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御局

作者:四喜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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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一章所谓传承


      御季一路护着师弟师妹回了山门,刚到御云山,便道:“你们先调息,我还有事。”
      他往那块玉佩里输入了灵力,玉佩却一直冰冰凉凉的,很明显,对方此时已没了回应。
      幸好这对玉佩是有主副的,他手上的这块为主,即便是对方不回应,也能随时感知另一块的位置,只是比较浪费灵力。
      眼见御季顿在原地微微蹙眉,刚服下一粒丹药的御芊芊疑惑道:“怎么了?”
      御季看向她,心情有些复杂,廖国皇位之争残酷,芊芊志在帝位,任楚应该算是敌人,“……与人有约。”
      上古妖族白泽,通万物之情,他并不迂腐,却对世间万物有着朴实的爱护之意,有着基本的善良和原则,所以即使能做出选择,也不会置承诺而不顾。
      此约过后,便是任予川要杀对方,他也不会管,这是个适者生存的世道,大爱是爱天地本身。
      “嗯。”御芊芊扶着御彻,“都到山里了,大师兄放心。”
      御季点头离去,错过了御芊芊微妙的表情。
      “怎么了?”御彻吐出一口血,察觉到了御芊芊的不对劲,问道。
      “师兄,似咳……”伤的太重,少女顿了顿才继续道:“似有愁色,他,嗯他刚刚看着我,就像和我有点关系一样,少见。”
      御彻皱眉,想了想却没想明白,扯着嘴角道:“先回御云山巅吧,现在我们也做不了什么。”
      御芊芊点头,二人相互搀扶着上山。
      从草丛间找到玉佩,御季看着上面的血痕,神色有些疑惑。
      他捡起玉佩,有些迟疑的凑近鼻尖,轻轻嗅了嗅,接着他眼中疑惑更深,心中却是确定了,妖气,这是妖族的血。
      任楚在被妖族追杀?或者大胆一点猜,他身上有妖族血脉?若是这样,那廖国与妖族的关系就复杂了,而且据他感知,这血应该来自非常强大的妖族。
      人族与妖族的事情,他不可能不追查下去,御季犹豫了一会儿,灵力运转,微微张嘴,舌尖舔上了玉佩,卷起一滴血。
      这算是白泽的天赋能力之一,他很少用这样的办法,可是光靠闻,他竟然无法判断是什么妖族,深深的不解驱使着他这样做了。
      血被卷进口腔,吞咽,震惊和更深的不解在他心头冲撞,让他身体微震。
      古妖宫有上千妖族,很多外界绝迹却强大的上古妖族亦在其中,可这血,不属于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御季甚至怀疑,他根本就不曾在这世间见过这种妖。
      怎么可能?
      这是一种非常强大的妖族,为战斗而生,血脉纯粹,有着一种隐然的高贵,据他所知,只有上古龙族、凤族一类的妖,才可能有这样的血脉。
      最可怕的是,清楚的感受着内心似有似无的臣服亲近之意,御季微微苦笑,这是血脉的特性压制,而且如此蛊惑人心。
      他毫不迟疑,盘膝坐地,运转起《局》,《局》似乎专门克制这类的情绪,运转了两遍之后,御季才摆脱了血脉上的影响,心情也平静下来。
      只是这血脉太过可怕,竟然能动摇他的心绪,御季缓缓睁眼,黑眸冰凉而慎重。
      难道是某个已经灭亡的强大种族还留有后代?到底是不是任楚?
      御季带着疑惑追踪血迹,一步步来到了禁地边缘。
      他有些发怔,一点一点的抬头,连绵的荒山像巨兽的骸骨,安静卧于不带半点生机的死地,目所及之处,只有浓郁的黑,御季拿着玉佩的手开始颤抖,别人不知这是何处,他怎会不知?
      如果任楚进了这里,如果任楚进了这里还能活下来,那他的种族,不需要再做他想。
      御季比别人更了解这里,看着禁地边缘凌乱而沾有血迹的黑灰,他心里已经猜到了答案。其实外族只要进到这里,就会立刻死亡,巫族的诅咒会融化他们的血肉,将生命变成一具漆黑的骨架,骨头再一点点化为黑灰。
      可这个过程至少需要三天,禁地边缘没有血肉模糊的尸体,就代表进入其中的生命还活着。
      原来真的是那个种族的后人,那怪不得会影响自己的心绪,几万年前,妖族鼎盛的时代,那可是整个大陆的无冕之王。
      他心中生出了歉意,缓缓地叹息了一声。
      阿楚,你若进到了这里,便是回家,再深的伤也会愈合,我相信星辰之力,你会远离廖国冰冷的皇宫,以新的身份好好地活下去,如此我也算放心,说不定有朝一日,我们能在古妖宫一叙,那时,或可与你赔个怠慢之罪。
      御季轻轻地笑了一下,转身离开了此处。
      御云山。
      御阎叫住了回来的御季,御季有些不解,却还是恭敬道:“见过师父。”他说罢才看向院中盘膝而坐的御彻和御芊芊,笑道:“师父,您对这番试炼可满意?”
