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观群众修炼手册

　　“突然这么安静，还真有点不习惯。”丁悦从板房的小小窗户望出去，“以往可都是闹哄哄的，两耳没一刻清净。”
　　承旭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眼睛，不着痕迹的从门口微有委顿的俏丽人影上滑过，“第一道门禁刷带指纹的职员卡，第二道门禁指纹和面部识别自动关联匹配，外人只能由员工填写访客出入电子卡，无缘无故没有办法轻易进不来吧？”
　　“那是，监控也无死角覆盖，各位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淡淡话语透出自得，双手不改敲击频率，抢先回答，“本来就是为了保障安全，如遇危险，监控也会自动示警，保全人员会在最快时候赶到。”
　　“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重要过。”承旭垂眸，唇角含笑，“辛苦你们了。”
　　那程序员单手挠头，“像这次这样，专业性强的软件系统还真是没搞过，不过在这个试点项目做好了就是块活招牌，辛苦点也正常。”他示意丁悦近前，快速演示，“丁姐你看，我现在加了一个模块，所有人、对下公司的信息只要表格导入，录入一次，再用时会自行匹配，如果有变动，只需要再提单，在系统的表格内填写修正信息，原有信息则自动废止；至于周小姐提出的超比例问题，在线上审批的同时触发组织架构树，关联审核人，以红色叹号及不同提示音，提示审慎处理相关单据，直到项目上线下申请调整，签字过后，将附件扫描至镜像系统，完成二次审核以后才算真正调整生效，而且整个过程中，每一步都留痕。”
　　“好办法，除了开始的时候都要提单、录入数据，要等软件和镜像系统两方同步，工作量大之外。”丁悦点点头，两眼放光，“镜像系统结合了扫描仪的原理，事事留痕且方便查找，就算有人心存折腾也要想想了。”
　　“科技改变工作的现实版。”承旭笑了笑，终于放下一颗心。
　　“小常、小盛，你们俩一、三、五在这边上班，负责系统日常维护。”俏丽女子淡声吩咐，话音刚落即掩唇皱眉。
　　承旭叹口气，拿过自己杯子悄悄放了块红糖下去，接了杯热水，端到女子面前，压低声音，“程臻，你是不是来例假了？”
　　好吧，她其实还想问为什么家里司机没跟着来，可看现在眼前人明显不愿谈，她也就没多舌。
　　“不知道，不过这几天确实不大舒服。”小小瓷杯内波纹一荡一晃，程臻微微一笑，神色讥诮而自厌，“原来，你一直比我运气好，从前护着你的人，现在一样护着你。”
　　“对爱你的人好一些。”承旭深深叹气，声音更低，要不是看她不舒服，简直想大笑三声，做什么忍受此等痴言妄语，“未曾接受梁总，结什么婚？”
　　一截非人的冰冷覆在她的手腕，“方便聊一聊吗？只要十分钟。”

　　无忧咖啡馆，僻静的卡座里。
　　“你不在的那段时间里，我和他，求过婚，且，不止一次。”程臻微微一笑，“你知道有的人，会因为很单纯的好奇心就去喜欢、亲近一个人。喜欢他的人太多，开始，我也以为他是这样。”
　　她啜一口咖啡，“可是，他每一次都拒绝的不假思索。第一次他说，不要拿感情开这种玩笑。”
　　“第二次他说，我不爱你，我真的不行。”
　　“第三次他说，我已经把人气跑，罪不容诛。”
　　“第四次他说，就是他被人伤到那次，他说，这样也好，她面对我时终于不用不安。”
