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槐

作者:芜荑也白头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共赴蓬莱


      芜荑这才看清来人。

      一身棕黑色劲装,似与那马要融为一体,她抬起头望了望正中的烈日,也不知这人是不是热坏了。

      她迎上来人的眼,借着挽起的袖口拭了两鬓旁的水珠,缓缓站了起来。

      “前面便是启风城,公子若累了不乏先就这水流清洗一番,进城也不必急于一时。”

      “姑娘倒是当真不记得在下了。”

      芜荑一愣,好像想起了什么,‘那什么居?白什么仁?’

      “姑娘为何不信我的话,我说会回定是会回的。”

      芜荑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还有这玉佩,我即给予姑娘,又何要留下,那日若我未及时返回,恐怕就要给有心人寻了去。”

      眼里看不出愠色,却是不敢让人直视。

      芜荑回想起离开阳州城的那早,想着那玉佩虽非完美无缺,但想来日日放在身边,也定是贵重之物,自己与那人也是误会,拿人财物终是不好,便悄悄潜回还了去。

      “公子与我萍水相逢,那...本也是误会,大可不必介怀,这玉佩乃公子珍贵之物,须好生保管才是。”芜荑低着头,未看他。

      白苡仁望着她:“也罢,苡仁自知并非完人,他日姑娘需要在下时,定不推脱!”

      “咳...白公子客气了,既然已无事,那我就先行一步了。”

      放下帷帘,拾起佩剑,欠身行了别礼,芜荑便离去。

      白苡仁愣了片刻,忽而转身对那背影喊到:“敢问姑娘怎么称呼?”

      芜荑微怔,稍稍别过头,“我姓辛,‘辛夷花白柳梢黄’之辛。”

      “辛姑娘,我姓白,‘采采芣苡,煦煦为仁’之苡仁。辛姑娘,后会有期。”不知怎的,他压低了最后一句,也欠身行一别礼。

      起身,摸了摸一旁疲惫的马,太阳照在马背上,有些烫手,他摇头轻笑:“是该清理一番了。”

      ——————

      启风城内自然是比城外要热闹的,鳞次栉比的屋舍相连,街上叫卖的小贩也不少,吆喝声贯穿街道,半大的孩童坐在台阶上望着阁楼上常着曲调的女子,声音婉转,不少衣着不凡的男子正品着茶聆听......

      芜荑在客栈住下时已是黄昏,西斜的光正好穿过窗户照了进来,映得人有些发昏。

      她顾自倒了杯茶,想着,长安来的信多半也将到了,自己明日也抵蓬莱,倒是凑巧。

      ——————

      阳州城忘忧居。

      女子一袭石榴红曳地裙,缓缓走向窗前负手之人。终是欠身行礼道:“主子,潜江台那位已经抵京了,眼下......”

      “倒真是好忠义,不愿与我扯上关系,却去做叶炳忠老儿的一条狗,真真是有趣得很呢。”说话者身着靛蓝色长袍,袖口绣着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束着锦带,手持一把白色折扇,举手投足间,倒似位病弱公子。

      “那个姓白的怎么样了”文冠木回过头。

      “据属下派去的人回报,白苡仁与其护卫已被驱散,日前正独自往启风城方向去,待他落脚,我们潜伏的人自会动手,定在他抵达蓬莱前擒拿。”

      “我还怕你会不舍呢,想来...是我想多了?”眼睛对上身后的人,似在嘲弄。

      “属下不敢。”

      他走近,抚上眼前人的脸颊,动作很是轻柔,像是在安慰。又缓缓滑至下颚,猛的抬起她的下巴,强迫一双眼与自己对上。

      “阿芷,你说,我就信,你说不敢,我就当你不敢,我是信你的,你也要信我才是,嗯?”

      “若那白苡仁不识抬举,就怪不得我了。”

      “是。那...房里那三个如何处置?”

