这个社会的基本配置。就像总不能每顿饭都迟到自己最喜欢的那几样菜一样,总得接受不喜欢,才能做出比较。但要说耿耿于怀就有点过头了,时间这种永不会停留的东西,绝不可能给谁大把的机会缓冲。所以很多时候我们不是向现实低头,而是不管经历了什么,总得给自己一个名正言顺的台阶下,毕竟现实是客观存在的,它总不会强硬的把谁按在地上践踏。
“苏岩,你认真的考虑一下我的建议,这样对我们谁都好。”
“你这么说,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我就是因为考虑了你和紫墨才会这样做,我是个人啊,不能这样没有尊严。”
“你让邻居们怎么看我,以后紫墨怎么抬得起头。”
“那你说我要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张冼,你今后别再说这样的话了。”
“苏岩,你认真的考虑一下,别犹豫了。”
所以破碎的从来不是某一段时光,因为没人会顾及别人的生活到底有多狼藉为难。
选择性的去记得好的事情,就像在一堆不喜欢的口味里勉强找出能吃的那颗糖,不知情的人看到还以为你挑挑拣拣,可只有你自己知道,这不是选择而是只有这么做。等到吃下去才发现,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以后甚至都不想记得这个味道。但记忆掐不掉,味蕾也不会丧失,于是只好选择性的不记起。
但是人啊,越想抛开的越是带着向前,可其实我们要的并不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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