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魔女的小问题

　　罗莎琳·伊万斯从满桌的文件里抬起头来，揉了揉疲惫的眼睛。已经过了12点，寂静的黑夜笼罩了这个安静的伦敦街区。一只神情严肃的虎斑猫蹲在她的邮筒上，透过落地窗往她的客厅里看。这只猫已经在她家外蹲了一下午，夜幕降临时才离开，现在居然又跑了回来。

　　她起身走到窗前，敲敲玻璃：“你饿了吗？”

　　猫没有反应，依旧用那严肃古怪的眼神看着罗莎琳。对于一只猫来说，那种神情也太过于像人类了。

　　罗莎琳没有在意，她扭头去了厨房寻找一些火腿肠之类的食物，打算出去喂猫。再回到客厅时，窗外已经一片漆黑。

　　似乎是有人把路灯关掉了。罗莎琳常熬夜，但在她印象里，夜晚的路灯从来没有被关掉过。外面的猫也不见了，漆黑的街道传来一阵巨大的摩托车的轰鸣，紧接着，有人敲响了她的房门。

　　罗莎琳望了一眼时钟——现在是半夜12点半。

　　究竟是什么人半夜三更来敲一个单身女子的家门？罗莎琳心中滑过一阵不安。

　　即使再怎么忙于工作和搬家的事，她也知道今天英国各地出现了许多乱象——比如满天乱飞的猫头鹰、莫名其妙的流星雨、穿着奇装异服游行的行踪不明的人群……电视里都报道疯了。罗莎琳觉得这听起来像是莉莉那个世界里才会发生的事，但她妹妹的这些同类们向来低调行事，近年尤其如此。听说有一个如希特勒般的恶魔，在他们的世界里大行种族屠杀之事，弄得人心惶惶，而莉莉和她的丈夫詹姆则一直守在反抗他的第一线——

　　她的心突然沉到了冷冰冰的胃里。

　　她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收到小妹的任何音讯了。

　　“伊万斯女士？”正当她犹疑不决时，门口响起了一个中年女性的声音：“抱歉这么晚前来打扰您。我是米勒娃·麦格，是莉莉和詹姆的朋友。我们之前见过面。”

　　罗莎琳一个激灵，上前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穿斗篷的一男一女。男人戴着圆顶尖帽，雪白的胡子和头发长到腰际；女人脸上架着一副方形眼镜，形状看上去和之前蹲在邮筒上的虎斑猫一模一样。两人身后立着一堵墙，在罗莎琳打开房门后，那堵高高厚厚的“墙”突然发出了一阵很大的抽泣声，把她吓了一跳，退后一步才看清原来这是一位巨人，身高比普通人至少高了一倍。

　　罗莎琳当然认识眼前这些人——邓布利多教授，麦格教授和海格（她没记住海格是做什么的）。他们在莉莉和詹姆的婚礼上见过面，那仿佛还是昨天的事情。她记得莉莉因为佩妮固执不肯前来参加婚礼而伤心难过了半天，她好容易才哄好，没让詹姆见到一个泪水涟涟的新娘。

　　她一边将来客迎进家门，一边踢着过道里随意摆放的纸箱，“抱歉，家里很乱。”

　　麦格教授摆摆手，“您这是要搬家吗，伊万斯女士？”

　　“是的，要去别的国家。”她说道，“请叫我罗莎琳就好。”

　　她给众人倒了茶水，邀请他们在沙发上坐下。那位叫做海格的巨人在整个过程中一直用一种哀痛的眼神盯着她，这让她背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一种不详的、可怖的预感笼罩在她的心间，令她不敢往下深思。

　　但现实由不得她逃避，巨人海格狠狠抽泣了两声，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卷羊毛毯。

　　——毛毯里裹着一个熟睡的小婴儿：长长的睫毛，圆嘟嘟的脸蛋，额前盖着一缕柔软的红色头发

　　罗莎琳的脸唰地变得惨白。她太熟悉这个孩子了——这是康斯坦斯·波特，她刚出生一年的外甥女，莉莉和詹姆的女儿。

　　她颤抖着双手接过孩子，轻轻抚摸着孩子的额头上一个形状像闪电的奇怪伤痕。

　　“这、这是康妮……可是康妮怎么会在你们这里？”她突然抬起头来，瞪大惊恐的双眼，“小哈利呢？莉莉和詹姆去哪儿了？”

