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偏要勉强

　　两个人吃完饭回场地，天气晴朗，进到山里的泥土路两边都是树木，有的叶子已经掉光了只剩光秃秃的树枝，有的还有几片黄叶子在风里摇摇欲坠，俩人肩并肩走着，李希旺心里跟恰了蜜一样甜滋滋的，再萧瑟的风景在她看来也别有情趣。

　　她视线缓缓向下盯着陆斐垂在身侧的手，又暗戳戳地飘向身旁目不斜视的人，舔舔唇，一点点把手靠过去，试探着伸出小拇指，眼看就要勾到的时候，陆斐突然抬手捋了下碎发，李希旺小脸一垮，陆斐余光瞥见，怕自己憋不住，手抵成拳捂嘴咳了一下，又状似自然地放了下来。

　　李希旺狐疑地睇他一眼，怎么感觉他像故意的呢？

　　不管了，她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该出手时就出手，舍不得面子套不着郎，正当要老着脸皮一鼓作气直接去抓陆斐的手时，一只乡下田野里常见的大黄狗突然从前面飞奔而来，吓得李希旺这个从小怕狗的人顿时身子僵住一动都不敢动。

　　她怕狗的阴影来自于很小的时候不知道听谁说过的一个故事，说一个女人被狗咬了以后大了肚子，等医生剖开肚子，里面鼓鼓囊囊全是拇指大小的血淋淋的小狗。

　　哪怕李希旺已经不再记得童年的许多事情，偏偏这个故事就根深蒂固地深埋在了她心中，以至于看到狗就会自动脑补一个血糊糊的画面，长大了又偶然间在网上看到狂犬病人发病时的纪录片，这么一来她阴影更深了，哪怕看到没有攻击性的小狗也会生理性地汗毛倒竖，更别说在这避无可避的小路上直面一只横冲直撞而来，看着像野狗一样的大黄狗。

　　偏偏狗还真是个会看人下菜碟的，李希旺横在路上一眨不眨盯着它，脸色畏惧，它也停了下来，冲上来摇着尾巴朝她狂吠，甚至有步步逼近的趋势。

　　“陆斐，陆斐，”李希旺抖着嗓子，吓得破音：“快把它赶走，快快，快点。”

　　“你别理它，正常走路就行了。”乡下这样的狗很多，陆斐倒是没见过还有人会这么怕狗。

　　李希旺听他的话，稍微挪了下步子，结果这狗似乎认准了她是个好欺负的，边吠边跟着动，她急得要崩溃：“它不走啊，一直跟着我。”

　　陆斐哭笑不得，只能没奈何地挡在她面前，一边呼喝着赶狗，一边让她先走：“好了，别怕了，我帮你挡着，你不要看它，走你的就行了。”

　　“真的吗？”李希旺怀疑，一边还是盯着狗，生怕它突然扑上来。

　　“真的，我挡着呢，你走。”陆斐哄道。

　　李希旺对他的话还是很听，终于僵着脖子收回视线，一步三回头地磨磨蹭蹭往前。

　　这狗本来被陆斐驱赶地已经弓着背跳开了，一见李希旺落单竟然绕开陆斐又不死心地追上来，李希旺回头一看吓得花容失色，撒开腿就不管不顾大叫着狂奔起来，狗在后面锲而不舍地追，越追她越怕。

　　陆斐在后面大喊：“停下来，快停，不然它真要咬人了。”

　　李希旺这时候哪敢停啊，她吓得迎风留下两行宽面条泪，脚下跑着跑着也没了数，左脚搭右脚拌了个狗啃泥，吸着气趴在地上起不来。

　　那大黄狗此时倒是跟着停了下来，只围着她嚣张地叫着，李希旺埋头装死。

　　陆斐赶上来简直想气急败坏地骂她跑什么，但看她摔成这样心里又不好受，哪还舍得说她，狗在前面她又不敢动，只好捡了块石头举在手里，箭步上前，俊脸板着，凤目怒睁瞪视着大黄狗，恶声恶气赶它走，好像要打人的样子。

