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往事

　　“傻子，拿去”

　　许工成将一块木头扔给钱余益，便走到一旁，拿起雕刻好的木偶尝试着表演，余光却依旧不经意间瞟到在雕刻木偶的男子身上，这人醒来有七天了，身体也好的差不多了，在绣玲的教导下，也听得明白他们在说什么，这不前两天他拿来一块木头让他雕刻木偶，没想到还真的雕刻的栩栩如生。

　　钱余益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去接木头，他依旧沉浸在雕刻木偶中，他的心中总有一个声音在催促着他去雕刻出某样东西，可他却做不出来，身体乏力。

　　钱余益抬起头，耀眼的阳光让他睁不开眼，他别扭的转过头，却看见那个整天嫌弃他的男人，五官柔和，满眼温柔的摆弄着木偶，像是对待着最爱的人。钱余益愣神了，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一个人拿着扇子挑起他的下巴，对着他笑………

　　许工成手指转动，将木偶往上翻转，目光跟随着木偶，却突然撞进一双茫然的眼神中，他皱了下眉，又叹了口气，谁叫他靠着这人吃饭，便走过去，拍了一把那人的肩膀，低声的叫了人。

　　钱余益回过神来，看到凑在自己跟前的男人，一股热气涌上来，满脸羞红，使劲将人推开。

　　许工吃气了，这叫人还不得好报，他冷笑一声，拿起木偶走出房间。

　　看着人走出去，钱余益后悔了，反复思考着自己哪里做错了，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委屈的流下了泪水……

　　有了傻子做的木偶，许工成很便到街头表演，刚开始还没几个人，但不到一响午的时间，便一大堆人围观，杨绣玲便忙着将人赏的钱捡起来装到布带子里，不过几日便打出来名声，生活也好过了许多，许工成看钱余益也温柔了很多，毕竟这是钱袋子。

　　一个多月后，杨绣玲对他说，怀孕了，好消息不断传来，让许工成乐得找不着方向，他将杨绣玲抱住，亲了几口，说道：“谢天谢地，老天有眼，我许工成有儿子了。”

　　杨绣玲幸福的窝在许工成的怀里，看着门外站着的小舅子，对他笑了笑。

　　钱余益只是僵硬的对着她咧开了嘴。

　　一天对于没工作都人来说，过得很快。日落西山，杨绣玲张罗着晚餐。

　　吃晚饭的时候，许工成对她说道：“绣玲，这咋得回乡去办个酒席咋样”

　　杨绣玲定是同意，她得有名有分的跟着许工成，不然就着现在许工成赚钱，可不知道他会不会偷吃。

　　钱余益面无表情的扒了口白饭。

　　许工成乐呵了一阵，直到杨绣玲收拾了餐桌，钱余益又沉默着回到他的那个房间，他才突然醒悟……

　　从漾泉到月港至少得半个月的时间，按日子他们过几天就该上路了，不然绣玲挺着肚子也不好赶路……

　　许工成抬头望向门外，他扫视一圈这个院落，院子里除了蹲在水井旁洗碗的杨绣玲，到处都空荡荡的，他的两个师弟半个月前就搬出去，跟着他们找到的戏班子去了另一个城镇 ，如果他离开，整个院子就剩傻子。

　　许工成皱着眉，犹豫着要不要带钱余益离开，他张开嘴吐出一口浊气，想着，算了，一起回去吧，傻子在这里也没人照顾得来。

　　也算他心软了……

　　想完这些事，许工成温柔的看着洗完碗站起来的杨绣玲，往后的日子有兆头了……

　　许工成将木偶装进箱子里，他打算将这些带回月港，毕竟这宅子也不是他们所有的，令一个原因则是漾泉的竞争比月港激烈，可能他回去了也不会在回漾泉发展了……

　　杨绣玲在旁边帮忙着打点，一个半月肚子一点也不明显，她得帮忙着干活，抬头间看到坐在门框上的钱余益，唤道：“喂，过来”，她一直都没有叫钱余益的名字，对现在的钱余益来说，不认识自己是谁反而是最好的选择。

　　钱余益一手拿着刻到一手拿着一个未成形的木偶，茫然的望向叫唤他的人，看到了杨绣玲，有低下头玩弄着木偶，他的心里有一道声音在说着：他不喜欢她。

　　杨绣玲看着钱余益不搭理她，皱起了柳眉，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却听到许工成在叫她，只好转过头去……

　　许工成将木箱盖好，对她说：“绣玲，我们明天出发，今晚的晚饭你看着准备”

　　杨绣玲点头应和，忙了一个下午，明天就要走了，今晚得准备点好的，待会就出去买菜。

　　许工成瞧了一眼在门框的傻子，抿着嘴唇，开口道：“绣玲，今晚买点好的，让傻子和你一起去，他帮你提菜”，屋里还有一些要整理的，他离不开，这傻子倒是有个用处了，也省得绣玲忙不过来。

　　集市离小院有些远，得经过一条街，穿过说书人的茶楼，来到街尾的河道边，这里的菜贩子都聚集在那里，各自不听的呦呵着前来买菜的妇人，或是勺上一勺河里的清水洒到嫩青的菜叶子上，显得更加肥嫩有口感，鱼贩子乘着一条小船来，将鱼放到船仓中活养，要是客人来了，便直接将鱼打捞上来，用枯草穿过鱼的嘴巴，打上一个结，就方便让客人提走。

