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后来，我等你来

　　方可舒只在蓝岸市待了两天就又回了E市。
　　这两天她哪儿也没去，就跟欢繁一起待在叶星身边，离开时拉着叶星的手摩挲了好一会儿，没说告别的话也没讲不舍的话，两天两夜她在心里把想说的都已经说过了。
　　欢繁还是她回来时候的模样，跟个雕塑一样，一动不动地守着叶星。
　　她凑到欢繁面前，伸出手环过她的腰，紧紧地抱住了她。
　　欢繁任由她抱着，安安静静的，不说话也没有其他的动作。方可舒把头埋在她的脖子里，蹭了蹭，这么多年过去，她依旧贪恋欢繁身上的味道，温暖的，让人感到平静祥和。
　　抱了好久，手机来电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她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背上忽然覆上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她，方可舒惊诧地转头去看眼前咫尺之远的人。
　　欢繁闭上了眼睛，脑袋慢慢地靠过来搁在了她的肩膀上。
　　“好好的。”欢繁最后说了这么一句。
　　方可舒用力地点了点头。
　　他们七个人，她们三个女生，如今只剩下了六个，她们两个女生。而她们此次分别，或许再也不会相见，但她们永远惦念对方。
　　她懂欢繁的意思。
　　关于你，我永远不求别的，我希望的只有你好。
　　－
　　陈齐和程易据送的方可舒离开，本来是说陈齐单独送她去机场，但陈齐的魂不守舍，让程易据感到不放心。
　　方可舒来得匆忙，没带什么东西，就她自己孤身一人，她坐上车后就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
　　程易据朝后看了一眼，收回目光时看到副驾驶上陈齐的安全带还没有扣，他忍不住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探过身认真地给陈齐扣好安全带，然后打转方向盘，朝机场开去。
　　半路上，陈齐接了一个电话，是俞越打过来的，也是才知道叶星的事情，打电话过来问具体情况。
　　陈齐没心情接，哦哦了两声，把手机扔给了程易据。
　　程易据把手机放到耳边，电话那边俞越的声音沙哑，“叶星……”
　　“嗯。”程易据单手打着方向盘，白色吉普稳稳地行驶在高速公路上，他注视着前面的路况，道，“是前几天的事了。”
　　“怎么……这么突然？”俞越不可置信道。
　　“心脏病。”程易据说，“她二十三岁时患的心脏病，算来今年已经过去了十二年了。”
　　对于一个患有心脏病的人，在没有心脏移植的情况下能活十二年已经是非常不错的事情了。
　　程易据知道叶星的死因是心脏病也是在医生宣告死亡时间时听到的，这么多年叶星在他们面前看起来很健康，完全不像患病的样子，因此他们对她的离开完全没有一丝防备。
　　就在前一天的晚上，叶星还在和陈齐发消息，他当时就在陈齐旁边，看陈齐和叶星聊的不亦乐乎还为此吃味过。
　　俞越听得懂他这话里的意思，顿了顿，问道，“她现在在哪里？葬礼……是什么时候？”
　　按叶玢把叶星遗体搁到冰冻室的情况来看，目前应该不会举办葬礼，程易据回答道，“还没说举办葬礼的事情，她的遗体现在在辛庄118号。”
　　“嗯。”俞越说，他从裤袋里摸出一包烟，抽了根出来，点燃夹在手里没抽，烟雾晃过他的脸庞，他很轻地道：“林欢繁她还好吗？”
　　这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得到一个好或是不好的回答并不能改变什么，也无法让他放心，可他还是忍不住问了。程易据想到这一连几天见到的女生苍白麻木的样子，如实道：“不好。”
　　非常不好。
