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有,如若

作者:戴高帽的小女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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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若只如初见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怨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进入回声处处已有三月有余,凌铮早已跑遍了整个学院的前前后后。
      闲前院,梨花亭,落荷池,望乐楼,清吟坊,低琢苑,鸣后山,这该去的,不该去的,一个不落儿。
      这学院吧,说大,统共也不过十七八座楼亭的样子,恰好连成一瑶琴,二二三三三四状分布。
      说小,若真要好好欣赏一番也要花上两三个时辰,单只说从前庭到后院。
      而后山,占地虽大,除树木花草外无甚房屋建筑,只有一竹屋掩与林深处,寻常人很难见着。
      也正因如此,院里便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在每月中旬丑时七星汇聚之时,面着铜雀白纱的九天玄女会下凡在竹屋弹奏《月殇》,以排遣其在天宫中的孤单落寞。
      但是关于传说的真实性,众说纷纭,无史可考,只是院里的学子们,尤其是爱闹出点事情的“学鸦”们,尤爱讨论一番,总想着去探探险,碰碰运气,遇见个难得一遇的天仙姐姐。
      自然,凌铮在入院后没几天,就听说了这个传说。
      凌铮因为“特优生”的这个身份,刚入学院的第一天,身边便是被围得水泄不通。
      那些个师兄师姐们,除了好奇,其实更多是觉得不可思议和好玩,头一次来这么个小小师弟。
      可能也正是因为年龄小的缘故,凌铮那圆圆的白脸蛋更加显得可爱非凡,扎着个银色小丸子像极了画中的福气宝宝,极为讨人喜欢。
      就因为这样,凌铮成了学院里的“一果”,大家都唤他“铮哥儿”,以示喜爱。那么,既在如此小的年龄就进入回声处处,凌铮最得青睐的还是他那尚显短小的指尖下的流泻的七色琴音。
      七色琴音,属于上古瑶琴中的一种弹法,现世中,举国上下会弹的也不出三人,而凌铮便是这第三人。
      这才是他让大长老亲自出山迎接的真正原因。
      大长老,虽跟白发老头一样,也早已是一头白发,看起来完全不像上了年纪的老头。
      其实,学院里的学子都叫他柳叔,因为他原姓柳,字子夜,且常穿一白纱外袍,内绘冰条线绿柳,腰上环一翠绿珍丝带,系一柳佩,一行一举,看着完全就是一成熟魅力大叔。
      说到柳叔,不得不提下他的“樱戈”,上古时代流传下来的橒三瑶琴之一。
      古铜色樱花细雕静躺琴身,银白色風铃蚕丝舞成琴弦,左上角挂一碧玉柳坠,此成,便是闻名天下的樱戈。
      樱戈其音,宛转悠扬,柳玉风乘,似细枝摇曳,轻抚其间,进入一歆幻之境。
      凌铮之前在他家听到的笛音其实也是柳叔亲自吹奏的,壹零竖笛虽非柳叔成名之技,但是其功底不弱便是。
      其实,除了瑶琴,竖笛,其他的一些乐器对柳叔来说也都不在话下。
      遥想当年,他可是有过\"黎筱乐师\"之称,此乃最高乐师封号。
      凌铮进院这么久了,对这大大小小的传说故事也都知道得差不多了。
      说到这功劳嘛,主要得归一个人,\"南瓜子”。南瓜子其实也就比凌铮大那么两三岁,早进学院半年,原名叫殷明,因为特喜欢吃烤干的南瓜子,才有此美称。
      自凌铮进院后,这南瓜子就把凌铮当自己口袋里的小南瓜子一样,那是寸步不离、话不离口啊。
      明明自己是师兄,对凌铮偏偏表现得像个献殷勤的小师弟,天天跟前跟后,说个不停。
      南瓜子跟其他人不一样,叫凌铮\"一果哥\"。所以,便有了这样的一些场景:
      早上,凌铮还躺在床上睡觉时,南瓜子在自己床上大叫一声,“一~果~哥~,迟~到~啦~”
      紧接着,翻身一跃,扑到凌铮床边,掀开被子,“一果哥,一果哥,快点,来不及啦。”凌铮抛过一个白眼,翻过身,继续睡。