　　麦格教授的双手紧紧绞在一起，低下了头；海格难过地哀嚎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一块巨大的手帕擦眼泪。看到这幅光景，罗莎琳就是再迟钝，心里也明白了几分，顿时泪如雨下。

　　“他们、他们出事了，是不是？请你们告诉我——”

　　“我很抱歉，”这是邓布利多开了口，老人蓝色的双眼在半月形的眼镜下闪着悲伤的光芒，“昨天夜里波特家遭到了袭击，莉莉和詹姆为了保护孩子都……不幸过世了……”

　　罗莎琳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有那么一会儿她呆呆地坐着，像是被抽空了灵魂。空气里充满令人窒息的沉默。然后她用手捂住了嘴，失声痛哭起来。

　　过世了……没了……她可怜的小妹……

　　毛毯里的小婴儿被她的哭声惊醒，也开始哇哇大哭，哭声唤回了罗莎琳的理智。她抽噎着止住了哭泣，抱起女婴轻轻拍哄着。

　　“我还有一个外甥在哪里？“她抬起红肿的双眼，看着邓布利多，“哈利在哪里？”

　　“在您另一个妹妹家里。”

　　“你们把哈利给了佩妮·德思礼？”罗莎琳胸中涌起一阵怒火，“她会愿意收养哈利？她可是连亲妹妹的婚礼都拒绝参加！”

　　“德思礼夫人已经休息了，我们给她留了一封信。”邓布利多安慰她道，“德思礼夫人看了信会明白的，她不会拒绝抚养哈利。”

　　“是啊，她是不会不抚养，可谁知道她那个猪头丈夫会怎样——”罗莎琳愤怒地脱口而出，看到对面三人的神情，才知道自己口不择言了，满腔的怨怒和悲痛只能化作长长叹息。

　　“你们不如把哈利也送到我这儿来。”罗莎琳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别看我是个单身女人，我有很体面的工作，赚的也多，抚养两个孩子绰绰有余。而且我马上要搬去美国了，也可以把康妮和哈利带离这个是非之地。”

　　麦格教授听完她的话两眼一亮，看向了邓布利多。但是老人只是缓缓地摇头。

　　“将哈利和康妮放在一起，恐怕不妥。”他说，“哪怕是去了美国也一样，在伏地魔——”罗莎琳注意到，在他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麦格教授和海格都瑟缩了一下，“——还得势时，美国魔法界就已经被他渗透了。我们不能保证他的残部会不会去寻找这两个孩子。”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是一岁的康妮和哈利，两个小家伙穿着柔软的尿不湿，在爸妈的大床上呀呀乱爬。

　　“看看他们两个的长相，伊万斯小姐。即使是婴儿时期，我们也可以一眼看出来，这两个小家伙是如何以一种令人吃惊的镜像方式继承父母的外貌的。”

　　邓布利多的手点在小家伙们饱满的小脸上，示意罗莎琳观察他们瞳孔和头发的颜色：“姐姐康妮，就像缩小版的莉莉，继承了莉莉的外貌和头发颜色，但却拥有詹姆的眼睛；而弟弟哈利呢？是有着莉莉眼睛的活生生的小詹姆。您看到这里的玄妙之处了吗？”

　　他又拿出两张照片，放在这张照片的旁边。一张是活动的魔法照片，上面有一个和哈利九成相似的小男孩儿，在兴奋地挥舞着拳头；另一张却是略微泛黄的普通照片，罗莎琳在上面看到了六岁的自己抱着一个小小的女孩儿，她看上去很像此刻怀里的康妮，但她的眼睛是哈利的绿色眼睛——这是莉莉，她永远都见不到了的小妹妹。罗莎琳的五脏六腑痛苦地紧缩在了一起。

　　“能这样平均地遗传到父母特质的双胞胎太少见了，所以当伏地魔——”他又说了这个词，但这次是对罗莎琳进行解释，“——就是杀害莉莉和詹姆的凶手——得知了那个预言之后，他立刻就能锁定他的目标。”

