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力五妹,揭竿为帝

作者:借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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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1章认母


      131章认母

      “主上,您来迟了一步,食月今日卯时刚出城。”

      君临城昭阳湖,湖面上像是被撒了一把彩虹琉璃珠子,飘飘荡荡着十数艘彩瓦画壁的华丽船舫,其中一艘的二楼雅间内,正坐着一个身穿釉蓝锦袍的青年。

      他垂下眼捷,低头摩挲着手上一块陈旧的小木牌,一时之间并没有说话,不知道心中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他才淡声吩咐道:“去准备车马,两刻钟后出发。”

      虽然青年的语气平淡,但觅作为下属多年,却从未见过主上这般迫切,他不由劝诫道:“既然已经知道人会待在卫西城,也不必急于一时,反倒是主上您,现在已经成了整个君临城都盯着的人物,是该避避风头才好。”

      兰寻皱了下眉,正要开口,余光不经意间扫到岸边跑过的一辆马车,马车样式普通,本来并不会引起他的注意,但其中坐着一个素面朝天的中年女子,正撩起车帘神色着急地朝外面左顾右盼,好像在寻找什么人。

      当视线轻描淡写地掠过那张面容时,他目光一凝,蓦地怔住了。

      即便已经分离了十来年,但那张幼时从睡梦中醒来常常会看见的面孔,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

      马车速度很快,一眨眼便疾驰而过。

      觅有些诧异地看到主上突然失态地站了起来,顿时意识到方才经过的马车定然不寻常,他本以为会等到主上的吩咐,但没想到主上一字未言,而是像个莽撞的少年一样直接从三层高的画舫跳了下去,竟是亲自追了上去。

      好吧,这风头大概是避不了了。

      觅在心中叹了口气,尽心尽责地跟上去收尾。

      江家的势力主要分布在云梦泽,若是各方势力存心追杀,他们能不能全须全尾地从君临城出去还不好说。所以踪迹能掩还是掩一掩好,将影响降到最低,让人越晚发现越好。

      ·

      日头渐高。

      一条长龙般的队伍裹挟着凛冽北风前进,犹如潜龙搁浅滩,在一望无际的荒野上缓慢摇曳。

      食月抬首看了一眼日头,转头吩咐道:“原地驻扎歇息半个时辰,将干粮和水分发下去。”

      她吩咐的是率领五百名骑兵的侍卫长,此人名为庄荣,原为君王的御前侍卫,因深受君王信重,故此次被调遣出来,一来是护送食月前往卫西铸币厂,二来也是存了监察之意。食月早知君王多疑,掌控欲强,这在她的预料之中。

      庄荣却眉头一皱,道:“士兵的干粮和水清晨便已经分发下去,饿了他们自然会吃,若是在此处浪费半个时辰,我们定然无法在天黑前抵达拱城。”

      食月冷眼睨他:“你的兵是人,饿了有吃的,我就不是人?我的人便不是人?”

      “大人饿了大可以上马车吃点茶水糕点。”庄荣轻蔑地扫了一眼身后的众工匠和奴隶,强势道,“至于他们,饿一顿也不是什么大事,赶在天黑前抵达拱城要紧,否则天色暗下来以后,沿途会发生什么意外,我可不敢保证。”

      食月这边,除了乌泱泱一大片没什么战斗力的工匠和奴隶,便只有一个周景和能撑场面,但庄荣那边,却是五百个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骑兵,五百双冷若冰霜的眼睛看过来,气势莫名就矮了一大截。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既然你这般有主意——”

      食月忽然打破沉寂,拽住缰绳从马上翻身而下,眼神戏谑地盯着他。

      “想升官很久了吧,不如我这户部侍郎让给你当当?”

      无人说话时,即便声音不大,也显得格外清晰。

      庄荣脸色霎时一变:“平大人,话可不能乱说。”

      食月蓦然笑道:“庄侍不必紧张,我当然是乱说的,当什么官自然是由陛下来决定。不过,庄侍应当不用我再重复一遍方才的话了吧?”