      午膳时,南瓜子只坐凌铮的左边,双手刚一握筷,以飞龙骑虎之速蒋凌铮碗里的芹蛋挑到自己嘴里,三两下咽进肚子里,然后,拍拍他肩膀,大言不惭地笑着说,“一果哥,还不快谢我,给你解决了这个怪绿球,你看,这身手,这速度”兀自\"啫啫\"两声。
      凌铮,在习惯之后,只会像教书的夫子一样摆摆头,叹一声,“汝子可教也”。
      虽说这南瓜子着实有些个二傻子似的,待凌铮确是真诚的,他说的,“果子哥是我兄弟,南瓜子是果子哥的弟兄。”
      如果说凌铮是因为在瑶琴上的天赋而进院的,那么殷明则大部分是因为他母亲的缘故。
      殷明的母亲花妩歆,世称\"花榭乐仙\",年轻时,凭借一曲《夕瑶》,成为当时闻名一时的四大乐师之一。
      而另外三位嘛,分别是大长老柳叔,闭关多年的学院院长欧奇子怡,以及多年不知踪迹的黑玫瑰零若如。
      当然,殷明自己也还有看家本领的,否则就算有他老娘罩着,也是不可能在只有6岁就进入学院的。
      毕竟学院规定,若非真是天赋异禀出奇,绝不可接受年龄不足6岁之人进入学院学习。
      要说殷明的看家本领,自然是承的他娘的歆笛。
      一曲歆笛,轻飞曼舞,婀娜叠转,犹如簖点蝴蝶袖舞一曲,便是其最大特色。
      也因此,殷明每每提到他娘花妩歆,那不得好好赞上个三五小时是誓不罢休,以至于连凌铮都能背着讲出她的故事了。
      这样的生活慢慢向前推动着。
      凌铮和殷明走着走着,一年过去了,院内的梅花开了;说着说着,一年过去了,院内的梅花被白雪掩埋了;听着听着,一年又过去了,院内的梅花有米白色的,有姜黄色的,还有红色的,橘红、朱红、粉红、桃红、猩红、枣红、玫瑰红,越变越多了……
      不知不觉,凌铮习惯于在梨花亭处拨弄琴弦的手指已那般修长,指尖在银白色的琴弦之间来来回回,唤起层层波浪,风来雨去,缓缓归兮。
      如果细看,凌铮竟早已长成一翩翩公子了,淡淡的眉毛好似掺了水墨汁轻轻地描上去的一样,而眉宇间却透露着少年所特有的倔强,发丝在风中微扬,淡紫色的苍鹰刺绣衣襟也被带起一角,欲飞止于舞。
      是啊,十年了,时间总是匆匆忙忙向前,从不回头。
      十年,琴弦还是当年的银白色,琴音也藏着当年的熟悉,只有孩子成长为少年了,愈发俊郎,英气逼人。
      如果说这十年是平凡的十年,对一天赋异禀之人来说也确实。
      琴,手指离不开的都是琴弦;曲,眼睛离不开的都是乐谱;礼,与人交往离不开的都是礼数;诗,国风周南楚辞离不开的都是诗歌;所有该学的,不该学的,该品读的,不该阅览的,都一一被凌铮尝试过了。
      日子,安稳,好似没有什么掀起过大风大浪;岁月,如常,好似平静舒适得美好;梅香,如故,好似院里的梅花也只是悄悄换了件衣裳,随之花开花落,花落花开。
      如果生活真是如此,生活还是生活吗?
      是生,是活,还是生活
      生是生,活是活,生活不就是生活吗?
      生活,依旧是生活,如此,生即必须活着,活着就必须生活,而生活则必须经历,经历多了也就成了回忆。
      十年的回忆,细数下来怎么数得尽。
      “一薰一蕕,十年尚犹有臭。”即便如此,能够让一个人不说是恋恋不忘,而是仅仅那惊鸿一瞥便此时难忘的,又该是怎样的人和事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于凌铮来说,他的生活中确确实实就有过这样一个人,而此后,月光下的倩影就永久留在了大片大片的白梨花海后。
      大概是在凌铮十一岁那年,中秋节时,他和殷明约好了去后山寻一种紫竹,名为紫笎,用来做笛子玩。
      紫笎生性奇特,与一般的竹子不同的是,只有在夜间月光照耀下才会透出淡淡的紫光,随着吸收月光的时间越久,便会发出一种类似茉莉和蕙兰混合而成清香。
      殷明在天刚摸黑时,就一把拉着凌铮往后山上跑。因为经常在后山玩,他们就算是摸着上山也完全不在话下。
      在半山上的一棵老槐树下,殷明停下,对凌铮说:“一果哥,我们等会儿就在这棵树下集合,记住了,是这棵树下哈!”
      他转过头看向凌铮,淡淡的月光下,凌铮的脸干净清秀异常,殷明摆摆头,手往凌铮肩上重重一按,再次提高音量说,“一果哥,记住了哈!”
