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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欢繁拆开包装袋,拿出漂亮的蓝色纸条整齐铺平,她一笔一画在上面书写,模样认真又专注。
——意外总是猝不及防,悲伤总是来来来往往。
蓝纸黑字,衬着很是漂亮。
她对折几次将长条折成了一个很短只有一厘米的小纸条,然后扔进了玻璃瓶,往后的日子里可能会扔进越来越多个。
叶星在边上看她写完,收了病床上的折叠小桌,开口问道:“刚才陈齐被程易据带走前我听到他说俞越把病房门反锁了,不让他和程易据进去,你们……?”
欢繁把玻璃瓶递给她,指了指床头边的柜子,示意她放进去:“没有什么,他只是跟我说了几句关心的话而已。”
脑袋里想的却是男生离开前势在必得的样子。
叶星半蹲下把瓶子放进去,放好了要扶她躺下:“那就好。”
欢繁伸手把她拉到床边坐着,“方可舒不是和你一起出去的吗?怎么没看她进来?回去了吗?”
“嗯,她说要回去看看她奶奶。”叶星说。
病房门忽然被推开,叶星惯性地抬头看了一眼,一瞬间呆的嘴巴都合不拢。
欢繁笑了笑,凑过去说,“口水要流下来了。”
叶星摸了摸嘴角,目光仍旧盯着门口的男人不放,嘴里说:“纪曜绛怎么在这?!他生病了?不应该啊,他要是生病了,应该会有人打电话告诉我的啊。”
欢繁:“……好像是他家小孩生病了。”
“哦哦。”叶星点点头,纪曜绛现实中的脸部线条轮廓和皮肤比荧幕上更加精致,她看着看着忍不住叹出了声:“真的是太帅了。”
欢繁笑了笑。
她靠回床,看了会儿窗外,突然说:“小星,以后就别再来看我了,我要不了多久就回学校的。”
叶星立刻转过了头,非常不能理解:“为什么?你要是担心我上课的话,我就课余时间来,但是你不能限制我来看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欢繁说,“我是想说等我脸好些了你再来。”
叶星:“……”
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欢繁现在是摘下口罩的,她可以清楚地看到女生脸上的伤,如果她不答应,欢繁会难过,会为难,会感到不舒服,可是她要是答应了……
“好吗?小星。”欢繁轻声道。
要是答应了,她会很难过。
“好。”叶星说。
欢繁感激的看着她,“谢谢。”
叶星觉得自己好像更难过了,她笑着说,“别急着谢我,作为交换你得帮我一个忙。”
欢繁:“?”
叶星趴到她的耳朵边:“你帮我要一下纪曜绛的签名呗。”
“……”欢繁眨了眨眼睛,“你不是有很多他的签名吗?”
“咳咳。”叶星清清嗓子,“那签名再多我也不嫌多啊。”
她看了纪曜绛一眼,又说,“还有我这回……是想签在印有他人像的T恤衫上……我中考要穿着去考试的。”
欢繁表示明白:“嗯,保证完成任务。”
叶星顿时乐得不行,她还想再说什么,手机突然响了,接通,是叶玢催她回家,叶星不情不愿回了好。
挂断电话,叶星恹恹的,欢繁知道她是想多陪陪自己,但明天还有课,更何况现在已经这么晚了,回家休息才是更好的。
“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晚上早点睡,还有……分别前来个拥抱好不好?”
