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塔蔷薇

　　临近中午，三人去了趟梵落家附近的超市，准备买菜回去做午餐。不过，当然还是荆大厨来做。

　　“外婆，您有没有想吃的？”荆霂推着购物车问。

　　“看你们想吃什么。”外婆笑。

　　超市里人多，梵落揽住外婆的肩，看着另一侧的男人说：“外婆喜欢吃豆腐，做个煎酿豆腐怎么样？我呢，还是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荆霂笑睨她一眼，午餐做酿豆腐，还真不嫌麻烦。于是，他默默地从冷柜里拿了两盒豆腐，又走到肉类区选肉，用来做肉馅。

　　他一边把选好的五花肉放进车里，一边问身边的人：“既然买了五花肉，再做个炸酱面如何？”

　　没有得到预想中的回应，他抬头往身侧看，发现一老一小都没了影儿。心脏微微一缩，视线迅速在四周搜索，然后停在不远处正在挑水果的两人身上。他顿时松了一口气，颇有些自嘲地勾了勾唇角，正欲推着车往水果区走。

　　忽然，一个“物体”猛地撞上他的大腿，准确来说应该是膝盖的上方。下一秒，底下传来一阵微弱的抽泣声。

　　荆霂立马停下脚步，低头便看见一个小男孩正跌坐在他脚边，应该是方才撞得狠了，小手捂着自己的额头，扁着小嘴，睫毛上挂着要掉不掉的泪珠。

　　高大的男人蹲下，小男孩抬头看向那张陌生却好看的脸，一时失了语，有些害怕和不知所措。

　　荆霂不敢碰他，怕小孩子伤到哪儿却不自知，于是只是伸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男孩的前额，语气极为温柔地说：“对不起，是叔叔撞到你了。哪儿撞疼了？”

　　小男孩红着眼眶，又吸了吸鼻子，这才嗫嚅道：“额头疼，还有...屁股疼。”

　　“没有别的地方疼了？”他再次确认。

　　男孩摇摇头，或许是忽然意识到一直坐在地上有些丢人，他涨红着一张胖胖的小脸蛋，撑着地面想站起来，可冬天穿的衣服多，屁股又有些疼，他起身的动作进行得颇为艰难。

　　这时，眼前出现一只看起来充满力量的大手，小男孩怯生生地攀住那只手，便被一下子提了起来。

　　从小孩撞到他的那一刻起，周围并没有大人及时上来关心孩子的状况，可见家长并不在附近。荆霂握住那只小手，在还没有找到家长之前，他不敢，也不能松手。

　　两人的身高差过于悬殊，荆霂一直维持着蹲下的姿势，小孩虽然已经站起了身，但也只能堪堪与他平视。

　　他柔声问：“知道爸爸妈妈在哪儿吗？”

　　小孩摇头：“找不到妈妈了......妈妈不见了。”说着说着，小脸皱成一团，眼瞧着又要掉金豆子了。

　　荆霂摸摸他的小脑袋安抚道：“没事，叔叔带你找。”

　　说完，荆霂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给小孩擦了擦脸上的泪，怕他待会儿眼睛不舒服要拿手揉，又拿出一张湿巾给他擦了擦小脏手。

　　小男孩看着荆霂温柔的动作，方才因为找不到妈妈又不小心撞到陌生人的害怕，顿时减轻了不少。

　　给他擦完，荆霂把胖小子一把抱起，让他能在高处看得清楚些。

　　“有没有看到妈妈？”他问。

　　视线转了两圈，小男孩没有找到熟悉的身影，有些失望地摇摇头。

　　身高腿长的男人抱着孩子的形象过于显眼，惹得很多不知情况的路人侧目，但也只是以为他们是一对父子。

　　这时，梵落和梵外婆称好了水果往回走，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竟看见荆霂怀里多了个粉嘟嘟的孩子。

　　“木头，发生什么事了？”梵落把水果放到购物车里，连忙问。

　　老太太一下子也紧张起来了：“这孩子是走丢了吧？”

　　荆霂：“刚才他撞到我，身边并没有家长。”

　　梵落摸了摸小孩有些红的前额，心里有些着急： “如果孩子是在这儿走丢的，家长一般会回原地找的。可这么等着也不是个办法。”

　　荆霂点点头，有条不紊道：“我和外婆在这儿等着，你去一趟广播台。”

　　万一有人来冒认或者公然抢孩子，只留女人和老人看着不安全。

　　“好。”梵落应下，转而柔声问小男孩：“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记得妈妈叫什么名字吗？”

　　小男孩报出了自己和妈妈的名字，梵落用手机记下后便立马前往了服务中心。

　　梵落火急火燎地朝工作人员简单说明情况： “你好，我们找到一个和母亲走丢了的孩子，现在急需广播寻人。”