      “咳...倒是忘了这些了,那就交给那姓苏的吧,他不是要表忠心?练练手也好,无事便退下吧。”

      “属下告退。”

      ——————

      启风城。

      “白公子还是不要耽搁了,我家主子已是等候多时了。”

      等了许久,屋内仍没有动静。

      两旁的人按捺不住,破门而入。

      早已空无一人。

      “头领不必着急,那人中了剑,想来是跑不远的,顺着血迹找便是。”

      “也好。”

      自与护卫离散后,白苡仁知道那人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所以一路走的颇为谨慎,今夜宿在一位农家的后院,却不曾想,农家却是那边的人,自己因此中了剑,终是势单力薄。

      趁着外头人还没反应过来,他捂着伤一路赶,终是看到一座隐蔽的后院,他翻了进去,瞅着一间屋子,就推了入。

      剑伤未在要害处,此时却多有不便,他一手捂住伤口,一手用剑抵住墙前行,有些吃力。

      “何人?”略有些熟悉的剑霎时抵在了自己的脖间,透过月光,反射出苍白的刀光,他居然有些高兴。

      经阳州城一事,芜荑长了不少心眼,夜间稍有动静,便会醒来。

      方才也并未深睡,门有响动时就迅速起了身。

      望着背影,芜荑正想接着质问,门外突然开始了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有一群人在走动。芜荑有些分神。

      白苡仁见状,扣下那剑,转身对着芜荑处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芜荑看清了来人,也就明白此刻正发生什么。

      门外响动越来越近,当机立断,未等白苡仁反应,芜荑猛地抓起他的手,快步向里走去。

      掀起被褥,就将人塞了进去,盖住了头。而又返回,拿起桌上的茶垫擦拭起方才滴落地上的血迹,并往周围倾洒了一些茶水,茶香顿时散出。

      收拾好茶具,脚步声已至门外。芜荑返回里屋,再次掀起被子,自己也躺了下去,摆出一副已然睡熟的姿势。

      “咯吱”一声,门响了起来,脚步声很轻,跨过屏风向床边逼近。

      月光刚好照在芜荑躺的位置,可以看到被褥随着呼吸起起伏伏,空气中夹杂着淡淡的茶香,倒是助于睡眠。

      那人在床边停了一会儿,又转向一旁的衣橱,亦无所获,像是踌躇了片刻,不一会儿就又听到了“咯吱”声,门关上了。

      房内极静,夹着窗外淡淡的风声,芜荑可以清楚的听到一阵阵有节律的心跳,一时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身旁那人的。

      迟疑了片刻,待确定不速之客已转换目标远去,芜荑迅速起身,抬手掀起身旁的被褥。

      许是闷的有些久了,少年鬓角沾了些汗渍,双颊也有些绯红,只是双唇白得不像话,一双眼紧闭着,像是在忍着疼痛,想来伤得不轻。

      “你先在这儿躺着别动,我去取些汤来,给你处理伤要紧。”说完便起身往屏风外走去。

      从被搁到被子里起,白苡仁觉得自己像生了场大病,不然为何双颊会那般滚烫,在芜荑掀起被子的那一瞬,竟也不受控制的将眼闭了起来,想来,这剑伤...也算场病吧。

      不一会儿,芜荑就去取了汤来,彼间还搭了块脸帕。

      “你行动不便,就由我替你清洗了。”

      白苡仁瞬间清醒,一双眼全然不似刚才那般无力。

      见此状,芜荑不由得背地里翻了个白眼“还真以为自己是个香饽饽?”

      却又继续说到:“白公子大可放心,没别的意思,只是你现在怕是只能指望我了,这脸帕是今天住进来时店家予的,我还未用过,想来也是干净的,芜荑自幼生在习武之家,无太多男女之别,且对于处理伤我虽只了解些皮毛,知道你身子金贵,但目前也只有这条件,忍忍才是。”

      说着便上了手,掀开他被血侵染了的衣物,这次白苡仁没在作甚反应,芜荑也没迟疑。

      里衣有部分已经□□涸的血液紧紧粘连,须用脸帕沾水敷一下才敢撕扯。

      刚取来的汤温度不低,甚至有些烫人,放到伤口上,却缓解了刺痛。

      那话不曾有假,但也真只是些皮毛,无半点谦虚意味,毕竟...死马当活马医嘛...

