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尽千里风

　　天气晴朗，窗外阳光明媚，金色的光辉默默照进异常安静的班级里。

　　班主任李老师正用手语跟孩子们交流，向他们介绍谢吟和陆敞两人。和一二年级经常哭泣崩溃的孩子不同，六年级的孩子渐渐开始明事理，所以此时没有人哭闹，纷纷认真盯着讲台上的大哥哥，在最后甚至乖乖地鼓掌欢迎谢吟和陆敞。

　　谢吟有些震撼，愣愣地看着底下十几张纯真的面庞，心里突然有点难受。

　　他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生疏地用刚刚学的手语简单打了个招呼，然后被班主任安排坐到一个小男孩身边。

　　班主任将他们安置好后又交代了一些事就出去了，第一节上的是语文课。

　　谢吟侧头对同桌友善地笑了笑，哪知小男生理都不理他，努力倾身扒住坐在前桌的陆敞的衣领，大着舌头，有些含糊地说：“陆......陆敞哥哥！”

　　陆敞转过身，看清面前的男孩后轻轻一笑，手指轻巧翻转，用手语对他说：“小福，好久不见啊，真巧，又碰到你了。”

　　小福憨厚地挠挠头，继续说：“我......想......”小福支支吾吾了半天，脸都憋红了还没憋出来。

　　陆敞清了清嗓子，为了让小福看清自己的嘴形，语速极慢地说：“没，关，系，慢，慢，说。”

　　谢吟再次被震撼到了，陆敞好像对这儿很熟？过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也是，人家校学生会主席应该每年都有机会参加这个活动。

　　他正支着头胡思乱想呢，一旁的小福在陆敞哥哥的鼓励下终于如愿以偿憋出接下来的话：“我，要和你，坐。”

　　谢吟立马坐直身子，睁大眼睛盯着眼前的小屁孩，一只手下意识地覆上小福的头顶，“你再说一遍？”

　　小福转头疑惑地看着他，眼里有一丝嫌弃。

　　谢吟：？？？

　　陆敞沉沉笑了一声：“你说慢一点，小福还是可以理解的。”

　　第一次和别人以这种方式沟通，还是和小孩子，谢吟莫名有一丝紧张，咽了咽口水慢慢说：“为，什么，不，跟，我，坐？”说完故意摆出伤心的表情，叹了口气。

　　小福滴溜溜地转了两圈眼珠，可爱地皱起小鼻子，似乎也在犹豫，小肉手不自觉攀上谢吟的胳膊轻轻拉扯。

　　感觉这个哥哥好像也蛮酷内，可是……

　　他最后指了指前面的陆敞：“我，喜欢，哥哥。”

　　谢吟正要继续往下说，这时坐在陆敞旁边的小女生似乎终于理解到他们在说什么了，急切地扯了扯陆敞的袖子，她无法开口，便呜咽着打着手语：“哥哥我要和你一起！”

　　陆敞揉了揉她的脑袋，因为这节课的老师已经进教室了，他匆匆安慰了一下小福，双手比划着：“小福听话，你也会喜欢这个哥哥的，相信陆敞哥哥。”

　　语文老师正在底下提醒个别几个同学到上课时间了，有些孩子残障程度比较严重，经常没注意到已经上课了。

　　小福垂头丧气地低下头，心里对陆敞哥哥的话有些怀疑，也对陆敞哥哥没有选择他感到伤心，吸了吸鼻子，小手悄悄抹了一下眼角挂着的泪珠。

　　谢吟在旁边偷偷观察，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怎，怎么这就哭了？他要怎么做？他对手语又不熟悉，老师已经在上课了也不好开口说话......

　　突然灵机一动，将书包从桌洞里拿出来，摸了好一阵子终于发现一根棒棒糖，他赶紧悄悄递到小福面前。

　　小福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眼角的泪花摇摇欲坠，谢吟低下头，努努嘴示意他拿去。

　　小孩子自然对小零食无法抵抗，小福接过棒棒糖咯咯咯地笑起来，利索地拆开包装纸就要塞进嘴里。

　　谢吟被他的笑声吓到，下意识扯住他的手不让他吃，抬头望向老师，老师笑着朝他点点头表示没关系。

　　这是一个和外面的世界不一样的地方，温柔包容着许多同样很不一样的小天使。

　　谢吟心里一动，对老师报之一笑，小福已经挣脱束缚在一旁哧溜哧溜地吃起棒棒糖了，谢吟揉了一下他的头顶。

　　老师给陆敞和谢吟交代了一下他们需要帮忙的事情，陆敞经常来这里，对这些事宜自然熟悉，谢吟一开始比较生疏，但经过一上午的实践以及陆敞的帮助下也渐渐掌握和小朋友们沟通交流的技巧，能够妥善完成每个任务。

　　当然，也成功和小朋友们打成一片。

　　午间，谢吟累死累活地哄完小朋友睡下，伸着懒腰和陆敞一起走出门，捏了捏后脖颈：“累死我了，带小孩可真累。”

　　“嗯，闹起来的时候很淘气，静下来又很乖巧。”陆敞轻笑，顺手递给他一瓶水。

　　“谢了，”谢吟接过矿泉水，喝了一口抹抹嘴问，“你知道超市在哪吗？”

　　“嗯？要做什么？”陆敞瞥了他一眼。

　　“我想给他们买棒棒糖，”谢吟掏出钱包查看自己带了多少钞票，“刚刚小福在吃的时候好多人馋得不行。”

　　“老师是不建议给他们零食吃的，因为......”