      庄荣面色难看地冷哼了一声:“大人千万记得,后果自负。”

      他马都不愿意下,当即扭头叫了一名副手,将事情转交下去。

      这事谁做不重要,有人做就行,食月也不管他,手上拿了个饼子,一边脆哒哒地啃着,一边像街溜子一样到队伍各处转悠了一圈。

      自觉跟在她身后的周景和无奈地说道:“大人,长途跋涉半日,难得歇息片刻,你不好好坐下来吃个午食,到处走做什么?”

      “我视察一下。”

      “等到了铸币厂再视察也不迟?”

      “那不一样。”

      食月嘎嘣啃着脆饼,眼睛像孩童一样好奇地在人群中巡视着,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周景和有些迟疑地问:“哪里不一样?”

      食月瞧了他一眼,理直气壮地说:“未来铸币厂的事务只会越来越繁杂,早日找到几个像你这样的好苗子替我干活,我就能安心当甩手掌柜了。”

      周景和:“?”

      现在掉头回君临城还来得及吗?

      情绪莫名变得有些低落,然而还不等他思绪泛滥,又听少年转身道:“好像瞧着都不如你,走了走了,回去了。”

      青年微黯的眼神骤然明亮起来,他轻咳一声,表情有些微矜持地说道:“当然,我毕竟有为官的经验,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越过我去的。”

      他们离开后,站在人群中的少年抬眸远远看了她一眼。

      突逢牢狱之灾,少年身上还穿着入狱前的素色锦袍,腰间环佩叮当,其间坠着一块象征毕家的温润美玉,在狱中时因为家族的关系狱卒不敢来夺,现在他已经与家族断绝关系,又远赴他乡为奴为隶,留在身上其实也没什么用处了,反而徒惹觊觎。

      毕思最后摩挲了一下掌心温润的白玉,咬咬牙就要取下来扔了。

      旁边几名学子刚取了午食回来,瞧见他还傻傻待在原地不知道发什么愣,连忙往他双手中塞脆饼和水囊,少年下意识地接住了,听他们一迭声地招呼道:“饿坏了吧?快吃快吃。”

      其中一人道:“没想到这些士兵冷眉冷眼的,一副瞧不起人的模样,竟然没有克扣我们的食物。”

      另一人庆幸道:“我还以为要饿到晚上才能果腹呢。”

      众人想到牢狱中的待遇,深以为然。

      毕思一边听他们说,一边拧开水囊,仰颈喝下一口井水,冰凉甘甜的水流瞬间润泽了干涩发疼的喉嗓。他有些微出神地想道,应该不会有人知道,若非平月看似闲逛地走了这么一遭,他们轻则会被克扣食物和水,重则会被掠夺、被辱打。

      想到此处,他突然记起自己本来要扔掉的玉佩,被这么一打岔也忘了扔。

      他又将玉佩握在掌心多看了两眼,这是自己身上唯一象征家族的物件,现在扔了到底有些不舍,不扔又会遭人惦记。毕思纠结片刻,想想还是算了,下次再说吧,到时若是有人要硬抢,他给便是了。如今这样的境况,是他自己不听父亲劝,固执行事导致的,他认,也愿意承担后果。

      另一处人群中,众女奴隶默契地退开,让一名女子优先领取午食,这名女子领了三个脆饼和一个水囊,她将水囊递给六七岁的女儿抱着,自己一手拿着食物,一手牵着女儿朝一辆马车走去。

      等士兵查验过身份和食物,她和女儿才被允许上马车。

      大约一刻钟后,她们被士兵催促了,这才从马车上下来,空手走回人群中。

      三五成群的女奴隶不约而同地靠到她的身边,压低声音询问道:“怎么样?有好转吗?”

