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经营，悄悄动心

　　江哲彦捂着嘴跑到了大街上，心脏还在砰砰直跳。

　　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跑到了哪里，他撑着路边的一根电线杆，大口地喘着粗气。

　　半晌，江哲彦咬了咬嘴唇，顺着电线杆慢慢地滑坐在了地上。

　　他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路上有人向他投来了异样的目光，他也浑然不觉。

　　正值夏天，太阳火辣辣地悬在天上，肆无忌惮地散发着自己的光和热。江哲彦在这种天气下跑了那么久，全身上下都已经被汗浸透。

　　他低下头，汗珠顺着他的脸颊滑到了地上。但他没有任何动作，任由汗液打湿他的头发，流入他的眼睛。

　　把头埋进手臂里，江哲彦狠狠地闭上了眼睛。嘴唇上似乎还残留着常尧的气息，江哲彦控制不住地回想着刚刚的那种触觉。

　　他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走到现在这一步。

　　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质的呢？

　　是刚刚认识的时候，他们一起吃的那顿情侣套餐？

　　是常尧胃疼的时候，他的细心照顾？

　　是他们一起参加的那场汉服秀？是自己生日那天的经历？

　　江哲彦慢慢地回想着，他这才发现，他和常尧之间居然有这么多共同的回忆。

　　这么一想，很多事情也就解释得通了。

　　难怪常尧会不遗余力地帮他推广店铺。

　　难怪他每次需要拍照的时候，常尧都有时间。

　　难怪自己摔伤腿的时候，常尧会那么紧张，连自己的手受伤了都不在意。

　　难怪他会提出为自己画眉，难怪他对李昂的态度会那么强势。

　　难怪常尧总是往自己这边跑。

　　现在看来，这些全都是因为，常尧喜欢他。

　　可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些年来，追他的人不少，可绝大部分都是女孩子，唯一一个例外就是李昂。

　　但他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因为他是一个对感情相当负责任的人，一旦认定了，就是一辈子。

　　他从没想过和一个男人过一辈子。

　　江哲彦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过了很久，才踉踉跄跄地站起了身。

　　他浑浑噩噩地走回店里，路上还撞到了好几个人。被人骂了他也不理睬，也可能是他根本没听见。

　　宁嘉正在店里打扫卫生，一抬头就看到江哲彦站在门边。她一瞬间居然没认出来这人是谁，实在是因为江哲彦现在的形象和以前相差太大了。

　　以前的江哲彦，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优雅的，从容的。他的穿着从来都干净整洁，脸上也永远都带着微笑。

　　可面前的这个人，面色苍白，发型凌乱，浑身上下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衣服上还带着明显的灰尘。他一副失魂落魄的表情，眼睛通红，脸上还有汗渍干涸的痕迹。

　　宁嘉看了好久才认出来他是谁。她惊声叫到：“学长？！”

　　“啊，嘉嘉。”江哲彦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很久，才缓缓地回答了她一声。

　　宁嘉赶紧冲过来，“学长你怎么了？！”她从来没有见过学长这么狼狈的样子。

　　“没什么。”江哲彦垂下目光，又喃喃地重复了一遍，“没什么。”声音很低，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宁嘉其实也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个情况，可她没想到江哲彦的反应居然会这么严重。

　　可她不敢问。最后，她也只能担忧地说：“学长，要不然你回去休息一下吧？”

　　江哲彦的目光有些涣散，“嗯，也好。”

　　江哲彦这个样子，宁嘉可不放心他一个人回去。她只好关上店门，亲自把人送回了屋里。

　　走出房门，宁嘉幽幽地叹了口气。

　　她磕的cp这是......凉了？

　　看来她并不是一个合格的丘比特。

　　江哲彦走了以后，常尧在客厅里坐了很久。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已经满了，屋里烟雾缭绕的，全是尼古丁的味道。

　　他靠在靠背上吐出一口烟圈，心里是深深的懊恼。

　　他太草率了，江哲彦应该会认为他很轻浮吧。

　　手中的烟燃到了尽头。常尧吸了最后一口，然后随手把它按灭在烟灰缸里，又拿起了烟盒。

　　突然，他手上的动作一顿，低头看了眼烟盒。

　　盒子里已经空了。

　　喜欢上江哲彦之后，他已经很少抽烟了。因为他本能地觉得，江哲彦应该不喜欢抽烟的人。

　　可现在只有尼古丁能缓解他的烦闷。

　　顿了一下，常尧坐起了身。

　　或许酒精也行。

　　随手将烟盒扔出去，常尧抓了把头发，就这么直接出了门。

　　他去的还是夜涩，没什么理由，就是习惯了。

　　他打了个车。一路上，司机总想和他聊两句，可一看到他这幅样子，又默默地闭上了嘴。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人心情不太痛快。

