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御局

作者:四喜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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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八章在下阎生


      御彻依旧穿着一身红衣黑袍,轨深瞧着有趣,也跟着换上了一身黑衣服。御彻看着他,笑道:“你眼睛是泛蓝的黑,很适合黑色的衣服。”
      轨深拽了下衣角,任由对方在自己脸上涂抹,话语也因为不能太动嘴而有些含糊,“泛蓝?眼睛不就是黑色吗,黑和黑还有区别?哦,你的眼睛是浅棕的,亮晶晶。”
      “纯黑才就是黑色,但很少有黑色能达到,人的眼睛更几乎没有。”御彻用小刀刮去了轨深的眉毛,用软膏重新塑着眉骨,他灵活的手指翻动,将刮下的眉毛粘到新的位置。
      “我看不太出来,之前比较喜欢浅色,但你穿黑袍太酷了,我想和你一样。”轨深嘀咕道。
      御彻手指捏着对方的下巴,打量着自己的成果,淡淡道:“我没有不喜欢的颜色,但穿的也不是最喜欢的衣服,好了,你看看。”
      轨深走到镜子前,先是一愣,接着大呼神奇,好奇的摸了摸自己的颧骨,“好厉害!”
      少年人冰冷精致的样貌被掩盖,眉眼弯弯,倒是比原来的样貌更符合他活泼的气质,“就是眼睛颜色没变。”轨深一边说,一边看向御彻琥珀色的眸子。
      “嗯,有灵力流转,瞳色是很难掩盖的。”但很少有人像自己一样对颜色敏感,所以暂时无妨。
      “我们今天就去羽色秘境吗?”
      “现在还未开,我要买些材料画符。”御云山是东方的霸主,天材地宝无数,但世界很大,羿国临近北海,有许多山中没有的东西,制作出的符纸也会有所不同。
      御彻推开门,阳光照进他浅色的眸子里,漾出澄澈的光,便有仇恨包裹,痛苦浮沉,那其中名为喜爱的光芒,也纯粹干净如初。
      这世间还有许多他没见过的花纹与颜色。
      ……
      轨深看着御彻捧宝贝一样接过一袋蓝色贝壳,不理解的撇撇嘴,道:“买完了吧,陪我去玩?”
      御彻摇了摇头,“我要炼制材料画符。”
      轨深顿时无聊起来,有些幽怨的看着他,御彻冷哼了一声,道:“你这逃跑就像游玩一样,真是自由。”
      “你怎么知道!”轨深拍手道:“我的念就是自由,能玩则玩,总不能因为逃跑就一脸苦相,哎你不懂,这是对修行好。”
      “嗯,我这也是对修行好,那我们各自修行吧。”御彻敷衍道。
      “别啊,我想跟着你,你的念是什么?我都告诉你了!”
      御彻不理他,除了有传承念的世家,很少有将念告诉别人的,他又不是傻子,哪能轨深问就回答。
      “不会是画画吧,不对,只有蠢货才用这么具体的行动做念,那是骄傲,看着很像啊?”
      御彻心头微微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
      轨深盯着他,突然道:“我跟着你,早晚能猜出来,我们赌啊。”
      “赌什么?”御彻淡淡道。
      “哎,不是骄傲啊。”
      御彻闻言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他刚刚是在诈自己,一下子就被激起了胜负欲,道:“十天后我会进羽色秘境,你若能在这之前猜出来,让我陪你玩什么都行,反之同理,怎么样?”
      轨深眼睛一亮,道:“好啊!但你得给我提示,至少三个!”
      “好,三个提示,你也只有三次猜的机会。”御彻点头道。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然后轨深就使出了纠缠大法,一错不错的跟着御彻。
      御彻拿着一杆金色小秤量着贝壳的重量,他在旁边看,御彻用火焰烧贝壳,他在旁边看,御彻用合水混胶,他还在旁边看,到最后,他看着美丽的海蓝色颜料,喃喃道:“可以给我吗?”