      女子叹了一口气:“还是老样子。”

      其中一名稍显稚嫩的少女流着泪道:“自从兄长那日从宫里回来后,就跟得了癔症一样,眼睛里没有什么神采,叫他他也不应,跟听不见一样,好不容易等得他说话了,嘴里又兀自疯疯癫癫地念着一些话,也不知道说的什么。”

      有人说:“你也说是癔症了,许是在宫里受了什么刺激,一时想不开。”

      领头的女子安慰道:“你们且放宽心罢,我们至今还活着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再说了,如今的境地已经这般糟糕了,我就不信不能把这破日子越过越好了。”

      “是啊。”

      她们互相安慰着,试图鼓励对方和自己鼓起勇气,将这条艰难的道路走下去。

      不远处,人群的边缘处坐着一个形单影只、面容脏污的女子,比起其他人眼神中流露出对未来的迷茫和担忧,她的眼神显得尤为轻松和明亮。

      周围一望无际的荒野风沙四起,枯草伏地,满眼一成不变的荒色,分明没有什么可看的,她却眺望了许久,便是手中干瘪生硬的粗粮,她也能吃得津津有味。

      半个时辰后,队伍重新启程,继续朝拱城出发。

      出发前,食月吩咐一千余名奴隶坐上原本运载工匠的四十辆牛车和运载猪羊鸡鸭的六十辆骡车,猪羊放到地面上成群赶着走,装着鸡鸭的笼子绑到运载普通物资的三十辆牛车上。

      庄荣眉头一皱,反对道:“奴隶不许乘车。”

      “这些奴隶以前都是些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之人,脚程本来就慢,又不像我们有马坐,我这般安排也是为了赶时间。”食月叹了一口气,忧心忡忡道,“虽然你反对得很有道理,但若是天黑前没有抵达拱城,以至于途中出现了什么意外,庄侍后果自负?”

      “你!”

      被她拿之前的话堵着,庄荣不禁有些咬牙切齿,但他也不敢应承下来由自己去承担这个后果,便只好默认平月的安排。

      一路上,数千名奴隶轮换乘车歇息,紧赶慢赶之下,终于在天黑前顺利抵达了拱城。

      食月带领队伍驻扎在拱城军营附近的河边,此时天色昏暗,远处的天边还浮着一抹浅橘色的落日余晖,长途跋涉了一日,身体已是疲惫不堪,为了能尽快安定下来吃顿热食,再睡个好觉,不论士兵、工匠还是奴隶,众人都一齐就着朦胧的天色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

      他们攒了十几堆木柴点燃,架上十几口大锅煮汤、熬米,又现杀了五头猪、三头羊和十只鸡鸭,数百斤的猪肉经过处理切成肉丝或肉沫,分别同土豆、粉条、空心菜炒成两道菜,剔出来的猪骨头和冬瓜块一起放进大锅里熬煮,羊则经过放血、剃毛、清除内脏、清洗、腌制后,整羊架到篝火上烧烤。

      其他人则安营扎寨,设置栅栏,搭起一个个帐篷以供夜里歇息。

      远处,食月站在山坡的制高点看着这一景象,漆黑如墨的眼珠被篝火映出灿灿微光,像是缀满万千星辰的夜空。

      “大人……”

      周景和走上山坡时,一抬眼看到的便是她的背影,挺拔而笃定,似雪山巅峰悬崖处的一棵松柏,有种静而无声的凛然和张扬,刹那间,一种不可名状的感觉像潮水般席卷了心头,让他下意识地一怔,步伐不由停了下来。

      食月听了个声儿就没见下文了,不由疑惑地回头:“怎么?”

      “哦,”青年回过神,笑着说,“我把人带过来了。”

      他错开身,让出落后他一步的女奴隶,自己则站到二人中间。

      食月对他道:“我有话要单独问她。”

      周景和犹豫了一下,指了指远处说:“那我到那边等着,她我没让人搜过身,你自己注意安全。”

      等周景和走远后,食月回头看向那个女奴隶,开门见山地问:“你是岐海太子妃席甄然?”

