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拦路虎(一)
将他们拦住的两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虽然看着体型相差甚远,可单从气场和那种粗莽的架势上来看,竟是出乎意料的相似。
程然轻轻拍了一下沈秋的肩,用手在对面那两个人看不见的地方指了指自己。
看懂程然想要问的问题,沈秋点了点头,手中的刀也在缓缓出鞘。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程然心里最后那点幻想还是破灭了——他果然不能抱有天真的想法,觉得这时候找上他的还会有认错人的可能性。
历史总会有惊人相似的一面,对面的两人似乎把沈秋的戒备当成了示弱的手段,那壮汉朝身边体型瘦小的人点了下头,便操起砍刀大喊着朝沈秋挥过去!
银色的刀光随着壮汉的一下劈砍,在空中画出一个弧度与沈秋横在身前的横刀相撞,发出只有铁器相撞时才会有的铿锵之声。
招式被挡下,那壮汉也没想着去变招,而是妄图靠蛮力让深秋屈服。却不曾想只惯使用蛮力的他因为沈秋的泄力闪躲,直接在地上劈了个空。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沈秋右手手臂一拧,握在他手上的横刀的刀尖便直接抵在了那壮汉的心口。
他心脏的跳动似乎也因为这股强大的压迫感,而更加剧烈。壮汉此刻面对仿佛杀神附体的沈秋,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因自己的轻举妄动而命丧黄泉。
“人留下?”沈秋唇角一勾,一直都没什么表情的脸突然生动起来。
——虽然这神情看上去颇有几分霸市欺民的感觉。
“输了就是输了,随你怎么说吧!”那壮汉倒也硬气,不和沈秋讨饶,反倒梗着脖子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反正在你们眼里,我们也做不出什么好事。”
“这话什么意思?”沈秋双眼微眯,嗅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味道。
壮汉低下头,嗡里嗡气的声音里还带着与他体型不符的委屈,“借宿的村里有人死了,我们被赶出来了。”
“你们杀了人?!”程然被吓得突然拔高声调。
“没有!”壮汉双眼泛红地瞪着他。
站在壮汉身边,与他差了大概三个头的瘦弱青年,也因为程然那句话心口一疼。他叹口气,安抚住已经忍不住要冲上去揪程然衣领,好好理论一番的壮汉,道:“当然不是我们。如果我们真的做了,可能也就不会这么气了。”
“我们越想越气,就决定去做个恶人,不然光背着这恶人的名号也太冤了!”
壮汉的话语中夹带着怨气与火气,有一种誓要与这种不公的对待反抗到底的架势。这让原本还想站在道德高地,对他们说些劝人向善的话的沈秋,心里特别不是滋味。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明那种像被棉花塞满心脏的感觉,不仅仅是堵和闷,那种奇怪的情绪,让他脑海里突然有了一种荒诞且不实际的设想——如果他小时候没被鹰阁的人捡走,而是在这个人情淡漠的乱世流浪,那么他又会变成什么样的人?
“既然人不是你们杀的,那村民也太霸道了!”程然义愤填膺地为壮汉打抱不平。
旁边瘦小的青年叹了口气,“哎……那个村子偏僻又闭塞,我们住在村里时就不受村民待见,连路过我们身边都要小心翼翼地绕远。”
沈秋因为这句话怔在原地,他不觉得一个人的善恶会是出生时就决定了;他也不希望看见有人在这个乱世里,因为旁人的误解与猜忌而不得不舍弃心里的善念,变成一个无情无心,冷血的人。
为了帮助这天下因战乱而流离失所,苦不堪言的百姓;为了履行曾与同伴定下的,要为了百姓守护好这大好河山的誓言,所以他才会在这时入世,所以他才会拿起这把沾染无数鲜血的横刀,不是吗?
——我要帮助他们!
那股一直堵住他心口的情绪,在这样的想法充斥在他的大脑中后,仿佛终于找到了可以倾泻的闸口,忽然奔腾着汹涌而出。
“如果我们帮你查清事情的原委,和那个村子的村民把误会解开,你们能答应我以后都不会干坏事吗?”