　　“……预言？”

　　“是的，预言。当康妮和哈利还没有出生，伏地魔正得势时，他得知了一个预言。”他看着罗莎琳的眼睛，慢慢对她道来：“这个预言的内容是：‘拥有击败黑魔头力量的人，将会诞生在一个三次击败黑魔头的家庭中，孩子是父母的镜子，黑魔头标记他们为劲敌，但他们拥有黑魔头所不能了解的力量……三个人不可能全都活着……互为父母镜像的孩子将于第七个月结束时出生。’”

　　罗莎琳膛目结舌地看着邓布利多，就好像他说了一个惊天大笑话。

　　“……可这太荒谬了！谁会真的因为一个不知真假的预言而去杀人？”

　　“如果是心智正常的人，也许会选择相信理性，而不是一个模棱两可的预言。可惜，伏地魔已经没有任何心智可言了。”邓布利多交叠着十指，“而且，或许我们可以说是一种报应，当他愚蠢到依照预言去行事时，预言反而真的应验在他身上了。他杀了詹姆和莉莉，但不知为何却杀不死他们的孩子。魔力反噬到他自己身上，他消失了。”

　　他伸出一只长长的手指，点了点康妮额头上的伤痕。

　　“这个伤痕就是他造成的，哈利额头上也有一个，相反的方向，大一些。”老人怜爱地注视着又陷入熟睡的小女婴，“很神奇，是吧，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杀死父母的魔咒却无法杀死两个孩子，或许——也许是莉莉死之前做了什么，但我们可能永远只能猜测了。”

　　“所以，”罗莎琳擦了擦脸颊边的泪水，“因为这个什么鬼预言，哈利和康妮就必须要分开？”

　　“恐怕是的。但这不是永远。”邓布利多从半月形的镜片后面满怀歉意地看着这个悲痛的麻瓜女人，“我很抱歉，伊万斯小姐。”

　　罗莎琳紧紧抱着康妮，陷入了沉默。

　　邓布利多一行人离开时已经是后半夜，罗莎琳彻夜难眠。失去妹妹的痛苦、即将独自抚养孩子的焦虑、和对姐弟俩注定要分离的揪心时时刻刻折磨着她的心绪。第二天她向邻居借了个婴儿篮，带着康妮去了公司。同事们都被她的糟糕状态和突然多出来的孩子给吓坏了。

　　她委托助理去处理文件，自己带着康妮去商场购买了婴儿背带、安全座椅、奶粉尿片等一系列必需品。她本以为她一个没做过母亲的人第一次带小孩上街会非常吃力，但康妮却出乎意料地安静，不是在睡觉，就是好奇地睁着她金棕色的漂亮眼睛打量周围新鲜的一切。

　　唯独在她们结完帐要离开时，康妮开始坐立不安了，嘴里咿咿呀呀说着什么，奋力想爬出婴儿篮。罗莎琳吓了一跳，赶紧放下手中的东西，抱起康妮轻声哄着。然而康妮却挣扎得更厉害了，她伸出一根手指奋力指着不远处的货架。

　　“爸——爸——！”她大声喊道，双眼变得亮晶晶的。

　　罗莎琳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那却是一排普通的家用扫帚。

　　她差点又落下泪来。不像佩妮，她一直与莉莉一家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又怎能不知道詹姆在家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用飞天扫帚逗两个孩子玩耍？这些幸福的生活细节都曾被莉莉写进充满爱的信件里，但现在都随着两人的逝世烟消云散。而小小的康妮又怎会明白，那个会抱着她一起骑扫帚的年轻人，已经不会再出现了。

　　“爸，爸……？爸爸……？”康妮兴高采烈喊了几声爸爸，却没见詹姆像往常一样从扫帚后面蹦出来，眼睛里立刻蓄满了泪水。

　　“呜呜……爸……妈妈……”她伸出两只肉嘟嘟的小手在虚空中抓着，却什么也抓不到。

　　罗莎琳轻轻将她的手握住，然后把脸贴在女孩儿小小的脸蛋边。

　　“你想家人了，是吗？”

　　“呜哇哇哇……”

　　“你的爸爸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看着女婴布满泪痕的脸，咬牙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但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你弟弟，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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