      席甄然抬头,苍白疲惫的清丽面容上露出惨淡一笑:“已经不是了。”

      食月点头:“对,你现在就只是席甄然。”

      席甄然记得平月救过自己女儿一命,欠别人的恩情终归是要还的,她不由认命地叹了口气,问:“大人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食月没有回她,接着上一句话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席甄然惨然地笑笑,等待对方的下文。

      都已经国破家亡了,还能意味着什么?

      莫不是先暗示她如今我为鱼肉人为刀俎的境地,要她放弃一切不必要的抵抗,再提出索求?

      “这意味着,你将重新拥有自己的名字,也将重新拥有诠释自己的机会。”

      席甄然蓦然一怔。

      “从前我就常听人说岐海太子妃是个有福气的,说她嫁入王室三年,便为太子诞下一儿一女,给王室开了个绵延子嗣的好兆头,说她会于每年的立春代太子亲自与民同耕一月,到了小满又会与民妇缫丝织布一月,从嫁入王室起,几乎年年如此。但不知为何,他们说起太子妃的事迹时,却总是先要盛赞太子仁德——孩子既不是太子生的,事情也不是太子做的,这与太子的品性又有什么关系呢?还有他们总说岐海太子妃如何如何贤良淑德,有未来王后之德仪,但却从来没有人说得出太子妃姓甚名谁。”

      “我不大明白,这便是有福气吗?他们记得她是王太孙的慈母,记得她是太子的贤妻,记得她是岐海的太子妃,却从来不记得她也是她自己——是那个曾在秋猎上猎得一头猛禽,神采飞扬的小娘子,是那个女扮男装进军营,用一条妙计救下一城百姓的小将军,还是那个喜欢风与自由,有时候会有点任性的小姑娘。”

      席甄然的眼眶不觉湿润,自岐海亡国以来压抑在心底的惧怕、绝望裹挟着多年来累积的委屈化作眼底酸涩的泪水,让她顷刻间泪如雨下。

      食月目光平和地望着她,唤她的姓名。

      “席甄然,国破家亡并不代表你自己的人生也结束了,倘若无病无灾,常人之寿命能有七八十,而你如今才二十五,如果你愿意,山河远大,未必没有别的选择。”

      席甄然一时间止不住来势汹汹的泪水,便流着泪哽咽地问:“所以大人对我说这些,是想让我做什么呢?”

      食月摇了摇头,说:“你们先有自立的能力了,再谈为我做事吧。”

      席甄然不解道:“我们?”

      食月看她一眼,目光扫向山下黑压压的人头,答道:“对,你们。”

      这一个眼神,让席甄然瞳孔下意识睁大,瞬间领悟了什么。她不敢点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但好在对方又另起话头。

      “想必你也知道,你们能在这场人祸中活下来的原因。”

      “……”

      活下来的原因吗?

      自然是因为他们是没有任何抵抗能力的女人和孩子啊。

      席甄然不禁想起一月前过的日子,那简直是她人生中的至暗时刻。

      从岐海王宫到君临城这一路,虽然只有短短一月有余,但她却觉得十分漫长——军队的主将起初只是用各种手段折辱他们这些王室俘虏,让他们睡在马厩猪栏,吃猪也不屑吃的潲水,丧失为人的尊严。

      再后来,底下的士兵开始变本加厉,试图侮辱俘虏中的女人,她们这些女人曾经莫不是尊贵的王妃、公主、宗妇、宗女、贵女,怎么肯让敌国士兵蹂躏践踏?当即就有一名宗女自戕而亡,鲜红的血淋漓地喷洒在施暴人身上,也喷洒在她半边苍白的面颊上。