　　叶星闭上眼落下最后一口气，欢繁也同她一起离开了。
　　俞越咬住烟，狠狠吸了一口，吐出来时回了一声嗯。
　　程易据拿下手机，刚要掐断电话，后座的方可舒探过身来一把拿走了他手上的手机，程易据愕然转过头，方可舒压根不看他，对着电话直接吼道，“俞越，你他妈现在在哪？！”
　　这一声直接把晕乎的陈齐都给喊回神，他吓得一抖，坐直反身朝后面看，看到方可舒一脸怒气，又转头看了看程易据，程易据无奈地摇了摇头。
　　俞越没料到是她，顿了好一会儿才说话，“蓝岸市。”
　　“你现在赶过来蓝岸机场，我们聊聊。”没给俞越拒绝的机会，方可舒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陈齐又朝后看了一眼，方可舒看过来，眼神不耐：“看什么？”
　　她把手机朝前面扔去，陈齐伸出双手去接，堪堪接住，“你这哪儿来的那么大的火气？”
　　“管那么多！”本来陈齐不接话还好，这一接她心情就更不好了，想到什么，方可舒直接炸了：“陈齐，叶星的事情，你为什么没有当时就告诉我？你把我当朋友了吗？”
　　“……”陈齐无话可说，这事儿确实是他不对，他闭紧了嘴巴，觉得有些烦躁。
　　程易据瞄了他一眼，本来这小孩儿这几天就心情不好，整个人都恹恹的，方可舒这么一说，只怕短期内他都不会好了，对于没有通知到方可舒，他承认他和陈齐两个人不够朋友，但看陈齐这副自责的模样，他还是于心不忍，他伸手摸了摸男人的头发。
　　他们在机场等了半个多小时，俞越才来，男人步履匆匆，额头脸上都是汗，程易据到门口去接的他，从口袋里拿了纸出来递给他。
　　俞越没接，“不用。”
　　程易据就又揣回了口袋，带着人往里去。
　　还没等他们两个走近，方可舒就起身迎了上去，程易据自觉地给他们空出空间，走到陈齐边上挨着他坐了下来。
　　“饿不饿？”程易据扳过陈齐直直看向那边两人的脑袋，问道。
　　陈齐摇摇头，程易据不怎么信，他把手从陈齐的大衣下伸进去，隔着薄薄的毛衣摸了摸他的肚子，肚子瘪下去一大块，今天早上就没吃，哪有不饿的道理，他抵着男人的额头，语气温和道，“我们去吃点东西，嗯？”
　　程易据对他软和一点，陈齐就受不了，只会说好。
　　程易据闻言笑了笑，他用头轻轻磕了磕陈齐的，然后起身拉过男人的手，带着人去找吃的。
　　……
　　这边方可舒一走近俞越，就给了他一脚，是下足了劲的一脚，俞越一米八几的大高个男人，疼的都有些站不稳，他退后一步，抬头看向方可舒，没有说话。
　　但方可舒知道他在反问自己干什么，她面无表情地道，“俞越，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林欢繁面前了。”
　　这话说得奇怪，俞越站直身体，语气很轻地反问，“关你什么事？”
　　关她什么事，方可舒张了张嘴，说不出口。
　　她没法儿说，她总不能说，因为我不小心看到过欢繁的玻璃瓶，知道她喜欢你，就在高中毕业前没多久，她还记得自己当时震惊的程度，捏着纸条嘴巴许久都合不上。
　　这些欢繁都不曾说出口的秘密，她又怎么能擅自告诉面前的男人呢？
　　“你喜欢过欢繁吗？”她最终问了这么一句。
　　俞越有那么一瞬像是被人戳中了心思，张嘴想反驳，但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良久也没有得到回复，登机的时间要来不及了，广播在催促没有过安检的人赶快过安检。方可舒盯着面前的人，叹了口气，“如果你喜欢过她，那么我希望你去告诉她，你不是一直都很不在乎脸皮的吗？！”
　　如果不喜欢，那就不必再去找她，给她念想，如果喜欢，那请勇敢的告诉她，让她没有遗憾。
　　看过那些纸条过后的方可舒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
　　俞越是个成熟的成年人了，话已至此，他应该知道要做什么了，做不做了。