　　“我问过李老师了，她说可以不用那么严格，”谢吟打断他的话，神气十足地说，“我只是让你带路，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

　　说完又小心眼地想到某件事，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件事格外执着，“不像某位领导，只知道死守规矩。”

　　陆敞正低头往回旋着瓶盖，听到谢吟的话抬眸盯着他。

　　感受到某人注视的目光，谢吟毫不掩饰地直直瞪过去，慢悠悠道：“这人呐，还是要经过社会的毒打的，才能学会什么叫有的放矢。”

　　“看看，这就是你个书呆子和老教师的差别。”

　　陆敞：“......”

　　乱用成语也就算了，逻辑不通也算了，胡乱对比也可以不计较，但是某人的脑子好像真的有点问题。

　　他眯起眼低头看着谢吟，慢慢地点点头说：“哦......我还没经过社会的毒打？”

　　“那是！”

　　“你知道有的放矢是什么意思吗？”

　　“嗯哼。”

　　“嗯，很好，”陆敞笑了一下，慢慢抬起手，俯身用手背轻轻拍了一下对方的额头，“白痴，我们不一个系，你要计较到什么时候？”

　　“......”

　　额头的触感微凉，某人的嗓音同样低沉微凉，谢吟呆了几秒钟。

　　——————

　　“唰”，谢吟重重地将店里所有的棒棒糖放到收银台上，粗声道：“这些，全要！”

　　店员小妹稍稍被吓到了，似乎不理解眼前的帅哥为什么一脸憋屈？不对，是一脸狰狞。不过狰狞的帅哥也还是很帅，店小妹红着脸帮谢吟结完账。

　　谢吟捧着一大堆棒棒糖出了店门，陆敞低眉看向他怀里：“太多了。”

　　“你管我？！”谢吟没好气地说，“又不分给你，这么爱管闲事，娘们！”

　　陆敞：“......”

　　他也不生气，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看某人恼羞成怒气急败坏怒火攻心，还说他没经过社会的毒打，大少爷就这薄脸皮，以后还怎么在社会上混？

　　一个小时后，小朋友们也都醒了，李老师微笑着比划着动作，跟他们说谢吟有礼物要送给他们。

　　孩子们纷纷期待地看向谢吟，扑闪着大眼睛翘首以盼，有些已经跑到谢吟面前激动地蹦跳着。

　　谢吟其实第一次如此仓促地准备礼物，也是第一次送这么廉价的礼物，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稍稍用余光瞥了一眼陆敞。

　　都是张宣的错，不早点告诉他要来做什么，他就能准备得更充分了。

　　不巧，陆敞也在看着他，接收到对方的眼神后微微一怔，再结合某位大少爷极薄的脸面，大致猜出谢吟在不好意思什么。

　　他挑起嘴角，拉着谢吟往前一步，轻笑着打着手语：“谢吟哥哥说想要你们的掌声，这样他才给你们糖果吃。”

　　午后的暖阳刚好洒向他的指间，陆敞白净修长的手指在金色光辉中显得十分漂亮，眉眼带笑的样子格外引人注目。

　　半秒之内，教室里响起了热烈的鼓掌声，有些小朋友甚至在大喊：“糖！糖！糖！”

　　谢吟不知道陆敞比划了什么让孩子们这么激动，依旧愣愣地呆在原地，陆敞往后看了一眼，无奈地扯着他的手臂走向小朋友们。

　　谢吟回过神来，反手抓住陆敞，“等等！”

　　“嗯？”

　　“我自己来。”谢吟走向第一个小朋友，神秘地朝他伸出手，手腕轻轻往下压，露出藏在袖子里的棒棒糖，另一只手扯了扯包装纸，示意小朋友往外扯。

　　陆敞在一旁看着某人的幼稚行为，觉得无奈又好笑，不就分个棒棒糖？弄得这么有仪式感。

　　小朋友惊喜地扯出一截连着的棒棒糖，开心地挥舞着手，在原地跳着打转，这是他表达快乐的方式。

　　好不容易分完了所有的棒棒糖，期间谢吟为了仪式感出去了五次，力求将礼物送得别出心裁。

　　陪他们上完下午的课程，谢吟他们就要告别了，小福一手拽着谢吟的袖子，一手扯着陆敞的衣角，使劲往回拉，小声抽泣：“呜呜，呜，不，不要走。”

　　此刻只有他们俩还没上车，谢吟也舍不得离开，想安抚好小福的情绪再离开，俯下身子搂住小福的肩膀抬头望着陆敞：“你们先走吧，我等会儿自己回去。”

　　陆敞担心谢吟一个人处理不好，对第一排的何宁元说：“你们先走，我再处理一些事情。”

　　“哦哦，好，那我们走了，拜拜。”何宁元跟司机示意了一声，车子便发动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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