他们的本性不坏,他们不应该就这样变成无恶不作的人。
沈秋的神色一如往常,可躲在他身后的程然,却从他的语气中察觉到了一丝微妙的差异。不过,他目前暂时没工夫去在意这个,比起语气之类细枝末节的东西,他更在意的还是沈秋说的这句话本身。
“等等,你是认真的?”程然的目光死死钉在沈秋的侧脸上,内心的惊讶于错愕毫无保留的在脸上展露无遗。
他不相信一个看上去就一本正经,不会被自己的私欲所牵绊的人,会在有了前进目标的时候,还为了两个素不相识的人,不仅停下了继续前进的脚步,甚至不介意再去绕一段远路。
这实在不像他,至少不像是程然所了解到的他——虽然他们到现在也只认识不到一天,但程然总觉得自己已经足够了解这个沉默寡言,像木头一样的人了。
而且,他现在还被通缉着,是不是先去武林盟把他的事情解决了比较好?
几乎是同时,拦住他们的那两个人,也说出了与程然几乎相同的话。只是,与程然所表现出的情绪不同,他们看上去更像是两个在沙漠中行走的,终于发现一片绿洲的旅人,既欣喜激动,又因惧怕那不过是一场海市蜃楼,又不敢继续向前。
他们那一副惴惴不安又难掩激动的神情,让沈秋觉得自己的心脏也柔软了几分。他轻轻点了头,“嗯”了一声。
那两人大喜过望,亮晶晶的双眼里仿佛盛满了光。只是那壮汉神色中似还有些犹疑和抗拒,但在那个瘦弱的青年轻飘飘地向他看了眼之后,那些拒绝和疑虑便神奇的消散了。
“既然这样,那我们兄弟就信你这回!”
沈秋听见这个回答,轻笑一声。他唇角微微勾起,虽然表情只有细微的变化,但看着却把他冷硬的气质柔和不少。
随后,他像是猜出了程然心中不安与焦虑的原因,侧过头与他说:“放心,不会耽搁太久的。我和你约定好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你保证?”程然乜了他一眼,言语中充满了不信任。
“我保证。”
听着沈秋的这个回答,总让程然觉得自己仿佛听见了什么重要的宣誓,刹那间,他悬在半空的心落了地。
心情好了,程然的话也多了许多。就在和那两人一起去往村子的路上,程然已经和他们熟络起来。等他们一行人到了村口的时候,程然已经能和他们勾肩搭背地凑在一起开玩笑了。而关于他们的事情,在这一路聊下来,他也是知道了个七七八八。
“所以你们是结拜的义兄弟,原本也是想要去武林盟参加义军的?”程然睁大双眼瞧着那两人,不禁想要感叹一句人生际遇的奇妙:随随便便遇上的人,都可能是与你有着相同目的地的同伴。
“是啊,如果不是这一路来遭到的冷待,我们可能也不会想着去做恶人。”身形瘦小,却是两人里的大哥的柳从心感叹着。
“先别聊了,进村再说。”沈秋回头朝那两人说着,眉头又习惯性的皱到一起,眉宇间看着仿佛是把阴沉的天空的一角裁下放了进去。
这个名叫长宁村的村子不知为何被建在了山坳里,四面都被群山环绕着。这里不仅是偏僻还十分隐蔽,如果没有柳从心他们这对义兄弟带路,程然和沈秋还不一定能找到这里。
程然看着停歇在枯树上不时发出一声哀嚎的乌鸦,忽地打了个哆嗦。
“这地方怎么阴森森的?”程然用手搓着双臂,人也不断地往沈秋边上靠,“话说回来,今晚我们住哪?”
说到这个问题,柳从心和他的义弟李昊的脸,一下就垮下来了。
这个村子里的村民有多排外,估计在这几人里只有他们是最有体会的。当初为了让柳从心能在村里借宿养伤,他们死磨硬泡,费了不少功夫才使得村里的一位村民松口,让他们住进了村里最破败的一间屋子里。
“要不还是去我们之前借宿的村民那里碰碰运气?”柳从心没多大底气地向程然提议。
程然看了眼四周大门紧闭,窗里透不出半点烛光的屋子,仿佛是走进了一座空城,就连风都无法将这里吹动分毫。
“也只能这样了。”找不到其他办法,程然也不知道这个时候除了接受提议,还有什么路可选。
才与柳从心他们向前走了几步,感觉有些不对劲的他回头朝后边看了眼,就发现沈秋仍旧低垂着头,一手抵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他又跑回去,弯下腰,双眼直看进沈秋的眼底。
太过直率的目光,让沈秋有些无所适从,他赶紧抬起头轻咳两声,“这里太干净了。”
“干净?”程然疑惑地往四周仔细看了看,这才发现了沈秋所感觉到的那种微妙的诡异。
那是一种很难以言说的干净,并不是真的指这个村庄纤尘不染,看不见一粒尘埃。但这也不能说明村子就是没有问题的——它真的太齐整了,所有东西都被归置在最适合,最恰当的地方,就好像这些东西从没有被使用过一样。
这里住着的真是人?不会是什么鬼魂之类的吧?