　　“好的。”工作人员按照她的描述，在广播里重复了好几遍寻人启事。

　　梵落在广播台等了十分钟，并没有看见任何一个神色焦急、匆匆赶来的女人。

　　她正欲给荆霂打电话，手机屏幕上便赫然弹出荆霂的语音电话，她连忙按下接通。

　　“落落，孩子的母亲找到了。”

　　待梵落赶回去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小男孩被失声痛哭的女人死死抱在怀里，大大的眼睛里也盈满了泪水。荆霂和外婆在一旁看着，还有些路人被哭声吸引，不断地回头关注。见此情景，老太太也忍不住低头擦拭了一下自己的眼角。年纪大了，真看不得这些。

　　梵落路过一个摆满巧克力和糖果的货架，顺手拿了一袋水果棒棒糖，还有一盒牛奶巧克力，又绕到收银台快速结了账。

　　她把东西藏在身后，走近小男孩和他的母亲。荆霂瞧见她额头上的薄汗，低头附耳说了句：“辛苦了。”然后掏出纸巾给她擦汗。

　　梵落小声地问他：“母亲的身份核对过了吗？”

　　荆霂把她跌落的鬓边碎发勾回耳后：“放心，都核对过了。”

　　梵落彻底安下心，然后笑着对女人怀里的小男孩说：“你是勇敢的小男子汉，所以姐姐奖励你吃糖好不好？”

　　小男孩从母亲的颈窝里抬起头，被泪水冲刷过的大眼睛尤为明亮，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母亲，用眼神征求母亲的同意。

　　双眼通红的女人感恩万分地看了看梵落和她身后的男人，又亲了亲宝贝儿子的脸蛋：“快跟哥哥姐姐说谢谢。”

　　梵落把糖和巧克力放入小孩怀里，小孩抱着糖乐得咯咯直笑，稚嫩的声音很是清脆：“谢谢姐姐和叔叔！”

　　听到这迥异的称呼，众人皆是一愣，梵落憋着笑揶揄地看了一眼荆霂。孩子的母亲瞧着男人那张英俊又年轻的脸，一时间也有些尴尬。

　　荆霂无奈失笑。方才是他在孩子面前自称叔叔的，而且按他这年龄，被叫一声叔叔也没错。

　　女人再三道谢后，抱着孩子离去，仅从背影便能知道，这位母亲在失而复得后，连走路的步伐都有些虚浮，但紧抱孩子的手臂却再也不敢松开分毫。

　　梵落牵住身侧男人温暖的大手，戏谑地夸了他一句：“木头叔叔，你真棒！”

　　荆霂回握住她的手，却不吃她的糖衣炮弹，神色颇为严肃地跟她翻起旧账：“刚才不知道是谁，一回头就没了影儿，还拐走了外婆。”

　　梵落心一沉，联想到方才走丢的孩子，顿时明白过来，自己一声不吭就走开的行为也会让荆霂感到着急，虽然她已经有意识地并没有离他太远。

　　她愧疚至极，连忙软着声道歉：“对不起，是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外婆在旁边把两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于是也跟着开口：“我这老太婆也是不懂事，让小荆担心了。”

　　一老一小都道歉了，荆霂自然是软了态度，不过，这种事情不给小姑娘一点教训是不长记性的。

　　“作为带头犯错的，中午罚洗碗。”

　　别说洗碗了，让她做饭她都愿意。

　　梵落想起方才看见他抱着孩子的那一刻：“木头，你抱着孩子的样子真的十分养眼。”当然也很惹眼就对了。

　　荆霂瞥她一眼：“再怎么夸也要洗碗，没得商量。”

　　梵落对他的不信任感到哭笑不得，抬手打了他一下。外婆在旁边意味深长地跟着附和：“确实挺养眼的。”

　　“......”男人无奈，只好径直推着车往蔬菜区走。

　　他拿了一把小葱和一盒小黄瓜放到车里，见外婆没有注意他俩，他便贴在她耳边低声说：“我抱你的样子也应当很养眼。”

　　梵落被他电得缩了缩脖子，反应了两秒才发觉这人是把她和刚才的胖小子归为同类了。

　　“那你说说我哪里像小孩儿了？”梵姑娘很不服。

　　荆霂轻笑：“除了不爱吃甜，哪儿哪儿都像。”当然，他只是指日常行为。他心知肚明，小姑娘的性格、思想和处事为人，每一处都成熟得恰到好处，深得他心。

　　瞧，现在这副有些不满却又不敢明说的小模样，就和小孩子如出一辙。

　　“好了，再不回家，我们就要赶上晚餐了。”逗弄完小猫咪，自然还是要给它顺顺毛的，这样下一次才能继续愉快地逗猫，腹黑的男人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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