      “不行。”
      “你的念怕不是完美?”轨深皱眉道。
      “这算是一个答案吗?”御彻似笑非笑道。
      “不算!”轨深道,御彻还一个提示都没给,他才不要浪费机会。
      “第一个提示,它不尖锐。”御彻想了想道,说完自己都是一愣,面庞有一瞬间的柔和,接着他就着盘膝的姿势,自然而然的吸收灵气,补足刚刚炼制颜料的消耗,一刻钟后,御彻只觉心头清明安静,再睁开眼睛,便看到了轨深惊讶的表情。
      “你,你你就说了一句话,怎么灵力就增长了?”
      御彻闻言内视灵根,只觉颜色愈加鲜艳,他指尖召出一簇火苗,其中散发着绿莹莹的生机,仔细看确实更凝实,嗯,修为也涨了点。
      “应该是对念的领悟更深了吧。”御彻哈哈一笑,道。
      轨深摇头,“荒唐啊,你提示我一句都能突破!你的念到底是什么啊,我已经一年没有对念的突破了!”
      “怎么,对自由的领悟到极致了?”御彻玩笑道,也确实引来了轨深吭哧哧的笑声。
      “笑够了就出去。”
      “为啥?”轨深愣住,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赶人。
      “我要开始画符了。”接下来的一切不需要再解释,符师画符需要安静,而有的符师不仅灵力流转方式,就连走势都是秘密。
      轨深识趣的转身,一边走一边道,“我在门口给你护法。”
      “嗯,谢了。”御彻在他关上门后,手腕微动,一把银刀在桌上,非吟亦在袖口,蓄势待发。
      他不会轻信任何人。
      疾风符他已经很熟练了,现在他在研究变化,比如把自己的灵感加入进去,这样就是只属于他的疾风符,个性上会与传统疾风符不同,符语也会稍加改动。
      他不眠不休的画了两天,却觉得始终差了点什么,御彻皱眉,看着一地废掉的符纸,收好一张传统的疾风符,叹了口气。
      放下毛笔,吸收灵气,干涸的灵根渐渐被滋润,疼痛感也缓解了很多,御彻推开门,靠着门眯着眼睛的轨深便一愣,“好了?”
      “哇,好浪费啊!”轨深看了一眼满屋的符纸,要知道画符对颜料符纸和灵力的消耗都堪称巨大,尤其是专门的颜料和符纸,都非常贵重。“你是不是很富?”
      “符师会穷?”御彻笑着反问道,琥珀色的眸子剔透闪亮。
      “你的念是纯粹吗?”轨深突然道。
      “这算个答案?”
      “嗯。”
      “不是。”
      轨深皱眉,很像啊,但再像也不是,想至此他只好不提,道:“那你还画吗?”
      “不画了,出去逛逛,我需要灵感。”符纸规则本就源自天地规则,自然山川,所以画不出来时,入世更好。
      “行啊,去妓院不?”
      御彻思考了一下,感觉疾风符和妓院实在是没什么联系,便摇头道:“不去。”
      “那再给我个提示!”轨深气哼哼道。
      “好啊,我的念既是名词,也是动词。”
      轨深心中一动,这个提示可真的是至关重要了。
      接着两个人重新调整了一下易容,便一起去街上玩了,“这边有什么卖饰品的地方吗?”御彻问道。
      “不是我说啊。”轨深突然道:“你长得好看,又想买饰品,真的很像个姑娘家。”
      御彻原本是不喜欢人家说自己像姑娘的,但自从遇到御芊芊那样的女子,那样的朋友,他反倒无所谓了。
      他甚至起了开玩笑的心思,“再像也不能打我主意,不然我直接把你变成真姑娘。”
      轨深没忍住的大笑出声,道:“行,我带漂亮小哥去看饰品。”
      “千临阁?”御彻看着牌匾道。
      “几百以前是妖族的店铺,后来不知怎么传到了人族的手里,如今是数一数二的大店了,主要开在羿国。”轨深道。
      御彻自是点头,他在店中走过,只觉羿国的花纹风格到底与南方不同,颇为高兴的选着花纹繁复的饰品,却在看到一个簪子时愣住了。
      他走上前,认真的看着青绿色的发簪,有些迟疑的问道:“无恙?”
      旁边的侍者见此走上前,对他礼貌道:“客人您眼力真好,这正是刚结花苞的无恙花。”
      轨深也凑了过来,疑惑道:“无恙花不都是红色的吗?怎么这个是青的,还只有一片花瓣展开了?”
