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后来，我等你来

　　她这一觉睡得很沉，直接睡到了早上八点多，输液的针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拔了。
　　头还有些晕，欢繁闭了闭眼，掀开被子起床。
　　想来是她的突然晕倒，让程姨担了心，早餐居然炖的乌鸡汤，程姨还特地叮嘱她多喝点，努力喝了一大碗，男孩也喝了不少，小肚子撑得微微鼓起来。
　　这把程姨高兴的，眼角的皱纹都笑裂了：“小弈要是每天都这么吃，要不了多久就是一个大小伙了。”
　　男孩害羞地笑了笑。
　　用完早餐欢繁和男孩一起上楼，程姨在后面哎了一声叫住她们，
　　欢繁转过头不明所以，“怎么了？程姨。”
　　“瞧我这记性，纪先生说他今晚要回来用晚饭的，还有要说寒假出国旅游的事情。”程姨说。
　　该来的还是躲不过，或许直接说清楚一点也好，欢繁想了想点点头，“我知道了。”

　　上楼后两人各自干自己的事，男孩看书，欢繁写作业。
　　高一的作业强度没有高二高三的那么大，她们班除了九科每科必备的寒假作业册外，还有的就是语文老师布置的五篇题目自拟的议论文作文，这个量算不上多，抓紧时间不偷懒的话半个月应该可以做完。
　　欢繁先开始做英语，男孩盘腿坐在她椅子边上的地毯上看书，房间开了空调，毯子也厚，并不会觉得太冷。
　　俩人都在专注地做着自己手里的事情，偶尔脖子酸了或是眼睛累了就转头看看对方。
　　窗外不知不觉间又开始飘起了细碎的雪花，零星点点，衬着一切都清透不少。
　　窗户玻璃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有小水滴顺着往下滑，欢繁抬头间看见，临时起意用手在上面画了一颗小星星，不过没画好有些歪歪扭扭的，她抿了抿唇，又给抹掉了。
　　男孩看见她的动作，放下书凑过去，用食指在她刚抹掉的那一块后面加了一颗大星星，是一颗漂亮又端正的星星。
　　不过转眼见就变得朦朦胧胧的了。
　　欢繁摸了摸他的头，从抽屉里拿出两根棒棒糖，一人一根。
　　男孩含着糖又要往地上坐，欢繁怕他坐久了不舒服，问他要不要换到沙发上去。
　　男孩摇摇头表示不用，低下头翻起了书。
　　沈弈有个在家不爱穿袜子的习惯。欢繁看他裸露在外的双脚，拿了条毛毯给他盖上，男孩仰头冲她笑了笑。

　　雪一直没停，说晚饭回来的人，也真的就刚刚好是晚饭回来。
　　欢繁和男孩下楼时，纪曜绛正披着一身风雪走进来，程姨接过他的公文包，男人脱掉身上的外套一并交给她。
　　然后大步走过来一把抱住沈弈，直接抱着男孩去了沙发。
　　欢繁自觉不去打扰他们，去了厨房帮程姨做晚饭。
　　因为纪曜绛回来了，吃晚饭时餐桌上几乎没人讲话，除了男人偶尔给男孩夹菜时筷子和碗会发出的细微碰撞声和嘱咐声外。
　　纪曜绛没吃多少，很快落了筷，起身时漫不经心道：“欢繁，吃完饭后来趟书房。”
　　欢繁闻言放下筷子，用纸擦了擦嘴，跟着站起来说：“我吃好了，现在就去吧。”
　　纪曜绛点点头率先上楼，欢繁落在他后面半步的距离。
　　沈弈也想跟上去，被从厨房端着汤的程姨叫住，要他喝点汤。
　　男孩只好停下，喝了半碗汤，搁下碗后问收拾餐桌的程姨：“程姨，小舅今年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啊？”
　　按照往年纪曜绛的工作强度来说，他一般都是赶在农历春节前几天才会回来，像今年这样将近提前小半个月就结束工作回来的情况几乎没有。
　　程姨被男孩这么一问给问倒了：“先生没说，可能是抽空回来看一眼吧，说不定过两天就又离开了。”
　　她瞅着男孩笑了笑，“小弈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没等男孩回答，她又说：“先生今年还没安排说要去哪里，这次回来好像就是因为这件事，不过蓝岸市温度降的这么厉害，是得尽快打算了。”
　　男孩点点头，站了起来：“程姨，那我先上楼了。”
　　程姨笑着说：“嗯，去吧。”
　　男孩上楼直接去了书房，他也没有偷听的打算，抬手敲门：“小舅，我是小弈。”
　　面前的男人曲起左手食指点着桌面，低头在看材料，眼睛上的细边丝的圆眼镜片遮住了他眼底的犀利，整体气质看上去比平时柔和了不少，却也不至于能跟随和扯上关系。
　　欢繁沉默地和他隔了一个办公桌站着，并不打算率先打破这沉默。
　　过了大概有五分钟，男人合上只翻了一半的材料，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靠回椅背：“先坐吧。”
　　欢繁拉开椅子坐下。
　　纪曜绛缓缓道：“蓝岸市冬天太冷了，小弈的身体受不住，所以我们每年冬天都会去稍微暖和一点的城市过冬，今年既然你来了，也该要问问你意见，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欢繁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出自己原本的想法：“寒假我想去做兼职。”
　　男人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房间变得极其安静。他摸出口袋里的烟盒，没有拿出烟抽，仅仅拿在手里把玩着，随意道：“做兼职？缺钱？”
　　欢繁平静地回答：“不缺钱，但是我想去做兼职。”
　　“这不是……”，纪曜绛后面的话被敲门声打断，他起身去开门，蹲下身摸了摸男孩的头，问他：“吃饱了吗？找小舅有事？”
　　“小舅，我们今年不出去了好不好，我想在蓝岸市过年。”男孩说。