      这处理伤口是以前在潜江台时叶空青教的,当时说什么有备无患,现在倒是成真了。

      芜荑动作放的缓慢,许是动作轻柔,白苡仁没有皱过眉头,只是头一直往一旁偏去,望着窗外出了神,芜荑也没多想,继续处理着。

      处理完毕,已过鸡鸣。

      芜荑自然松了口气,想来自己技术还不赖。

      “好了,你再躺会儿吧,怕是快要天亮了。”

      从床沿起身,芜荑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胳膊,抬起盆离去。

      “辛姑娘...多谢...”床上那人突然转过头对着背影说到。

      芜荑微微一滞:“举手之劳罢了。”

      待芜荑返回时,白苡仁已睡下,样子看着还算安生。

      这便放心下来,取过枕边的佩剑,放到桌上,就这么枕着它睡了去。

      听没了动静,白苡仁身子动了动,自一开始,他就是没睡着的。

      一只手还抚在伤口上,已不是那么疼,有些庆幸。记得从前都是蓉夫人帮自己处理这些,小时与府上的护卫比试,带点伤自然是家常便饭,每次结束后都是蓉姨心疼的帮忙处理,再后面蓉姨走后,也只有阿芷帮过自己。这想来...还是头次被一近乎陌生的人帮忙...

      辗转反侧,倒愈发精神了...

      翌日清晨,听到楼下店家的动静,芜荑便醒了,望了望床上那人,还在睡着,便独自下了楼去取些吃食来。

      店家准备的东西不多,一碗白粥搭三个馒头,将将一人份...

      “公子今日可还住店?”一伙计笑眯眯地向她走来。

      “不住了,晌午便走。”

      “得勒,那您忙。”

      进了房,见白苡仁已经醒了坐了起来,脸色好得差不多。

      见了来人,白苡仁微愣,一时不知道开口说些什么。

      “店家那儿取的吃食,方才我在楼下吃过了,有些简陋,但也先将就将就。”

      接过吃食,他没再犹豫,吃了起来,虽算不上美味,垫垫肚子也行。一旁的芜荑撇过身望向窗外。

      “昨日伤你的人多半不会轻易放弃,你还是早日离开启风城的好,你是否有护卫在城?”

      “无,入城前便散了。”

      “那你是要往哪儿去?今日我便要赶路,耽搁不得,若是顺道,我还可以送你一程。”

      拿着馒头的手停止了推送,没有应声。

      “不愿回答就罢了,我也没有要刨根问底的意思,那你...”

      “蓬莱。”

      那人抬头,忽而说到。

      “蓬莱?”

      “是。”

      “奉家父之命前往蓬莱,欲引威仙长一见。”

      少年俶尔抬眼,直直地望着自己,眼底好似一潭不泛波澜的湖水,一窥便见底。好像没有哪里不对,却...有种被信任的感觉...其实自己也没想过要他如实相告,倒是自己...

      “我此行也是蓬莱,也正好是顺道了。”对上少年的眼,她缓缓说到。

      “当真?哈...不是...那麻烦了...”

      “不知白公子可是初次去往,我头次前往,虽听说已无多少路程,但怕也是不太熟络...”

      “路我是识得的,姑娘不必担心,何时出发?”

      “若你身体可以,即刻便行。”

      “我已无大碍。”

      “那好,我去准备些干粮。”

      “不必,那帮人必然在城门有把守,我们寻别处走,你得一块湿帕带上即可。”虽有疑惑,但自己也不了解城中构造,也就听了去,芜荑取了一块帘布沾了桌上的茶水后却迟疑了,这...湿漉漉的可放哪里?总不能揣怀里?

      白苡仁似乎看出了她的为难,对她伸出了手道:“给我吧。”

      芜荑顺从的把它递了过去,一接过手,他就把帕毫不犹豫地揣进了袖口。

      芜荑一惊“这...?”

      “无事,快走吧。”

      白苡仁走在前面,出了房门,没有向前厅走,反而向后院走了去....

      望见院里停着的粪车,芜荑好像明白了什么...