      那片展开的花瓣就像薄薄的绿宝石,晶莹剔透,煞是可爱,却一点也不想传说中的无恙。
      那客人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御彻便道:“这是无恙花初始的样子,你看这根簪子的后半部分,是泛红的暗棕,正好应和它的传说,吸收妖族之血,着血色。你再看它花瓣的形状,很像传说中无恙花的前身,一种无名的白花,但那种花的花瓣是外展的,无恙花却是开的再艳花瓣也朝里弯,而这个花瓣,介于二者之间,很明显处于蜕变中。”
      他说话的时候,一白衣青年已从楼上走下,也站在他旁边听,那侍者见此却是退后了一步。
      “一点儿不差。”那青年笑道。
      轨深惊讶道:“全对了?你是无恙花他爹吗?”
      御彻:……
      “我是你爹!”他先是怼了轨深一句,然后才转头问道:“这簪子多少钱?”
      “本不欲卖,若是有缘人,给一块紫灵石便可。”那青年道。
      “你是这的管事人?”
      “是老板。”白衣青年笑了笑,道:“千临阁曾是妖族的,后来妖族没落便也毁了个七七八八,我在它最破烂时接手,就是喜欢那些传说,你既然能说出无恙的故事,想必是同道中人。”
      轨深大为不解,道:“那你还卖他一块紫灵石?这天下哪有这么贵的饰品?”
      御彻摇头,笑道:“此簪极具巧思,用碧影石雕出花瓣更是万难,除了我师父外,我都想象不出谁能做到,对我来说,堪称无价之宝,一块紫灵石,确实是赠予同道人了。”
      白衣青年笑了笑,施术把簪子取出,放在一暗红色的盒子里,递给了御彻。
      御彻拿出一块紫灵石,想了想又拿出了一个镂空木雕圆球,里面是一颗无恙花种。
      “不贵重,但给同道人。”少年人挑眉笑道。
      层层叠叠的花瓣组成了一个圆球,暗色的红木像极了衰败的无恙花瓣,青年把它翻转过来,便见底部确实是脱落的花瓣的形态。
      里面的无恙花种清晰可见,青年微微摇晃,便发现无恙花瓣虽有缝隙,却牢牢地护住了中间的花种。
      一种用死亡守护新生的感觉,带有一种温柔而深刻的美。
      青年的心忽然就微微一跳,“你雕的?”
      “嗯。”御彻笑道。
      “在下水泱,公子何名?”水泱看着眼前的少年人,只觉他虽面容平凡,一双眼睛却像琥珀一样,充满了幽深而动人的光泽。
      轨深看了一眼水泱,又看了一眼御彻,似是想到了什么,不知为何笑了一声。
      “在下…阎生。”
      “哦?哪两个字?”
      “阎罗的阎,学生的生。”
      轨深又看了他一眼,突地道:“我叫阎鬼,是他弟弟!”
      御彻:?
      关你屁事?
      水泱闻言倒是对轨深友好一笑。
      御彻不理解,但也无所谓,他不再关注两人,而是忍不住的打开盒子,又看了一眼碧色的无恙花簪。
      他的眼神温柔而认真,充满着纯然浓烈的喜爱。
      等御彻回过神来,他已经被轨深拉出了店外,他反应过来后忙把簪子收好,往袍子里一塞,看似装在了兜里,实则是放入了五环碧玉带。
      轨深一直看着他,突然道:“你的念是爱吗?”
      御彻愣住了,猛地抬头,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从来都没正形的小少年,他突然就想起了八岁那年,廖国保和殿,易尽对他说“你懂爱吗,爱的东西那么多?”
      尽哥哥,原来我记得那么清楚。
      如今爱已蒙上了仇恨的阴影,再提到都仿佛是一种嘲讽,可是这个最不正经的少年人却认真的问,“你的念是爱吗?”