      彼时的席甄然呆愣愣地看着少女的惨状,发自内心地痛恨自己为何要荒废少年时代引以为傲的武学,否则此刻她便能有一争之力——制止住自戕的少女,抑或是抵抗住施暴的士兵。

      然而人生没有后悔药可吃,她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实,但也绝不会在此刻认命。

      因为一旦认命,她们就会沦落为悲惨的军妓,日日夜夜被滑腻的肢体碾压到腥臭的泥泞里,到时才是真正的暗无天日。

      所有女人都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奋力抵抗,场面一度混乱起来,直到军队的主将突然出现,带兵喝止了这种暴行。也不知是何缘由,自那夜起,他们这些俘虏再也不用睡在马厩猪栏,而是被当作人一样,妥善地安置在驿站的客房或帐篷里,吃食虽然清淡算不上丰富,但也不再是呕了许多次也无法下咽的潲水。

      也是到了君临城后不久,她才知道那日并非军队的主将大发慈悲,而是君国长公主匆匆赶到,制止了那场见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人间暴行。

      因此席甄然对待君国的态度极其矛盾,她痛恨君国的铁蹄踏碎了她的家园,但同时也感激君国长公主维持了她们的最后一丝体面。

      凡此种种从脑海中掠过,席甄然自嘲地笑道:“因为我们没有抵抗能力,所以才活了下来。”

      岐海王室投降那日,王室的青壮年男子大多已经战的战死,逃的逃跑,即便没跑的,也会被敌军就地处死,最后只剩下她们这些女人孩子充作奴隶。

      “那是他们觉得你们没有抵抗能力,但你们当真没有抵抗能力吗?”食月回头反问她。

      席甄然愣住。

      “君国长公主能保护你们一次,我能保护你们一次,但他日无暇顾及的时候呢?你们该如何?”

      席甄然哑然:“我……”

      开了口,却说不出第二个字。

      食月也不等她回答,便继续说:“他们觉得你们没有抵抗能力,那是因为他们轻视你们,但你们并非没有抵抗的能力,相反,你们身体内的潜力远比你们想象中要强大。当然,这要你们自己意识到这点,才能真正做出改变,否则你们将永远会是那个被欺凌也无法自保的弱者。”

      山坡下的食物香气慢悠悠地飘荡过来,食月觉得有些饿了,她朝不远处的周景和招了招手,最后说:“好啦,就说到这里,先去吃饭吧。”

      穿着朱红官袍的少年走在前面,慢慢走下山坡。

      席甄然看着她的背影,眼底神色莫辨。

      她突然开口问:“若我不想选呢?”

      “你也可以有别的选择。”少年回首时,瞥了一眼远处夜色笼罩的山头,笑着对她说,“你放心,我不会对你下黑手。我只是希望,我会是你们权衡利弊后的选择。”

      席甄然一时间无法做出决断,沉默地跟在她身后慢慢下山。

      远处黑黝黝的山头。

      血九有些惊疑不定地说:“她是不是发现我们了?”

      付仁没说话,他目送食月下山后,将手中的弓箭递给血九拿着。

      少年接过弓箭,眼睛悄悄觑了一眼山下烤得金黄焦香的烤全羊,试探地问道:“主上,我们也下去吃?”

      青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血九便知道是什么意思了,他垂头丧气地从怀中掏出两块干粮,递一块给主上,自己一边啃着索然无味的冷硬干粮,一边眼巴巴地望着山下的烤羊和鲜汤,闻着若有若无的食物香气,馋得不得了。

      山下,三只烤全羊已经被烤得金黄焦香,表面正分泌出透亮诱人的油脂,滴滴答答地落到篝火中,赤热的火焰猛地窜高,木材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空气中霸道地散发出更为浓郁的羊肉香和香料香。

      众人饥肠辘辘地望着,嘴里馋得分泌出唾液。

      六名士兵合力将三只烤全羊取下来,开始用锋利雪亮的菜刀分割,每人能排队领上一小片烤羊肉,一勺土豆炖猪肉粉条,一勺空心菜炒辣椒肉末,外加一碗煮得黏糯的米粥,吃完后,可以再排队打满一碗熬得咸香鲜美的冬瓜猪骨汤——在寒冷的夜晚喝下这样一碗热乎乎的汤水,浑身就都暖和起来了。

      食月排队领了两碗冬瓜猪骨汤回来,刚要递给周景和一碗,便见他面前摆了一些菜式,一道片下来的烤羊腿,一道沙姜浇汁白切鸡,一道酥脆烤鸭,两碗奶白色老鸭汤,外加两碗白花花的米饭,她挑眉问:“这是?”

