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观群众修炼手册

　　吃过午饭，承旭猫到方卓然办公室处理公事。
　　直通车的事出发在即，项目就剩季清据守大营，公司也没有再派人的意思。
　　该是仔细想想下一步做什么的时候了，以前怎么样都好，现在的她更不可能一辈子记账算账，学到老考到老的绕着枯燥数字打转，何况今时有了他，更不想一直奔波来去跑项目，总得为未来多想条路，目前的工作承旭没一点恋栈心思，她像一个战战兢兢上路的新手司机，转职这件事做的缓慢而小心。
　　轻叹口气，不经意垂落的发丝无声抚过，承旭鼓住腮吹几口气，发丝轻动又落回，她微微一笑，在最后一张封面上签名，眉头一皱，不待觉察到肩部有酸胀感，有力的舒适按压已经取代了不舒服感觉。
　　并不很长的办公桌，方卓然偏偏要挨过来捣乱，他不容拒绝的把人托住，“起来活动活动。”
　　“忘记喝水了，有点渴。”承旭顺着力道半转身，偎进他怀里，仰起脸，“我爱你。”
　　方卓然的下巴蹭着她发顶，直至伊人瞳孔铺满他的倒影，“自己拿，再怎么样没我爱你久。”
　　“现在来不来得及补？”承旭微哂，不与方卓然争辩事实，只异常安静的一遍遍勾动舌尖，描摹唇形，直至听见他微乱的呼吸声，张口吸气刹那，才倏忽闪动探入口腔中大肆扫荡到心满意足方罢。
　　“等工作年限一到，我想考中级会计师。”
　　“忙得过来？”方卓然低头看她，云淡风轻的款款一语，“怎么样都行，别太累。”年少的经历让他对她一向无所要求，非说要求的话，也就是以后开心快乐笑容多多。
　　承旭在他怀里懒洋洋如一只猫，决定考试也不过想多个选择，总不能真的全靠他，倚着方家，好歹能牵回人已算极之幸运，“我就没想过自己能手指都不动就把钱赚了，那是神仙才能做的事。”
　　“之后给你找个老师？这样效率高些。”方卓然问她。
　　承旭闭着眼睛呼口气，“没事，到时候再说吧。”
　　手机轻震，承旭张开眼睛伸手入衣兜去摸，看到来电姓名后面露惊诧，“李超，怎么了？”
　　“承旭，方不方便来我办公室一下？”
　　承旭闻声拧眉，背脊随即直立，“方便，我现在去。”听筒中，李超的语声让人莫名不安，方卓然目中一闪，眼睫半垂握住她肩膀，语声温文镇定，“快去快回，我等你。”

　　李超把一份报告从架子上拿下来，侧身转目看向承旭，“任意，是你同事？”
　　“是，公司总部管人事的。”承旭有点奇怪，在看到对方眼神后缓缓收了唇角一点笑意，“怎么了？”
　　李超严肃的甚至有点凝重，“你和她家里人熟吗？”而后笑了下，安抚的欲盖弥彰，“没事，我就是问问。”
　　“她怎么了？”承旭立刻脱口，目中闪过锐而定的光，眸心隐隐约约的惊疑藏不住。
　　上次亲子汇不是还好好的吗？
　　李超公事公办的样子，回答的十分坦白，“尽快叫她来复查身体吧。其他的，我不能多说，抱歉。”
　　“好。”心知医生有严格执业操守和规章制度，承旭不再多问，只慢慢重复，“我会尽快。”
　　一颗心沉甸甸出了李超办公室才知这不过脑的回答何其热血，毋庸置疑，必然是任姐的身体有了毛病，可是自己，又根本无从劝起。
　　任亦桐，那可爱的早熟男孩，若有万一，自此以后，该怎么办？
　　承旭不敢再想下去，没人比她更清楚生命何其脆弱，折返方卓然办公室后再无嬉闹心思，合上门扇，靠在门边，就那么安安静静看着他。
　　方卓然走过来，深深皱眉，“脸色这么难看？怎么了？”
　　“我记得你上次给我看房产证的时候，我还看到了你的保险单，我也想买和你一样的。受益人写你，好不好？”承旭的声音又轻又软，“好不好？”
　　他扳过她下巴，看着她苍白里掺了青灰的脸色，眉间凝了恼意，“李超跟你说了些什么？”
　　“是我自己，只要一想到，有一天，你必定会因为老、病、死离开我，我就很怕。”承旭抱住他，脸紧紧贴住他胸膛，聆听沉稳心跳，“你要是不在了，我怎么活？”
　　察觉到怀里的人轻微颤抖，方卓然更紧的回抱她，要把人嵌进身体里那样，“不会，我已经答应了你，会陪你活过百岁，那个时候你我都很老很老了，我们躺在床上，时间一到手牵着手一起离开，无论去哪里，我也不抛下你，永不。”
　　承旭镇定下来，“好，永不。”
　　啊，看看自己说得什么孩子话，竟把很久以后才会发生的事硬生生搬到眼前来想。
　　永不说永不，分明，还是先走的那个等后来的这个更具可行性。
　　“老婆，我去打个电话，你在这里等我？”方卓然温暖的手指抚摸她脸庞，轻掠细软鬓发，“很快回来，五分钟以内？”
　　“你先到休息室里躺着好吗？”
　　承旭蹭蹭他手掌，轻点点头，神情依依，“好，我等你。”

　　才躺下一分钟，方卓然小心推门进来，“老婆，晚上我和你去接一下任亦桐，别叫这孩子看出来。”
　　“任姐，她，怎么了？”他按住她，紧紧箍入自己怀抱，“别怕，尚未确认的，先睡一觉吧。”
　　承旭嗅到丝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动荡，而这动荡里，他的怀抱奇迹般地，格外安稳无比。
　　天塌地陷，大不了同他一起捱过扛起，也就是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这是承旭被周公他老人家拽走前，最后一个清晰无比的念头。

　　忐忑难安中终于等来下班，看到熟悉温柔脸孔，承旭莫名安定下来。
　　“任姐从医院打电话来，让我们接了桐桐去见她。”
　　并无太多意外，点点头，承旭利落一应，“嗯。”
　　“别怕，你有我。”方卓然轻握她的手，摇一摇，似赞许更似安抚，“乖。”

　　十几分钟之内到了学校，任亦桐早就等在门口，一听方卓然说见妈妈，脸上虽紧张，人却也镇定，意外神色稍纵即逝，立刻伸过两只手臂搂住承旭颈项，极小声的叫了句，“姐姐，不怕。”
　　“嗯，我们桐桐，是保护照顾妈妈的男子汉呢。”承旭笑着回答，将他小小身躯搂入怀内，给予全部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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