　　杨绣玲带着钱余益来到菜市，买了一条鲈鱼，半斤的肥肉，三更鲜嫩的莴笋，莴笋上还带着菜叶子，也够煮青菜羹了，杨绣玲点了点头，觉得也差不多了，明天就要离开漾泉了，买太多也吃不完，剩菜也留不下来。她转回头看向一直一言不发跟在她身后钱余益，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提着东西便直接往来的方向走去……

　　她不能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对于小舅子她也是五年前来漾泉时见过一面，那时候的钱余益总是抱着雕刻刀，不停的雕刻着木偶就算她来到跟前，钱余益也不曾抬起过头，所以说，她知道，钱余益跟本不认识她。

　　……

　　“据说那老贼来到漾泉，便直接被官家捉住，扣在了死牢………”

　　钱余益抬起头，看像茶楼里，说书人拿着一把白扇子扯着嗓子，面色狰狞。他顿了顿，觉得这个人在哪见过，他往前走去，走进茶楼里，呆呆的看着说书人。

　　何话察觉到有人盯着他看，作为一个说书人，这不过是常事，而现在，他的感觉那目光比他的任何一个观众都要热烈，他目光微移，就像平常那般，只是说到了故事的转折，便看到那失踪一年多的钱余益，他目光一时间呆涩，但很快就恢复，快的不让人察觉他的异样，嘴里说的故事也到了高潮……

　　钱余益看着说书人轻飘飘的略过他，心下不满，但又不知如何说起，像放在心上的人抛弃了他……他嫉妒了，一股怒气涌了上来……

　　杨绣玲回头一看，人不见了，急得到处寻找，而她怀着孕，又不好动作太急，怕碰到路人，拍自己摔倒，更不好叫钱余益的名字，毕竟整个漾泉，没人不知钱家的小少爷钱余益。

　　直到回头走了几步，看到人就站在茶楼的大门正中，舒了口气，有些不满的走了上去，对着他撒了一通气：“有什么好看的，该走了”，便腾出一只手拉住钱余益的衣角，要将人拉出茶楼。

　　钱余益非常的不满，他的脑海中正回忆起关于说书人的一些事情，就直接被打断了，他现在很烦，想要雕刻木偶……

　　鱼和肥肉的重量勒得杨绣玲的手发凉，她放开钱余益的衣角，看了人一眼，将东西怼过去：“拿着”，语气一点都不友善。

　　杨绣玲已经筋疲力尽了，她准备放弃了去教导钱余益了，她现在只能做的就是保证他活着.，不想在对着他小心翼翼……她也有孩子了，，她得去保护他的孩子………

　　钱余益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女子，表达着自己的不满，他可什么都没做，怎么就对他发脾气。钱余益吸吸鼻子，接过眼前的食物，这个她之前不会这么对他的……

　　看着人接过鱼肉，杨绣玲揉揉发白的手掌 ，缓解血液的流通，转过身就走，但眼光却始终偷偷的瞄着身后的钱余益，看着他低头一脸的低落跟着他走，心下也算放心了，至少不到处乱跑了，杨绣玲摸摸自己还未鼓起的肚子，轻轻的挑起唇角……

　　晚饭过后，许工成依旧忙活着收拾，明天一早就要出发了，他还得加紧收拾……杨绣玲闲着将剩下的鱼肉和肥肉搅拌均匀，又和了面团，将剩菜做成馅饼……钱余益在杨绣玲旁边蹲了一阵子，越发无聊，有跑到许工成那里蹲了一阵，没人理他，木木的拿起雕刻刀在那块未成型的木块上销上几刀………

　　清晨，杨绣玲将昨晚的馅饼塞进藤筐里，细心的将厨房里的火全布熄灭，看着许工成从屋子里出来，笑着迎了过去，将手里的汗巾搭在他的肩上，问道：“许大哥，准备出发？”

　　许工成点点头：“现在出发，叫傻子出来。”，便走过去将木板车抬起，推到院子外，等着两人走出来。

　　杨绣玲对许工成点点头，走到钱余益的屋子，推开门，将正在雕刻木偶的人领出来，顺带雕刻的工具。将工具放到木板车上，许工成手臂肌肉凸起，往前一推，木板车便向前滑去，杨绣玲锁好门也拉着钱余益跟了上去。

　　走出漾泉城门时 ，钱余益往后看了一眼，他的脑袋隐约发疼，记忆碎片不断的浮现，却又始终抓不住，杨绣玲往后看了一眼城门，眸光深沉，下一秒转过头，手使劲拉着钱余益跟着许工成前走，漾泉，她离开了，这个令人绝望的地方……

　　每离漾泉一公里，钱余益脑海里便多一段记忆，当走下青石板路，踏进树林中，彻底离开漾泉的周围，五六天的时间里，钱余益彻底回复所有的记忆，他看着汗流浃背推着车的许工成，和抱着肚子的杨绣玲，嘴巴发干苦涩，他记起了所有，记起了他的家没了，爹娘，大哥，二哥全因他惨死，誓要决不雕刻木偶的他却在失忆过程中帮助许工成赚取钱才，他……彻底沉沦了……

　　钱余益转过头，抬起手，作势要挥去眼前的灰尘，就如他平时一样，却是偷偷的摸去眼角的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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