      “嗯,比想象的好。”御阎语气平和,他先让两个徒弟调息,还未做试炼后的指点,“为师会让他们闭关三年。”
      御季点头。
      “御季,你可有什么很想做的事?”御阎突然问道。
      “打理好古妖宫,接师父衣钵。”他认真道。
      御阎看着他,心中缓缓思量,有些事,关于这个天地,关于妖族的命数,没有人比他知道的更多,今天这件事的发生,让他感受到了熟悉的感觉。
      规则,星辰之力的规则在运转。
      他数万年都想摆脱这天地规则,也利用了不少规则,可利用不代表改变,两百年前的那一场交易,会不会影响到今日的他?或者说今日的御季。
      以前觉得御季很好,可如今却觉得,比之芊芊和彻儿,虽然同样能修炼《局》,能作为一个掌控者,御季身上却少了点什么。
      他有心算一卦,却因为涉及到了天道种族,根本就不能算。
      “御季。”御阎轻叹了一声,“今天的事,为师知道了。”
      御季也了解御阎的能力,对他知道并不意外,可是却不知师父此时提起是何意。
      “妖族之间受血脉影响很深,西方星辰之力的护佑规则又涉及到上古妖族,为师希望你不要被这些影响,始终以自己意志为重。”御阎缓缓道。
      御季怔了怔,眸中闪过温暖之色,他素来自小懂事,很少让御阎操心,可今日这番话中的关心之意并不隐晦,让他一下子就理解了师父的意思。
      他温和的笑了笑,眸中掠过暖玉般的光,那一瞬间的温雅气质,立刻就能让人想到“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这样的诗句。
      “师父放心,我确实感受到了血脉的影响,已用《局》平静心神,我很爱御云山,很敬重您,很喜欢师弟师妹,身上有太多责任,御季这一生,绝不妥协于人。”
      御阎点头,“嗯,记住你的承诺。”
      “是,多谢师父关心。”
      一个时辰后,御芊芊和御彻调息完毕,伤虽未全好,面上却轻松了很多,此番生死间的历练,不止增加了他们的对敌经验,也让他们的念比之前纯粹了太多。
      御阎垂眸饮茶,青丝顺着肩膀滑落,他用空着的手拢了拢头发,喝完后才把小小的玉茶碗放到石桌上。
      他看着两个徒弟,素来悠远的黑眸浮上了更多的认真。
      “你们合格了。”
      御彻和御芊芊对视了一眼,眸中有着喜意,却并不浓烈,他们不知道先前的那番对话,只觉得氛围有微妙的不同。
      “今天要告诉你们一些事,但又不能说太多。”御阎淡淡道,他没叫他们起身,他们便盘膝坐在地上听。
      “目光所及之处,左边有人在打架,右边有人在画画,同时看,累不累?”御阎问道。
      御芊芊见他语气郑重,垂眸思索,不敢直接答话。
      “还好,但比只看一处累。”御彻看着御阎,认真道。
      御阎似有似无的笑了下,眸光投向远处,没什么焦距,似是出神,“你同时看,这两处画面便会出现在你的脑海里,耳中也会同时出现斗殴声和运笔声。若这不是二,而是三,四,百,千,万,亿,会是什么样子呢?你脑中有什么画面,耳中听的是什么声音。”
      他们无法回答,他们不理解,或者说正是因为理解了一部分,才都怔怔的看着御阎出神。
      “也许会疯。”御芊芊抿了抿唇,小声道。
      御阎突然大笑了一声,在两个少年人的记忆里,他是很少这样笑的,可他还是笑了,“那你看为师可好?”
      小少年的眸中是难得的认真和郑重,他思考着过往的事,整理着能说的话,“我不明白,那能记住吗?如果同时有三个人和我说话,我肯定谁的都听不清。”
      “实力限制想象,举个好理解的例子吧,就像你同时看见三个字,也许你没有用心理解,但是你绝对认识它们,绝对能够知道是哪三个字,也绝对能回忆起,声音和画面同理。”
      御彻不出声,开始认真思考,倒是女孩的声音传来,“就算是实力让人能够看清听清,但如果脑中一直有画面,耳中一直有声音,也不是一件好事,若再糟糕点,睡觉时是也是如此,那就没有片刻安宁。”
      御阎看着女孩平静的凤眸,淡淡的“嗯”了一声,接道:“再有处境如观棋,观棋不语是谓外人规则,若出手干预,则……不好,怕是要挨打。”他最后笑了笑,像在开玩笑。
      可没有人觉得他在开玩笑,甚至是他身后的洄,都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御阎讲过最直白的话,也不过是说自己不能过多牵涉因果,不能久出山门,哪说过代价,如今此言,快接近明示了。
      可他还在说,“若干预过了,可能做不成人,就像本来还能一边喝茶一边看棋,却突然只剩下眼睛和耳朵,身子都不知道在哪里。”说道这儿,他自己似是觉得这比喻有趣,丝毫不觉诡异,轻轻笑出了声,“为师把这个叫‘还寂’……”
      “师父……”御彻的声音有一点点颤。
      “嗯?”