      御彻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眼睛发酸。
      轨深看着他的眼睛,一时也有些不知所措,却见御彻咧嘴笑开了,和那种明显打着坏主意或勾着嘴角不同,这个笑有一种傻气的真挚。
      “不是。”
      那为什么笑的这么开心?轨深有些不明所以。
      御彻不知如何解释,但他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就好像那些纯粹的,看似幼稚实则炽热的感情,得到了一份迟来的理解和正视。
      这个少年人是真的在看着他,就像师父一样,像大师兄一样,像芊芊一样。
      “还以为对了呢,只剩一次机会了,再给个提示吧!”轨深道。
      “它让我相信,无论好的还是坏的,都会如此念一般发生。”御彻笑道。
      “好抽象啊!”轨深哀嚎道,不过其实他模模糊糊的感觉自己已经很接近正确答案了。
      “不过话说回来,你觉得水泱怎么样?”轨深话锋一转,问道。
      “嗯?挺好啊。”
      “那你喜欢他吗?”
      “什么?什么喜欢?”
      “啊呀,你就是打扮成这样都这么勾人,要不易容,只怕要有无数人神魂颠倒了,你没看见我拽你离开的时候,他眼睛都快粘在你身上了。”轨深夸张道,一边说一边比划。
      御彻有些无语,“不至于吧,是我们都喜欢妖族传说,有些惺惺相惜罢了,你别什么都往那方面想,照你这么说,我和我师妹岂不是该拜堂成亲了。”
      轨深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但又觉得对方在误导自己,甩了甩头道:“那不说这个,你喜欢男的女的?”
      御彻沉默了一下,不知如何回答,他小时候只见过爹娘那样的,只以为男子该喜欢女子,自然也是如此,但后来他到了落凡尘,看尽了肮脏事,便都觉得排斥。
      “女子。”他想了会儿才道。
      轨深狐疑的看着他,问道:“那怎么想那么久?你别是不知道吧,没做过那种梦吗?嘿嘿,我是长的好看的都喜欢。”
      “哦,狗长得俊俏你也喜欢?”御彻嘲讽道。
      轨深被噎住了,却随即道:“那我得先是狗,不过你说对了!我要是狗也只喜欢俊俏狗!”
      御彻哈哈大笑出声,轨深见此拉住他,道:“走,咱们逛妓院去,这样你就知道你喜欢啥了!”
      “我不喜欢。”御彻突然认真道。
      轨深愣了一下,把手放下了,“为什么?”
      “我被人骗到过妓院,九岁。”御彻坐在一茶铺的长凳上,要了一壶茶,淡淡道。
      “那,你是,你……”轨深突然不知如何说了。
      御彻却接了下去,“我偷看到了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办事的画面,我知道了人体原来能被掰成那样,知道了如厕不仅仅可以在茅房,那是我第一次接触到‘性’,回屋后我吐了好久。”
      轨深双手握住了茶杯,不说话。
      御彻安静的看着茶碗中自己的倒影,继续道:“于是我明白了,就算是死也要逃出去,可我被同伴背叛了,最后被打成了重伤,眼看着门就在眼前,却爬也爬不出去,于是我拿了一把雕刻刀,开始对着脸划。”
      御彻一边说一边笑了起来,手也在脸上比划,“我当时都觉不出疼,因为五脏六腑都碎了,我只是拿着小刀往脸上插,恍恍惚惚一动舌头,就舔到了刀尖,眼睛一往下,就看到了刀从嘴里冒出来,那时候我才回过神,却被人一撞,刀掉了,我也爬出去了,他们看我快死了,就不追了。”
      轨深迟疑地喝了一口茶,才道:“所以你同情妓院的人吗?”
      御彻摇了摇头,却不知该说什么。
      轨深却道:“如果说同情,我只会同情你。我的想法和你差不多,‘不自由,毋宁死。’所以你没死,你逃出来了,真不想成为泄欲工具的,不是死了就是成功逃了。
      而有的人她妥协了,也许只是贪生怕死,也许只是隐忍以图谋更大,也许有比尊严和自由更重要的目的,但不论这其中的原因是什么,至少对方暂时接受了这样的命运,那是谁去嫖就没区别了。
      而且我技术好人体贴,就更没负罪感,是我总比是个丑八怪好吧,自己的选择不需要别人同情,所以我一点儿也不同情他们,我要是被抓了,只要不死,日后必然把他们都杀了证道。”
      御彻愣住了,此时此刻他才真的看清这个少年,那蓝黑色的眼睛中流转的,不仅仅是风流,还有着一种冰棱一般的凉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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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接近六千字的大章,喜欢的话就评论吧!工作还没做完,接下来还要继续干活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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