　　方可舒说完转身跑到候车厅拿过她的机票和证件，跟吃完东西回来的程易据和陈齐打了声招呼就朝安检的地方跑过去。
　　俞越看着她离开的身影，眼神复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回去的路上换成了俞越坐在他们的后座。
　　程易据直接把车开去了辛庄。
　　－
　　欢繁又晕倒了。
　　沈弈在她身后接住她，一路慌乱地把她抱到车上，给她系上安全带，猛踩油门朝医院赶。
　　他们车子开出去时，外面正好有一辆车开进来，沈弈因为担心欢繁，专心开车根本没有去注意，但是程易据认得他的车，想到刚才俞越问自己的，他还是朝后说了一句，“刚才开过去的是沈弈的车，应该是林欢繁又晕了。”
　　后座上的男人怔了一瞬。
　　程易据把车开到停车坪，三个人下车往别墅走过去。
　　到医院挂了急诊，医生检查了一番，又给打上了点滴，扎完针看了眼床上没有丝毫的血色的人，摇了摇头，对守在一旁的沈弈道，“她这样下去迟早要把身体搞垮的，你是病人家属吧帮着多劝劝。”
　　男人点了点头。
　　医生离开后病房里安静下来，沈弈在病床边的凳子上坐下，他看着床上躺着的人，探过身去摸了摸她的头发。
　　摸了摸她的脸。
　　欢繁瘦了很多，脸上没有一点肉了，骨头撑着皮，摸上去硌手，她的眼睛周围有着还未消下去的红肿。
　　嘴唇发干都起了皮。
　　轻轻地摸了一下她的嘴唇，他起身去找护士要了棉签，又找来杯子倒了杯温水，用棉签蘸水，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给她润湿嘴唇。
　　……
　　晚上八点多欢繁才醒，醒的时候，沈弈正站在窗户边打电话，容威在向他汇报公司的事务，注意到病床上的人的动静，他对容威低声说了句“知道了。”就要挂电话。
　　容威急忙补充道，“沈总，白铮骨医生回国了，他让你近期去一趟他那儿。”
　　沈弈顿了一下，“好。”
　　欢繁闭了闭眼睛，脑袋又疼又涨，全身哪儿都不太舒服，但她仍然记挂着叶星，掀开被子就要下床穿鞋，沈弈大步过来，没有阻拦她的动作，而是蹲下身子，握住她的脚，拿过她手里的鞋子，认真地帮她穿好。
　　欢繁盯着身前男人的脑袋，紧抿住嘴唇。
　　等沈弈给她穿好了，她立即就要往外面跑。
　　沈弈拿过床头之前出去打包回来的粥跟了上去，他刚走出医院就看到欢繁在路边拦车，外面的风很大，她看起来那么瘦弱，毫无抵挡之力，随时都有可能被吹跑。
　　看得他心惊肉跳，他急忙过去搂住她往自己怀里带，他压制住满满的心疼，哑着嗓子道：“别拦了，我送你过去。”
　　欢繁在她怀里不动了，沈弈搂着她往停车场带。
　　先把欢繁抱上车，他再绕到驾驶座，给两个人都系上安全带后，他把手里的打包盒递给边上的人，“吃点东西。”
　　欢繁不想吃，她转头看向了窗外。
　　沈弈边看着她边驱动车，等开到正道上了，他才收回目光，车子里很安静，没人说话，与窗外车水马龙热闹非凡的街道仿佛是两个世界。
　　前面是红绿灯，沈弈停下车，转头看向欢繁。
　　时间好像只过去了几秒，却又像是千帆过尽，嘴唇开开合合。
　　男人的黑眸湿润，他放低语气，连带着把自己这个人也一并放低，极轻极慢地说道，“你能不能也看看我。”
　　他知道这个时候他不该说这样的话，可他也实在难忍。
　　欢繁颤了一下，她从车窗玻璃去看身侧的男人，沈弈看向她的目光里都是心疼，她突然像是被针猛扎进了皮肤里，回过了神来。
　　绿灯亮了，后面喇叭声此起彼伏地响，沈弈没得到回答，沉默地看向正前方驱车向前。
　　胳膊突然被人拉住，他偏过头，欢繁仍旧保持着望向窗外的动作，俩人的目光在玻璃上相撞。
　　“回家吧。”欢繁动了动干裂的嘴唇，轻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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