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塔蔷薇

　　孤塔店内，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在前台各自忙碌着。

　　“张小姐，您的甜点好了。”给客人递去打包盒的短发女孩儿笑起来很甜，酒窝明显。

　　“王先生，您的咖啡好了。”刚刚做好一杯卡布奇诺的男孩儿看起来清瘦，浓眉大眼。

　　“我说的没错吧？这家店的店员颜值都超高啊！”一位客人边拉着她的小姐妹说，眼神还一个劲儿地往柜台瞟。

　　小姐妹连忙压低声音兴奋地附和道： “那个小哥哥我真的可以！刚刚笑起来也太好看了吧。”

　　姜小栗擦了擦玻璃柜面，余光瞥到有一桌客人正不时地看向方易，姑娘们眼神闪烁羞涩，嘴角都含着笑。这时，方易刚给客人送完咖啡回到前台，脸上的职业微笑还没来得及收起。

　　笑得这么好看做什么，姜小栗心头忽然窜起一股无名火：“方易，你能不能不笑了。”

　　“......”方易放下托盘的动作一顿，眼神疑惑。好端端地这是怎么了？

　　女孩儿鼓起腮帮子，小圆脸上写着“我很不高兴”五个大字。

　　方易看她一副模仿小河豚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了，但一顿哄准没错。这是他这些日子总结出来的宝贵经验，也是......保命经验。

　　方易揉了一把姜小栗的脑袋说： “谁惹你了？这么不高兴，喝一杯奶茶能开心点吗？”

　　“方易，你是不是觉得奶茶对我来说是万能的？”姜小栗气呼呼，每次都用这招，把她当什么人了真是！

　　“难道...不是？”方易眼神揶揄，唇角的笑意带着点儿坏。男生的脸庞清隽，五官却凌厉，配上他的短寸，简直像是正值青春期的不良少年。可明明，他已经大学毕业四年了。

　　姜小栗被他过分好看的笑一时迷了眼，等回过神来，气势已经不知不觉弱了一半：“你...别跟我扯那些，都说让...让你别笑了，还笑！”一瞧见他笑，她的小心脏就控制不住地砰砰直跳。

　　方易无奈叹了口气问：“为什么不让我笑。”

　　“因为......”姜小栗正想开口，一道娇柔的女声打断了她：“小哥哥你好，我朋友正纠结选哪款甜点呢，你能不能给介绍介绍？”说完，女生笑着指了指甜点柜，她身边正站着她的姐妹。两人正是方才被姜小栗抓包偷看方易的客人。

　　姜小栗胸口又翻涌起一阵酸意，还伴随着浓浓的不悦。她的喜怒哀乐一向全写在脸上，方易看了个通透，心下了然，原来不让他笑是因为这个。紧接着，他轻笑一声，用别人都能听见的音量对姜小栗说：“笨蛋，我真笑还是假笑你分不出来？“

　　旁边的两位路人顿时一脑袋问号，等等这信息量好像有点大？所以......这小哥不但有主了，而且刚才她俩还在正主面前公然勾搭了他？

　　姜小栗也有些懵，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方易已经极有职业道德地领着两位尴尬至极的客人到甜点柜前，把甜点挨个介绍了个遍。等他介绍完，两个客人随手选了几款甜点便落荒而逃。

　　方易看姜小栗还在发愣，便伸手敲了一下她脑门问： “今天想喝北海道炭烧奶茶还是香芋波波？”

　　“香芋...”女孩儿下意识答道，几秒后才意识到自己又不争气地被奶茶收买了。姜小栗企图挽回颜面，一番话不假思索地便冲出了口：“不管你是职业假笑还是真笑，都一样招蜂引蝶你不知道吗？”

　　方易笑了，眼神直白地看着她：“那招到你了吗？”

　　姜小栗似乎没意识到他会反问她，过了几秒她才低头嘟囔道： “我没出息总行了吧。”

　　女孩儿声音细若蚊吟，神情难得有些羞赧，与她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模样大相径庭。