“当然好!”话未落地,叶星已经伸出双手抱住了她。
欢繁看着叶星离开,听到关门声,而后开始望着天花板发呆。
她其实不知道为什么俞越非要跟她比一场篮球,以至于连到医院来看到她的第一眼开口第一句话都是:“想和她打一场篮球。”
而她自然还是一如既往地拒绝:“不想打。”
不是不想,是不能了,她掉下桥不光脸部受了伤,胸口那里也受了重伤,下午医生过来查房就说过不能再做像打篮球那样的剧烈运动了。
可男生根本不在意她的拒绝,他笃定的道:“等你出院了就来一场,我保证你会想的。”
“……”她选择沉默,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唯有沉默。
男生看了她一眼,朝她笑笑,推开门离开了。
此刻想来,倒是有些后悔当初拒绝了他,起码那时无论结果输赢,至少是经历了过程的。
如今却是无能为力了。
发了会儿呆,犯起困,她眯了眯眼,没抗住困意闭上了眼睛。
林栀梅打完热水回来,看她睡着了,松了口气,面色显露出几分疲惫,从早上知道消息的慌乱着急到现在总算安定下来能歇一口气,这期间隔了十几个小时,对于一个生了重病的老人无比煎熬。
占据煎熬的大部分是担心。
她担心欢繁的以后,她剩下的时间不多,没了她,欢繁该怎么办,该怎么活着,会不会让人欺负。
“您好,阿姨,我有点事想和您谈谈?不知道是否方便?”病房内一直旁观的纪曜绛突然道。
林栀梅错愕转头。
晚上的医院走廊只有偶尔查房走动的护士和少数出来透口气的病人家属,走廊尽头有冷风吹进来,久了就有些冻人,林栀梅坐在长椅的一端搓着手。
纪曜绛坐在另一端,中间隔着刚好能容下一个人的位置。
“我想请你的孙女来我家做家教。”男人率先开口,声音里没有什么起伏,平铺直叙的说出自己的目的。
一个陌生人对着另一个陌生人说这样的话,不免唐突了些,林栀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纪曜绛说。
“……”林栀梅缓了一会儿,“先生,我们今天还是第一次见面……”
“说这样的话确实是我冒犯了。”男人低声道,他看了眼病房,“但您的孙女是最合适的人选。”
林栀梅有些不可置信:“我从来不知道我孙女有认识过你这样的人,况且她才十六岁,我知道她很优秀也很聪明,但是比她优秀、比她学历高的人多的是,为什么是她?”
“小弈身体不好,需要人照顾,您家孙女来我家做家教,也不是真的要她教些什么,只是让她陪陪我家小孩,我会付你们相应的报酬,而这些报酬足够让她安稳地读完高中甚至大学。”纪曜绛说,顿了一下他又接着道:“还有,我家小孩很喜欢她。”
这是主要原因,也是事实。
林栀梅一下子沉默了,男人提到报酬提到欢繁上学的问题,这确实是她目前担心的,这人是有备而来,想了想她开口问道:“你说的是病床上那个小孩?”
“嗯。”
“如果我不同意呢。?”林栀梅说。
“林阿姨,这是对您对我都只有利无害的选择。”纪曜绛平静道,只是在话的前头加了字。
明晃晃的一个林字,就足以肯定这人调查过她们。
“我想这件事情没得商量。”林栀梅说,语气不容辩驳,随即又摆了摆手,站起身扶着墙壁慢慢往病房的方向走。
身后的男人还在端坐着,面容冷峻,紧抿着唇,过了一会他掏出口袋里的烟,点了一根,咬在嘴上,没吸几口又被他掐灭了。
烟雾被溜进来的风吹散,他站起来迈开步子离去。
有些事还是急不得,要慢慢来。
欢繁醒来的时候没有看到林栀梅,她微扭过头,迎面对上了隔壁男孩看过来的目光,男孩眼睛直盯着她,也不说话,就那么盯着。
她认出来是之前碰到过几次的男孩,她伸手去够柜子上的口罩,结果越够越远,男孩见状快速爬过来把口罩递给她。
欢繁戴上口罩,问他:“你生病了吗?”
男孩点点头,大概是担心纪曜绛会突然回来发现他没有好好躺在床上不高兴,他又急忙爬回床钻进被子里,把自己盖好,只留一双亮黑的眼睛望着她。
欢繁看着他做完一系列的动作,才又开口:“是又发烧了吗?”
上回见到他就是在医院门口发着烧,这回见到他又在病房,这小男孩的身体应该不怎么好。
男孩又点了点头,从被窝里伸出手指了指脑袋:“嗯,头疼。”
“把手缩进去。”欢繁立即说。
男孩听她的话乖乖缩回了手。
“对了。”欢繁问道,“你叫什么啊?”