程然被脑袋里这些有的没的的东西吓得脊背发凉,在他脖子上稍微吹点风都能吓出一声惨叫。
“别,别说这些了。”程然面色发白,声音隐隐打着颤,“我们先去找到地方借宿吧。”
看着把他手死死攥在手里,不停向前走的程然,沈秋长眉一挑,并不打算告诉他,自己这个干净,指的可不止村子里的东西归置。
——既然村里有人被杀了,又怎么会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呢?
之前给柳从心他们借宿的村民,就住在村里的一个角落上,屋上盖着厚厚的茅草,似乎要将下面的土墙压垮。
“谁去敲门?”程然看着其他三人,问了声。
沈秋自不用说,一个能不开口就可以装上一天哑巴的人,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挺身而出?
柳从心与李昊这兄弟二人,则好像是在这座村里受了很大的委屈,让他们现在连去和村民说句话都不愿意。
看着那三个沉默着以不变以万变的人,程然明白了他们做出的选择。被反向选中的他叹了口气,走到屋前,抬手扣响门扉。
寂静的村子里,敲响木门的声音,就像是在平静无波的湖里泛起的层层涟漪,在村里扩散着。
程然在门口敲了许久,好像是被扰的不耐烦了,终于从房里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而后,他便看见眼前的门从里面打开了一条缝,“你们是谁?”
程然像是没听懂村民低哑的声音里对他们的驱逐之意,脸上依旧满是笑意,“这位大哥,我们途径此地,想借宿一晚。”
他的话音刚落,村民也不知道是被他这句话里的哪个词刺激到,“嘭”地一声就把门关上了,“我不会让你们在这里借宿的!”
程然摸着自己差点被撞断的鼻子,听着村民斩钉截铁的话,心里还有些后怕,“大哥,我们真的就住一晚,明早天一亮就走!”
躲在屋里装死的村民,支棱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他们好不容易才找到这样一个四面环山,不易被北藩军看见的地方,在这里造房,安居度日。怎么能因为几个外村人的进入轻易毁掉这里,让他们再度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而且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村里藏着一些不能被其他人知道的秘密,它们虽隐于村庄平静安宁的气氛之下,但只要被发现,村子里的祥和气氛便会不复存在。
村民思及此处,突然像是被巨大的恐惧攫获,全身都不自主的轻微打颤。
他并不清楚自己在害怕什么,可那种感觉却如蛆附骨般无法抹去。
屋外的敲门声越来越大,屋内的村民却紧闭双眼,只愿自己沉入梦乡,摆脱尘世里这些如一团乱麻般困扰着他的事情。
程然一边在外面用力敲着门,一边继续哀求着,希望村民能回心转意。但屋里的村民好像也打定主意了要以不变应万变,就算你说破大天,我自窝在炕上,屹然不动。
不仅是村民的反应另程然感觉诧异,更令人奇怪的是在这个村子里,即使他发出这么大的声响,他们不仅没听到犬吠声,甚至都没看见其他的村民被惊醒。
长宁村里依旧是一片平静。它就像是一潭死水般,即使扔了些东西下去,也只会无声息的沉没下去,产生不了一点动静。
想用诚意来打动村民改变想法的程然,在门外把手都敲红了,也不见村民再出来说一句话。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使尽万般手段也没能让村民回心转意的程然,绝望地转过头朝沈秋看过去,湿漉漉的双眼看着尤其可怜且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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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这次更文时间隔得太长了QAQ
今后会尽量去提快的QAQ不过就我目前的速度看,可能只能坐到益州双更了……(趴)
以及,前四章已经修改,最好还是看一下,剧情节奏被加快了,直接看第五章剧情可能会有些脱节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