　　一个人也没必要坐什么桌子了，常尧随便找了个吧台边的位置，点了瓶酒就自斟自饮起来。

　　他喝得非常不要命，把酒像白开水一样往嗓子里灌，没过多久一瓶酒就见了底。调酒师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的，在常尧还要点第二瓶的时候，他赶紧上前阻止：“哥们儿，悠着点儿啊，你点的这酒度数可不低啊。”

　　万一喝出点什么事儿来，他可担不起责任。

　　“没事儿，我有数。”常尧撑着头，状态明显不对。他的语气非常强硬：“再来一瓶。”

　　调酒师拗不过他，只好再给他开了瓶酒，但他特意选了一瓶度数低的。常尧拿过酒就开始喝，闷着头也不说话。

　　调酒师也不能就任由他这么喝下去，于是就凑到他身边，没话找话道：“怎么了哥们儿？失恋了？”

　　常尧又给自己满上了一杯，低着头也没接他的话。

　　这看起来就是默认了。调酒师心里有了底，劝起人来也就有方向了。“嗨，失恋多大点事儿啊，谁还没失过恋呢。”他拍拍常尧的肩膀，“那人看不上你是他没眼光，看开点儿，这里这么多小鲜肉呢，哪个不比他好？别为了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啊。”

　　“不，”常尧却突然挥开了他的手，目光非常凶狠，语气不容置疑：“他是最好的。”

　　调酒师就没见过这么轴的人，他没好气地说：“行，他是最好的。别人都比不上，行了吧？”

　　常尧收回目光，低低地“嗯”了一声，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哀伤。

　　那天晚上，常尧喝得酩酊大醉，最后是直接在酒吧里开了个房间睡的。

　　第二天醒来，他只觉得头疼，胃也疼。都是自己作的，谁也怨不得谁。他倒在床上，只能自己撑着等疼痛缓过去。

　　他想江哲彦了。他想起自己上一次胃疼的时候，江哲彦对他的细心照顾，心里突然有些发酸。

　　上次胃疼也是因为空腹喝酒，但两次终究是不一样了。这一次，没有人再来照顾他。

　　江哲彦过得也不好。他最近消瘦了很多，本来就不胖的人，现在更是瘦得几乎脱了相，仿佛风一吹就能倒。

　　可他没心情，也没胃口吃饭。每次都只是匆匆扒几口，然后就放下了筷子。

　　宁嘉来劝过他，他听了，但听完之后什么都没记住。心情是个很玄妙的东西，不受人控制，却又深深地影响着人。

　　他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对，他也努力调节过，可是没有用。等他静下来时，纷乱的思绪还是会涌上他的心头，让他不得安眠。

　　店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他是店里的主心骨，无论如何都绝对不能倒下。他要对他的员工负责，所以，即使再怎么烦闷，他也还是得去工作。

　　他尽量表现得云淡风轻，可是很显然效果不怎么样。每个见到他的人第一句话都是问他怎么了，可他能怎么说呢？也只能扯着嘴角道，没事。

　　宁嘉很担心他，这他知道。这几天来，她总是跟在自己身边，兴许是怕自己出事。

　　可几天之后，宁嘉就不再把他看得那么紧，也不再送他回家了。也对，人家也有自己的生活，怎么可能一直把时间耗在自己身上。

　　他把自己的时间用工作彻底填满。他每天准时前往店里，店里没事，就去工厂和仓库看看。他独自上班，独自回家，周末也不休息。他不敢让自己闲下来，他怕自己乱想。

　　可他也发现了，他的工作效率变得非常低。平常很简单的一件事情，他却频频出错。

　　又废了一块布料，江哲彦呆呆地立着，闭上眼睛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这样下去不行，他必须找到解决方法。

　　这天早上，江哲彦走在去店铺的路上，漫无边际地放飞思维。他缓缓地踱着步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前面要过马路了，江哲彦抬头看了一眼，是绿灯。他重新垂下眼睛，一步一步地向前迈着。

　　突然，他听到身后有人大喊了一句什么，可他刚刚走神了，没能听清内容。不过，这个声音好像有些耳熟。

　　他茫然地抬起眼，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手臂上传来一股极大的力道。他猛地被人拉向了一旁，踉跄着退了几步。

　　耳边传来一声刺耳的刹车声，他身体一晃，跌入了一个人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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