　　方易看她这个样子，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太可爱了，想亲。

　　半晌，男孩儿不自然地别过脸，撸了一把自己的短寸说： “没出息我也要了。奶茶一会儿给你买。”末了，还不忘补一句：“别生气了。”语气轻柔得像云朵舒芙蕾。

　　姜小栗心头那股气一下子烟消云散，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有些甜。她才不要承认她是被某人哄好的，明明是奶茶太好喝。

　　晚上八点，孤塔忙碌的一天照常落幕了。

　　姜小栗坐在柜台后的高脚椅上边晃着腿边捧着奶茶喝，她嘬了一颗珍珠在嘴里嚼，含糊不清地说：“阿易，你说老板什么时候回来呀？”

　　听到她脱口而出的称呼，方易拖地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她一眼。

　　“大概......下周吧。”说完，他接着把剩下的角落拖干净。

　　姜小栗又吸了一口奶茶，想到上次在朋友圈里看到梵落姐发的满屋子向日葵。

　　老板人是要回来了，可心恐怕是落在梵落姐身上了。想到这儿，她感叹一声： “哎，异地恋真难啊。”

　　方易拖完地，便换下了身上的厨师服。他出来的时候店里的灯已经关了大半，只余门前两盏壁灯，光晕昏黄。

　　原先的椅子上没了人影，他又往门口看了眼，还是找不到人。方易眉头蹙起，这家伙又跑哪儿去了。他掏出手机刚想发消息，却听到一声惊呼，似乎是从隔壁巷子里传来的。

　　方易立马如箭般冲了出去，刚跑到巷口的时候，只见姜小栗正站在那儿微微喘气，手还一下一下抚着心脏处，好像受了不小的惊吓。

　　“怎么了？你有没有事？”他扶着姜小栗的肩，说话的语气很急促，因为精神紧张，音量也不自觉地拔高。

　　姜小栗拍拍他的小臂示意他不用着急， “你小点儿声，又吓到我了。“

　　“谁吓你了？”方易警惕地看了眼漆黑的巷子，昨天他倒垃圾的时候发现墙上的灯坏了，还没来得及修。

　　“一只大猫。”女孩儿早已经从小小的惊吓里缓了过来。她不知道巷子里的灯坏了，鼓足勇气迅速地倒完垃圾后，便赶紧往回走，没想到突然被窜出来的猫吓了个魂飞魄散。

　　方易听到她只是被猫吓到，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天黑了你来巷子里干嘛？”他语气里带了些许责备。

　　“我来倒垃圾啊。”她眼神无辜。

　　“垃圾一向都是我来倒的，你抢着干我的活做什么。”他语气强硬，眼里有愠怒。

　　姜小栗感觉到他似乎被气得不轻，于是小声说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先替你把垃圾扔了，等你出来我们就可以直接回家了呀。”

　　胸口的火气被她的软声软语扑灭，他牵了人往店里走：“姜小栗，以后打烊了哪儿也不许去，就在店里等我。”

　　姜小栗嗫嚅地应了一声，这次确实是她欠考虑了。

　　她在柜台的洗手池洗了手，拿了自己的包，然后乖乖地站在门口等方易锁门。

　　方易边锁着门，又想到方才自己听到的那声惊叫，仅仅是回想起来，他的心都还猛地一缩，阵阵后怕涌上来。

　　姜小栗偷偷瞄他一眼，瞧见他还紧皱着眉，神色冷凝。他五官本就生得凌厉，生起气来看着还真有点令人发怵。

　　他锁好了门，刚转过身，眼前便伸过来一只小手，他抬眸看向怯生生的某人。

　　“阿易，要牵。”女孩儿怕归怕，撒娇的功力还是丝毫不减。

　　她又喊他阿易了，这次的语气更是难得的又软又乖。

　　他也曾和别人在一起过，可从来没有被这样叫过。就算是家里人也只是叫一声小易。

　　方易魔怔似地握紧那只手，他忽然觉得，自己真的栽了，还是栽在一只糯米团子身上。

　　“阿易？”姜小栗用另一只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没想到这只手也被他捉住，然后攥在手心里。