      “果然,不从城门走,还能有什么好方法?罢了罢了,不就是蹲个粪车吗,这有什么。”

      心里虽是这么想的,可行动起来还是有点难,前面的白苡仁突然不动了,像在犹豫着什么。

      抱着视死如归的心里,芜荑走向那粪车。

      “没事,就...蹲个粪车而已,我...还可以接受。”说着便要掀开那盖子。

      “咳...辛姑娘...你...误会了,在下只是想你我二人借出粪从南门出城,南门是城中的腌臜秽物运输的关口,把守近乎没有,你我现在走,最合适不过,且出了南门便有水道,往蓬莱去也就无需你我步行,也更便捷,思来想去也只有此法可行。”

      此刻芜荑只想找个洞钻进去...

      “给,捂上口鼻,可缓解一二。”

      接过帕子,芜荑没有立即用上,转而塞进了袖间。自己也不是什么金贵人,比起蹲在里头,就这么推着,其实也无甚大碍。

      那伤芜荑只是简单处理了下,用了点儿他自己携的疮药,但这会儿芜荑觉得他似好全了,自己推着,却几乎没落到个多大重量。

      果真如他所说,门口没有守卫,所谓南门,却似一户人家的庭院小门,可是说的上是寒碜了,来往的都是城中各处的出粪人,都低着头,无甚交谈,也是庆幸。

      出了城,两人拐向一处草垛,掩好了作案工具才从一侧出来。

      顿时松了一口气。

      白苡仁也没做停留,引着芜荑沿小路走去,又穿过了一处草垛,终于看见了一处水道,有两芥小舟停在水边,随着水的流动而摇晃着。

      “二位坐船吗?”一十一二岁的男孩笑着看他俩走近。

      “去莲渡口,要快些,银钱少不了。”白苡仁开口说到。

      “好嘞,您快上船,这就走。”

      舟身不大,两人坐的差不多挨在了一起。

      随着浆的滑动,他们驶离了岸边,顺着水道,越流越远。眼前的河道也逐渐宽了起来,还遇上了往来的不少船只,男孩时不时与他们应和着,听着潺潺的水声,许是昨夜没有睡好,芜荑的眼皮慢慢耸拉了下去。

      梦里好像是回到了潜江台,自己靠坐在子槐树下,享受着江风的惬意...

      肩上时不时传来的气息喷在脖间,使身体紧绷着动弹不得,那人却好似欢快的很...

      “扑腾!”船忽地靠岸,惊醒了肩上的人。

      “莲渡口到咯。”

      借着吆喝声,芜荑迅速清醒过来,从白苡仁身上弹了开,跳上了岸。

      白苡仁也没在意,只是从怀里掏出一袋碎银掂了掂,一并给了男孩去。男孩收了钱,道了声谢,摇着船又慢悠悠的驶远了。

      “跟我来。”

      两人上岸时已是日中,这会儿又不知沿着河岸走了多久,终于走到一处隐蔽,白苡仁抚起树梢,附身走进,芜荑学着他的动作,进了去,眼前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山洞,可以清晰地听到岩壁上的滴水声。

      “注意脚下,就快到了。”

      “嗯。”

      又是一阵沉默......

      洞内很潮湿,岩壁根本不能摸。终于在一处拐角,有淡淡的光照了进来,愈来愈近,愈来愈近,直到光亮将人笼罩。

      前面的人缓缓转身,身体恰好挡住了光亮“我们到了。”

      映入眼前的不是什么世外桃源,布满石子的小路通往简单装饰着的小院,两旁栽种着几棵桃树,几只鸡在树下悠哉的啄着,周围围栏围起来一片菜园...
      倒似一处农家小院了。

      “威仙长,白苡仁前来拜见,望得一谈。”感叹之余,身旁人发了声。

      这原先还称‘道长’这会儿就成‘仙长’了......

      “没什么好谈的,你回你的京城去!”房门开开,漏出老头不耐烦的面容。

      “师父...”

      “师父?”白苡仁蓦地转头一脸狐疑地望向芜荑。

      威灵仙也是一惊,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人。

      “你们俩怎么在一块?”老头眉头紧锁,脸色愈发难看。

      “你,进来。你,哪儿来的回哪儿去。”说着就一把拉上芜荑进了门,反手便上了闸......
    插入书签 

    ←上一章  下一章→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4715743/5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评论按回复时间倒序
    作者加精评论



    本文相关话题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