　　按理来说在从小生活到大的城市里过年明明是件很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对于沈弈来说，却很难，很难很难。
　　他今年已经十岁了，从四岁开始记事起，到现在已经过去六年了。
　　而他这六年里每年一到过年都要离开蓝岸市，去其他的地方过，或许也不能叫过，换成熬比较妥当。
　　他是熬过去的。
　　纪曜绛总是很忙，每年都是入冬温度快降到几度时，程姨就按他的吩咐带沈弈坐车到选择好的城市里预定好了的酒店里，一住就是两个多月。男人也只在春节前后那几天才会出现，陪他吃吃饭，给他买玩具，基本上很少带他出门，久而久之他也不爱出门了。
　　只是待在酒店里透过玻璃窗看着底下喧闹的人群无法融入其中的感觉对于一个几岁的孩子来说，偶尔还是会觉得很难熬。
　　过了这么多年，也该差不多习惯了这件事，可今年林欢繁来了，林欢繁要留在蓝岸市，他想和对方一起过年，那他自然也要留在这儿。
　　男人没立刻接话，而是把他带进了书房。
　　看着左右的一大一小纪曜绛难得感到头疼，想了想，选择了大的来说：“家庭医生之前跟我汇报过小弈的身体状况，并不是特别好，还远远没有到能在蓝岸市的冬天熬两个月的程度，我不在的这几个月，你们发生了什么，我不是非常清楚，但看得出来，小弈现在很听你的话。”
　　欢繁几乎就可以预料到他接下来的话，无非是要她也出去，却没想到男人叹了口气道：“算了，说这些也没用，既然小弈不想出去那就不出去了。”
　　欢繁正感奇怪。
　　话锋一转：“只是要绝对避免他出门的情况，不过他一个人待在家里未免太过无聊，所以……”
　　纪曜绛恰当的停住，抬头看向她，欢繁明白，顿了顿，主动接过话来：“我会待在家里陪他。”
　　兼职是一定去不了的，她早该明白这件事，纪曜绛现在还不会让她有离开的能力。
　　纪曜绛点点头，然后对男孩说：“小弈，小舅还有工作，明天早上就得离开，要过几天才能回来，你在家别乱跑，跟欢繁好好待着，到时候小舅回来了给你买好吃的。”
　　男孩格外乖巧地点了点头，纪曜绛摸了摸他的头，看了眼手表，快八点半了，就让他俩回了房。
　　……
　　欢繁回房洗头洗澡，她的头发已经长到过腰了，用吹风机吹了二十多分钟才吹到干。
　　纪曜绛的意思是让她不要出门，那陈齐的补课……
　　她给陈齐打了个电话，男生接的很快，喊了声哥。
　　“嗯。”欢繁说，“陈齐，我可能没有办法去奶茶店给你补课了。”
　　陈齐：“啊？？”
　　欢繁继续道：“所以可能要麻烦你每天拍一下你完成好的作业发给我看了，我也会抽空给你布置作业，你记得按时完成，还有该看的书都要看完，有空的话买几本字帖把字也练练。”
　　“哦哦。”陈齐说，“哥，你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
　　“嗯，你刚说的我都记住了，保证完成任务。”
　　挂了电话，欢繁没有什么睡意，拿了本书上床靠着枕头看。
　　这本书是她这几天的床头书，只剩最后十几页了，花了十来分钟看完放好书，她躺下来闭上眼睛睡觉。
　　睡得迷迷糊糊间看到沈弈站在床边，她拉过男孩的手，问他怎么还没睡。
　　男孩说睡不着。
　　欢繁想到他还光着脚，掀开了被子，让他上来。
　　男孩挪上床挨着她，也不说话，很安静，但又不像是平常时的那种安静，有些反常。欢繁摸了摸他的头，轻声问：“小弈，怎么了吗？”
　　男孩用手去勾她的手指，“没。”
　　“还不困吗？”欢繁任着他勾。
　　男孩低低地嗯了一声。
　　欢繁想了想，开口哼唱起了歌。
　　是那首《我等你来》。
　　不同于原版本的男声那么低沉和撩人，她的声音更为柔和，像是在你耳边低喃细语，每一句歌词都被她刻意托长延长。
　　一首歌完整唱完，男孩已经睡着了，欢繁伸手调低床头灯，闭上眼睛也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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