　　孤塔所在的地段本就有些偏僻，天黑了以后路人更是稀少。

　　路灯下，高大的男生俯身在女孩儿脸上轻轻咬了一口，果然软糯得像团子。

　　“方易！你干嘛！”姜小栗立马挣开他的手，往后跳开。小手捂着左脸颊，被咬的地方不仅发烫，还带着些许湿意。

　　方易抱臂看她，一副看到她炸毛心情就变得很好的样子。

　　他还不忘提醒道：“叫错了。”

　　“是叫错了，你应该叫旺财！”姜小栗语气愤恨。

　　方易轻笑出声，炸毛的团子还学会内涵人了。他长臂一伸把人捞到怀里，她气呼呼地挣脱了两下挣不开，于是两人边打闹边往地铁站走。

　　“给你咬回来？”

　　“我如果咬了岂不是承认自己也是狗了？你想得倒美。”姜小栗狠掐一把他腰间。

　　“嘶，宝贝儿手下留情。”

　　“你...你叫我什么？”某人的小圆脸一下子爆红。平日里正儿八经的人怎么忽然变得这么......骚气了？

　　“那你又该叫我什么？”他挑眉，故意诱她再喊一遍那个听起来尤为顺耳的名字。

　　姜小栗红着脸开口：“阿易？”

　　“欸，宝贝儿在呢。”很好，炸毛团子已经彻底自燃了。

　　这头小年轻甜蜜的气氛正浓，远在D市的老板娘心情可就没有那么轻松了。

　　柏杨路的公寓里，梵落像甩不掉的小尾巴一样，荆霂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在此之前，梵落从不知道自己原来也能这么黏人。

　　荆霂穿着围裙洗碗，她就像抱无尾熊一样抱着他的腰。他擦桌子，她便用手扯着他的衣摆。左右不能离开他半步。

　　男人淡笑着纵容她，为了更方便她黏着他，他还有意放缓步伐。而有她在身边，他干活儿的效率也降低了一半。

　　荆霂收拾好了厨房，闻到自己身上的油烟味时皱了皱眉。他想先去冲个澡，可怀里的人儿显然不能轻易松手。

　　两人就站在客厅中央，他搂着人左右轻晃：“这位小姑娘，我想去洗个澡，可以吗？”

　　梵落在他胸口闷闷地“嗯”了一声。男人轻笑起来，胸腔传来的震动惹得她脸一热，紧接着她讪讪地松开他。

　　“如果你想跟着的话，欢迎参观。”一句不正经的话，怎么能被他说得这么大方又...充满正气？

　　梵落轻咳一声，她当了一天的小尾巴，现在才觉得有些羞。可想想两人马上又要分开了，她顿时又不管不顾起来，上前牵住他的手。荆霂笑着迈腿往房间里走。

　　两人走到房间，荆霂也毫无顾忌地当着梵落的面开始脱上衣。灰色毛衣被脱掉，里面只剩一件短袖。男人抬眸看了一眼梵落，见她没有要避嫌的意思，唇角勾起，大手掀起衣角，短袖瞬间被扯掉。这会儿荆霂裸着上身，宽松的家居裤松松垮挎地吊在腰间。

　　印象里，梵落曾亲手触碰过那块垒分明的小腹、结实的前胸、精瘦的腰侧和宽厚的背。可却没有亲眼看见过。

　　她一下子被过分性感的景象迷得移不开眼，落在男人身上的视线也异常火热。荆霂喉间一滚，忽然觉得，还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落落，在外面等我。”他哑着嗓子说。

　　梵落点头，视线仍追随着他迈进浴室的背影。

　　浴室里水声很快就停了，过了几分钟，梵落敲了敲门，“木头，我可以进去吗？”

　　里头的人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她推开门，弥漫的水汽扑面而来，空气温热加速了芳香分子的运动，满浴室都散发着与他身上如出一辙的柠檬清香。

　　荆霂正在洗手台前刷牙，还是赤着上身，右肩上搭了一块擦头发的毛巾，头发被粗略擦过了，但还时不时往下滴水，晶莹剔透的水珠沿着他的肩线滑落，一路滑至他凹进去的背沟才算销声匿迹。他换了一条裤子，裤头的松紧绳还来不及系上。