      周景和道:“方才后勤端过来,说是专供给我们的,我看庄荣那边也有。”

      “还挺香。”食月低头嗅了嗅,“有没有毒?”

      “验过了,没毒。”周景和刚要拿出银针递给她,就见她拿起老鸭汤干了一口,不由问,“你不验一下?”

      “不用验了,我信你。”

      周景和愣了一下。

      食月心急地拿起筷子开始刨米饭,催促道:“要饿死了,快吃吧。”

      周景和有些哭笑不得,也低头吃了起来。

      吃饱喝足后已至深夜,众人都回到帐篷里歇息了,在篝火旁烤火取暖的人越来越少,夜里越来越寂寥。

      冬季的夜晚本就寒冷,尤其是睡在野外,即便有帐篷挡风也有些难捱,守夜的士兵为了让火烧得更久更旺,往篝火中新添了木材。寂寥的夜里,炽热的火焰烧得新木材发出噼里啪啦的轻响声,暖融的热意和橘红的火光无声地笼罩着周围的帐篷。

      食月闭上眼,在帐篷里听着这响声入睡。

      三更半夜睡得正熟时,她突然又睁开眼,帐篷外正呼呼刮着北风,像乱吹得不成调的笛子,却并不影响她敏锐地从呼啸风声中分辨出了不同寻常的动静。

      有利刃划破风的声音,应是来者不善。

      少年正静静地等他们来,忽然又听到另一种破风声,紧接着是兵刃相接的碰撞声,一刻钟不到,金戈之声渐息,深夜里又只剩下呼啸的风声。

      不会有人来了。

      她又闭上了眼睛睡觉。

      ·

      深夜。

      南王府,药圃。

      屋内一灯如豆,素念坐在灯下,手中拿着一封信笺,又默默看了数遍。这封信笺昨夜早该烧了,但等到要烧时,她却又舍不得。

      可如果想要留着,很可能会埋下祸根。

      她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将薄薄的信纸凑近了灯芯,豆点大的烛焰蓦地燎上字句:

      “我知道你想找我,但不必找了,我明日便会离开君临城。

      这次离开不是因为你,也不是因为刘弗陵,你不必多想。

      我听说你以前对他很好,但如今却看到你这样对他,是为了让我心中好受吗?

      实话跟你说,我不需要。

      如果你想解释,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

      哥哥,我会找回来。

      你放心,我们不会打扰你过日子。

      安心睡吧,娘亲。”

      素念定定地看着火舌燎上“娘亲”二字,看得眼眶酸胀。分离十数年,没想到平平第一次叫她娘亲,竟然是在这张薄薄的纸上。

      她想到婴儿时牙牙学语的女儿,又想到自己错失了这么多年保护她长大的光阴,眼角无声地滑落第一滴泪。

      正是此时,背后的窗棂突然被风一刮,直挺挺地敞开来,屋内顿时狂风大作,微弱的烛焰剧烈地摇曳起来,但终究还是抵不过狂风,很快就“呲”的一下熄灭了,屋内霎时陷入一片黑暗。

      素念当即警觉地回头,她盯着暗处的人影,冷然出声道:“谁?”

      南王府一向守卫森严,是什么人竟能躲过诸多暗卫闯到药圃来?

      而且,还是冲她来。

      短短一刹,她心中设想过许多种可能,却没想到对方一开口竟是:

      “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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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1章 131章认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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