　　“第五次他说，你心里有个完美男人的影子，正确的做法，应该是放把火烧了它，干干净净的去寻找你自己的幸福。”她脸上显出纠结神色，“他说’告诉你个秘密，事事争先非我本意，你知道我有一次乐器比赛失败时，她对我说什么吗？她没有叫我’下次争取，加油。她说，‘从来无一物，何来尘与土’，音乐是用来愉悦的，比赛，只不过是微末特殊场合的特殊片段，做什么耿耿于怀？是，我一直不肯承认，但现在，我确实是在等她，我的的确确在赌，赌她对家人的在乎，对故乡的眷念，因为在她面前，我根本无需刻意成为谁。顺心的事我做过，违心的事也做过，如果我和你在一起，不但违心，还多了一个伤心的人，所以，对不起。’”
　　“我一直不明白他为什么爱你，所以梁军追我的时候，我立刻就答应了，他父亲有外室，外室也有子女，和你一样，他身边没有父亲。”
　　“我真的非常非常想知道原因，让我死也做个明白鬼，他对我很好，掏心掏肺，言听计从，可婚后，我发现他情绪极不稳定，和当年的你一样……”
　　“你这个人，不但把自己的心看得好好的，还很会拿捏他，好吧，就算你为你的清高心安理得的鄙夷高门大户，但你知道他和家里说什么吗？他说，‘如果方家有谁敢动她一根头发，他们就去当失独老人好了’，反正方家，从来不缺贤孙孝子。”
　　程臻眸色冷淡而尖锐，霍然立起，“我讨厌极了这一点，假如将来君威可以研制出任意门，在未来和过去之间自由穿梭，那我一定要回到过去，在方妈妈调令到达之前，力劝方家不要把他丢到你这只只会拿走他健康、欢愉、自由的这只野兽身边！”
　　承旭一动不动，原来自己如此深重的恐惧，在别人眼里，只是玲珑手段，而已？
　　☆ ☆ ☆ ☆ ☆
　　“也无隐瞒必要了，必须向三位坦白，我有弱精症。”方卓然口气很淡，冷寂和温柔在脸上交织成奇异魅力，“此种不合格基因，还是在我这里中止就好，无需拖累他人。”
　　方母神色大变，“你这孩子在大庭广众胡说什么？”
　　“妈，我会拿这种事玩笑吗？孩子我自己又不是养不起，所以我和她重逢的时候就查了，去了几家医院，结果都一样。”方卓然微笑，竟有种如释重负的松弛轻快，“大概这就是您当年，对人家千防万防的回应吧。
　　方母神色变幻间，震惊,愧悔一闪即逝。
　　“其实，不必担心”，他语声温和的安慰着身侧微微发抖的年轻红衣女子，“朱小姐，很少有人能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初不惊讶的，但有人在惊讶过后即刻抱着我说，‘往后这一生，你永远是我的孩子。’你则万万做不到为我退让牺牲至斯，是吗？”
　　朱女迅速镇定下来，“方先生，我仍渴望做母亲，平凡的孕育完全属于自己的生命，抱歉。”朱女歉疚万分，语声十分肯定，“你是个，十分优秀的男子，只是我们没有缘分。”
　　对面方父则一反常态的镇定许多，只叹一声，“小朱，叫小徐送你回去吧。”
　　方母脸色青白，“老方你一早知道是不是？只瞒着我？”
　　“这次来之前他刚刚同我讲的。”方父拍拍贤妻，“镇定些，天知道孩子忍耐了多少日子，往后他钟意同谁一起，且，由他去吧。”
　　熟悉手机铃声响起，方父双眉一轩，方卓然无声做了个口型，开了公放。
　　“在忙什么啊？”
　　“唔，终于舍得给我打电话了？刚刚正在想你呢。”
　　方家父母对视一眼，这个单单对着听筒都柔情万千，浑不在意旁观者鸡皮疙瘩掉满地的，是，他们的儿子？
　　“越来越油腔滑调的，方便开视频吗？”那头似是被噎了一下，语意甜柔，“惊喜没有了，你休闲鞋是43码对吧？”
　　“做什么买鞋子，宝宝你在哪个商场？”方卓然看了父母一眼，捂紧听筒，“想看也只能悄悄跟着，把人吓跑了我就只能孤独终老了。”
　　“啊，惠婷说的啊，你穿惯的这个牌子好像只在这个商场有。”承旭语声带上撒娇意味，“你先看下样式嘛。”
　　“定位发来，鞋子我还是当面试下比较好。”方卓然拉开包厢门，“等我，现在马上就过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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