“我叫沈弈。”男孩说,“今年九岁,纪曜绛是我小舅。”
应该是有不少人问过他这些问题了,别人一提就惯性说出了一大串,都不带停顿的。
欢繁笑了笑,也学着他的语气一本正经道:“我叫林欢繁,今年十六岁,你等下会看到一个老奶奶,她是我奶奶。”
沈弈抿了抿唇,有些害羞:“你好。”
欢繁觉得这小孩挺有趣的,她向男孩伸出手:“你好。”
男孩挪到床边去握她的手,握住之后更害羞了,脸上绯红一片,像个通红的小苹果。
往后的日子里,欢繁也常常这样对他伸出手,他每每还是害羞到不行,只敢小心的轻轻地去回握。
门口传来脚步声,然后是门被扭动推开的声音,欢繁收回手,喊了声“奶奶。”
林栀梅应了一声,问她渴不渴,欢繁说有点,林栀梅倒了杯水,给她升高床位才把水杯递给她,然后进了厕所。
欢繁拉下口罩就着吸管慢慢喝了起来。
医院病房里没有空调也没有烤火器,冷的让人打哆嗦,她也没告诉林栀梅自己冷,怕她担心。
此刻喝完一杯开水,才觉得萦绕在身上的冷气散了不少。
刚把空杯子放下就听到开门声,欢繁下意识去看,看到是纪曜绛就想到了叶星拜托她的事。沈弈说他是感冒,想来不会住太久的院,她必须要把握时间才行,不然就完不成任务了。
纪曜绛将吃的搁到柜子上,他摘下口罩,伸手摸了摸男孩的头,已经没有那么烫了。
“穿衣服起来吃点东西。”男人拿过床边男孩的外套。
男人“嗯”了一声,翻身起来。
纪曜绛买了两份红薯粥,拿出一份给男孩,另一份就让它搁着,他坐在边上看着男孩一勺一勺的吃。
沈弈看了一眼另外一份,男人也看过去。
“小舅,这个你吃吗?”男孩问。
男人摇摇头。
“我吃一份就够了。”男孩说,“另一份可不可以给姐姐吃?”
“可以。”纪曜绛微点一下头。
两个病床隔着不过一米的距离,欢繁自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刚想说不用,就听到男孩笑着对她说:“红薯粥超好吃的,姐姐你也尝尝。”
一双又大又黑的漂亮眼睛里充满了期待,欢繁没能忍心拒绝。
“好。”他说了。
纪曜绛沉默的插好吸管,递了过去。
“谢谢。”欢繁接过来,她低头吸了一口,红薯粥软糯香甜,她又喝了一口,不太敢直视纪曜绛,便低下了头,慢慢开口道:“纪先生,你好,我朋友很喜欢你,你可以给她签个名吗?”
久久没听到人回话,欢繁深吸一口气,准备再问一遍。
“可以的,你要签在哪里?”沈弈突然插话。
欢繁转头看了一眼他,又去看纪曜绛,没见他皱眉或是有什么其他不满的意思,这才回答男孩的话:“她的T恤衫上。”
说完不自觉摸了下后颈,这是她不好意思和心虚的时候会做的动作。
“我没带笔。”纪曜绛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俩个。
“没关系,那就明天签。”欢繁说,“正好我朋友明天才能把衣服拿过来。”
纪曜绛丢下一个字:“嗯。”
欢繁冲男孩笑了一下,轻声跟他道谢。
沈弈露出一个有些腼腆的笑容。
林栀梅从厕所出来,欢繁劝她回家,林栀梅说什么也不同意,怕她晚上喝水、起来上厕所不方便。
欢繁往床边挪了挪,留出点空位:“那奶你上来睡。”
林栀梅还是不肯,说怕万一压到她的伤口,欢繁这回没听她的,睁着眼睛看她,意思是你不睡我也不睡。
僵持了十几分钟,林栀梅拿她无可奈何只好脱鞋上了床,只不过一上床就侧过了身体,背对着她闭上了眼睛。
欢繁觉得自家奶奶生起气来跟个七八岁的小孩没什么区别,居然闹着不理人的小脾气。
她从背后抱住林栀梅,凑过去说出甜甜的话:“奶,你真是越来越可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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