　　梵落吸了吸鼻子，也不在意他身上还带着潮意，上前几步从背后抱住他，歪着脑袋看镜子里的他。镜面雾气朦胧，大手抹出了一道痕，她只能从那道痕里窥见一部分的他。

　　荆霂勾着唇角也在透过镜子看藏在自己身后那小小的脑袋。漱了口，他扯过肩上的毛巾又擦了擦头发，小姑娘一声不吭地从他手里抽走毛巾，从他臂弯下钻进他和洗手台之间的空隙里，踮着脚高举着手臂给他擦头发。

　　见她擦得认真，男人不语，只是垂眸看她，再不动声色地曲了膝盖。

　　“好啦。”梵落擦完，便把毛巾放到一边，伸手勾住荆霂的脖子，也被染上水汽的眸直直望进他漆黑的眼底。

　　“荆先生，我喜欢你在家里不穿上衣的样子。”真是性感到无可救药。

　　男人眸色蓦地转深，用刚擦过头发的毛巾快速地擦干洗手台上的水，揽在她腰间的手臂一用力便把她提起放在大理石台面上。

　　男人俯身吻住她，呼吸炽热，抵死缠绵。

　　末了，荆霂抵着梵落嫣红的唇说：“落落穿我衣服的样子也很好看。”对男人来说，那才是足以致命的性感。

　　原来，他还记得当时她在视频里穿着从他衣柜里“偷”来的T恤跟他炫耀。

　　梵落双腿紧紧地缠在荆霂腰间，“木头，抱我出去。”

　　荆霂双手托着她腰臀走出浴室。外头没有浴室那么温暖，梵落怕他着凉便让他先把衣服穿上。虽然她更乐意看他不穿。

　　男人听话地把她放在床上，然后自己随手从衣柜里拿了件V领的毛衣套上，待会儿还要送她回家。

　　“我不想走了。”小姑娘坐在床上，整个人长发披肩，显得小小的。

　　“不怕叔叔生气了？”荆霂轻笑着坐到她身边，把人捞到怀里抱着，大手一下又一下地抚着她柔顺的发。

　　“可是过两天你就要走了......”跟爸爸说一声，他老人家应该也会理解的吧？更何况，荆霂一向规矩的很。

　　男人语气耐心又温柔地说： “乖乖回去睡一觉。我保证明天一睁眼，你就能看见我了，好吗？”他虽面上不显，可心头的不舍绝不比她少半分，可他不能让梵爸心里难受，谁家的女儿都是父母千娇万宠捧在掌心上的明珠。

　　最后，梵落还是应了声 “好”，毕竟她男人在父母面前维持了这么久的风度和修养可不能被她一朝给毁了。

　　怕她不高兴，荆霂拿过床头的手机边打开相册边说：“想不想看石头？”

　　梵落果然眼神一亮，好久没看到那调皮的大家伙了。

　　他点开相册里最新存的一条视频，是早上尤忆凡的母亲给他发的。

　　视频里的石头好像知道主人快回来了，在草地上一个劲儿地蹦蹦跳跳，活泼可爱得像头欢脱的......巨熊。

　　梵落看见石头在傻乎乎地扑腾也噗嗤笑出了声，忍不住道：“谁家还没有个傻儿子呢。”

　　男人听她这么说，不自觉地扬起唇附和地“嗯”了一声。

　　“那爸爸现在要送妈妈回家了。”

　　梵落嗔他一眼算是默认：“你保证明天我一睁眼就能看到你的。”

　　“嗯，给你带早餐。”虽然顶着梵爸的视线，两人的早餐大概不会吃得太轻松惬意。

　　看出他心中所想，梵落朝他眨眨眼：“爸爸明天约了朋友钓鱼，会很早出门，妈妈昨天出差了。”

　　荆霂被她暧昧的小表情逗笑，捏了捏她的鼻子： “鬼灵精。”

　　窗外月色正浓，女孩儿蜷缩在自己的床上。耳边有他低沉的歌声相伴入眠，而漫长的夜过后，也会迎来如他一般温柔的第一缕晨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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