      凌铮点点头,嗯了一声,便往另一个方向走去,望着他的略显欣长的影子,殷明再次摆摆头,也只好往自己的方向前进了。
      月上中天,皎洁温柔,淡淡的银光烘托出一片宁静安详。
      银光落在树丫上,落下斑驳的暗影,零星散落在树丫上,地上,在凉风中翩翩起舞。
      走了大概有十分钟,凌铮一抬头便看见了一根散发着淡淡紫光的竹子,没错,那就紫笎了。
      凌铮二话不说,拿出小刀就准备往紫笎身上砍去。
      刀还未落在紫笎身上,就被一声弦音给打落在了地上。
      还未回过神来,凌铮只呆呆地望着小刀。
      这琴音……直到听到\"砰\"的一声巨响后,他才猛的抬起头来。
      然后,再次呆住了。
      有一首曲子是这样唱的:
      “月下有佳人,笛声随风起。低吟挽告别,徒留白袖扬。只愿时间的沙,慢慢倒流;只愿时间的沙,不再倒流;只愿时间的沙,已堆成沙。”
      望着眼前的白衣女子,凌铮什么都忘了。 忘了刚刚的琴音,忘了刀落在了地上,忘了要把刀捡起来,忘了自己是来寻紫笎的,忘了紫笎就在眼前一闪一闪发着光等着自己。
      而唯一没忘的,便是忘我地看着不远处被月光席裹着的她。
      白衣女子着实也惊呆了,没想到这小男孩竟如此胆小,竟怕得连话都不敢吭一声,只是兀自望着自己,好似在听从发落一般。
      于是,转念间,白衣女子将手中的琴轻轻放下,信步走向凌铮,缓缓开口问道:“你是谁?这么晚了不害怕吗?”
      这清脆悦耳的声音,比起刚刚一掠而过的琴音,悠悠然婉转之柔美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稍微回过神来,凌铮虽然仍然望着她,但是双手已经可以活动了。
      他弯腰捡起掉落在枯叶上的小刀,看着她那双在月光下愈发显得柔润似水的眼睛,回答道,
      “我叫凌铮,是山下学院的学子。以前也经常来后山玩,从不觉得不害怕。仙女姐姐你又是谁?莫非真是九天玄女下凡来的”
      凌铮话一说完,一脸的似信非信,好像在自言自语一样。
      但是,凌铮仍然不忘看着银光泻裹下的白衣女子,仿若他一眨眼这女子便会突然的消失不见,回到高高悬挂着的皓月玉盘上去。
      听完凌铮的回答,白衣女子用手半掩着嘴轻声笑了笑。
      笑罢,才又走进凌铮一步,伸出纤细白皙的玉指,重又抚上琴面,琴声渐响,发出悦耳的声音柔而委婉,指尖一起一落,忽又快了起来,弦弦切切,好似珠落玉盘。
      月色正好,淡淡的银辉洒在两人身上,光晕一片。
      琴音渐停,沉默再次降临。
      凉风伴着夜色却格外舒适,地上的枯叶起起又落下。
      凌铮大着胆子向白衣女子靠近一步,于是看得就更清晰了。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大概就是这样的美貌吧。
      于是凌铮开口道,“仙女姐姐,这曲我听过一次。此名为《月凝》,月下独酌凝思之意。”
      白衣女子颇为满意的点点头,柔声答道,“不错,正是此曲此意。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倒是知道得不少。你叫凌铮对吧?” 白衣女子认真地看着他。
      凌铮微微一笑,答道,“没错,凌然正气的凌,铮铮铁骨的铮。仙女姐姐,你好像还没说你是谁呢?”
      白衣女子轻抿红唇,嫣然一笑后,接着说,“我啊,你记住如若便好,如若能记住就更好了。”
      话音刚落,便转身离去,随之掀起的白纱袖角徒留在空中。
      凌铮还在思考她刚刚说的那句话,正待要继续问“是如若……”
      话未说完,一抬头,竟连白衣女子的影子也看不见了。
      凌铮使劲揉揉眼睛,确实只剩下黑色的树影和愈发清香的紫笎。
      立在紫笎前,凌铮想,原来传说也未必不可信,抬头看着那一轮皓月,遂吟出 “月下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随即又转念一想,“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回到寝室,凌铮把紫笎轻放在书桌上,马上又条件反射似的拿起它,“啊,南瓜子,我怎么把南瓜子给忘了。”
      正准备出门,殷明一手拿着一根紫笎宛若无力地走了进来,放下紫笎,双手抓着凌铮肩膀,叹口气,说,“一果哥,真没想到啊一果哥,枉我对你这么多年的情谊,竟独自一人走就走了,留我一个人在那荒山野岭。呜呜,呜呜。”
      看着殷明那无辜的脸,凌铮只得拍拍他的肩膀,说,“南瓜子,这次是我不对,不该留你一个人的。”
      话音未落,殷明一把抱住凌铮,带着哭腔说“一果哥,我就知道你是突然无意识的忘了,你有时候就会这样。” 不用解释,凌铮点点头以示默认。
      后来的日子里,一个人在梨花亭弹琴的时候,凌铮常会不由得地想起那人,那月色。
      只是,他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就连殷明也未曾透露过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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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只怪那惊鸿一瞥,只怪那幽色琴音,人与人的缘分,从何说起,不过如此。凌铮和若如,便也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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