      “徒儿懂了,您别说了。”
      御阎收了笑,他认真的看了过去,发现徒弟的眼圈泛着红,他黑眸重新悠远起来,轻轻移开了视线。
      御芊芊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本座倦了,也烦,所以才找传人,三四个换本座一个,肯定不一样,至少不会有还寂,不会被困于一隅,但也绝不是什么轻松的事。而且从未有人真的接下过这份传承,所以本座也无法确定会怎样。”御阎的声音冷而肃,他不再自称“为师”。
      “今天,你们合格了,出师了,也许再磨练个几十年,就真的能继承本座这一套了,可这份传承勉强不来,所以今日,你们要真的明白,真的想清楚。”
      御阎看着他们,眸中有着冷漠而不容忤逆的威严,那一刻,他们觉得眼前的人不是熟悉的师长,而像冷淡的神明。
      “这份传承,想不想接,能不能接,敢不敢接。”
      御彻本是盘膝而坐,闻听此言眼神一肃,撩起衣服下摆便跪了下去,他双膝微分,身形笔直,诚恳道:“师父在上,请容弟子言,父母视我为祭品,灵种与命,尽祭品之用,消生养之情。
      是师父予我新生,把我当成传人养大,给我尊严,教我本事,帮我走出恐惧,我只有御彻这一个名字,御彻就是御阎的徒弟,就是您的传人,师父有事,弟子便服其劳,师父受难,弟子愿以身替,别说只是传承,师父就是叫徒儿去死,徒儿也绝无怨言。
      我知道您给我机会选,是宽厚和正视,可是……”御彻说到这,突然哽咽了,刚刚还气势逼人的小少年,突然像个孩子一样抽噎了一下,“您别和徒儿说这种见外的话,您直接吩咐啊,徒儿没做好就罚,您不知道,我……听不得,我觉得,我就该是您的传人的。”他的眼圈又红了。
      师父这两个字,就是小少年坚强的支柱,支撑着他走出卑弱与恐惧,御阎刚刚那种谁也不能接近的疏离,一下子就让御彻难过了起来。
      他平日里总是顽皮散漫,也不喜欢说太多去表达,所以御阎其实不完全知道,他在这个徒弟心中的分量到底有多重。
      可他现在大约明白了。
      御阎的眼神柔和了下来,他扶起了御彻,摸了摸小少年的头,竟是哄道:“好孩子,为师说错了。”
      他说完这句话,脸色有一瞬间的苍白,却暗自压下喉间的血,轻轻笑了笑。
      御彻愣住了,他看向了御阎,撇了撇嘴,抱住了师父,头埋在对方怀里不出声。
      怎么明明出师了,反而越发像个孩子?
      御阎其实不知道,御彻此时对他的依赖,不仅仅是因为他方才的态度,还有对御阎身份的了解,小少年是真的明白了,心里才有很大的压力和不安。
      御阎给了他太多,没经历过的人不会明白,从谷底深处重回云端的感觉。
      因为被偏爱过,所以才明白一无所有的悲哀,因为沉到过泥沼,所以才明白机会的意义。
      他给了他最好的一切,治愈了他所有的缺失。
      师父就是他最亲最爱的人,这般处境御彻只觉心疼担忧,所以他想,再在自家大人面前做一回小孩。
      以后出了御云山,他就要一路赢下去,知世间事,高高在上,这本也是他所愿,只不过有了更深的意义。
      他琥珀色的眸子一点点深邃,酝酿成不符合年龄的成熟,只是被薄薄的眼皮遮着,让人看不清。
      “就知道师父偏心师哥。”御芊芊盘膝坐在地上,也撇了撇嘴,却是带了点洒脱,她笑道:“我不会那样讲,可弟子许过所有的誓言都发自内心,亦铭记于心,而且虽然苦,但这份传承弟子喜欢极了。”
      御芊芊虽然周全善言,却从不撒娇卖乖,更很少委屈和表达依赖,她所给出的,往往是最周全的承诺,当你听到她的话,看到她的所作所为,便能感受到她那颗细致的心。
      她本性多疑而敏锐,若不是万般特殊赶到一起,是很难付出真心和信任的,怎么会不喜欢这样逆天的传承。
      御阎看着这个一直很懂自己的徒弟,只觉默契,他把御彻从自己怀里挖出来,声音淡而认真的道:“你们很好,为师寄予厚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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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当,破解世界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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