　　狗也怕恶人，它踌躇再三，叫声果然弱了下来，陆斐又举了举石头，作势要扔它，大黄狗终于恋恋不舍地迈开四腿溜走了。

　　陆斐扔了石头，回头看那人已经坐起来了，正撩起裤子查看膝盖。
　　李希旺膝盖火辣辣地疼，幸亏加绒的运动裤比较厚实，只膝盖处的布料在地上磨了两个洞，除了有点肿，倒是没破皮流血。

　　摔跤的时候她下意识用手挡住了脸，脸保住了，那双葱白一样的手被剐蹭地一片狼藉，沾满了土路上的泥灰，还有细碎的小石子嵌在伤口里。

　　陆斐一语不发，蹲下来小心地捧起她的手，又看看她灰头土脸的，眼里含着泪小声吸气，估计被吓惨了，又摔得够呛，到嘴的话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向来沉静的脸上不由自主失去了往日的克制，流露出一丝好似心疼的情绪，他低头轻轻吹干净李希旺手上的脏东西，凝视着她：“要紧吗？”。

　　李希旺虽然糟了大罪，被狗吓得魂飞魄散又摔了个七荤八素，浑身都跟散了架一样，但她几时见过这么温柔的陆斐，捧着她的手像捧着什么珍宝一样，怔怔和他对视着，忘了说话。

　　陆斐暗叹一声，避开她黑白分明还湿漉着的大眼睛，把她的裤子拎空着小心放下来，女孩子光洁的小腿白得耀眼，他的手略顿了顿，眼里有一丝不自在闪过，随即搂着她的肩想扶她站起来：“试试看能不能站。”

　　其实站是能站的，就是刚才一摔下来那一阵疼的慌，腿脚应该是没受伤，她悄悄转了转脚腕，感觉问题不大。

　　“站不起来，刚才脚绊到，脚腕好像扭了。”说着还挣扎着踮起脚尖好像要走两步试试。

　　陆斐也不去探究她说的是真是假，蹲下身，双手搭到肩后面：“上来，背你回去。”
　　李希旺在他身后开心地咧嘴无声大笑，陆斐握着她手腕，看她还能轻巧地跃到背上，他也笑了，两手托在她膝下，背就背吧。

　　“待会先去把手洗干净，然后你就回学校，去校医那里消个毒涂点药知道吗？”边走边偏过头嘱咐，他现在总算发现她就是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实际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在她身边的人都是操心的命。（杨明明OS:你懂我…）

　　李希旺听着他温言温语的心花怒放，哪里舍得走：“不用回学校啦，教练车上有碘伏呢，就是看着可怕，洗干净就好了。”

　　“洗干净就好了，你又哭，眼泪不值钱是不是。”陆斐回头撇她，揶揄道。这会儿倒是坚强了，刚才谁又梨花带雨可怜兮兮的。

　　“我哪里又了，再说我是被狗吓的好不好，我从小就怕狗。”李希旺晃着小腿，为自己申诉，她手圈着陆斐的脖子，看他形状完美的耳廓，跃跃欲试地想上手揪一把。

　　“别晃。”陆斐低喝，她这一晃，下…身贴得他腰臀处更紧了，他毕竟是个青春正盛的大男孩，美人紧附，又是这不安分的东西，难免有些意动，只想着她哪里可恶来平复自己。

　　李希旺乖乖地不动了，眨巴眨巴看陆斐有些薄红的白面皮，她鬼心思上来，一边朝他耳朵轻轻吹气，一边故意低声嘤咛着叫魂一样叫他名字：“陆斐陆斐。”

　　“李希旺！”陆斐脸厉眼扫来，恨不得撒手扔下她不管，干啥啥不会，捣乱第一名。

　　“哈哈哈哈哈哈，看你整天一副哥很高贵，你们不配的模样，原来还会害羞呢，你说你是不是害羞了。”大概是陆斐今天两次帮她，又对她和颜悦色给的勇气吧，李希旺在大姨夫发作的边缘疯狂试探，蹬鼻子上脸，竟然敢调戏起陆斐。

　　陆斐呵地冷笑，假装要松手，李希旺大呼小叫着立刻勒紧陆斐的脖子，两腿绞缠着他的腰，陆斐自作自受，不知道是被勒的还是被缠的，气息不稳地呵斥她放松：“你要勒死我？”

　　“哼，那你还松不松手了？”某人蛮不讲理。

　　陆斐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不再理她，无可奈何地抿着嘴又认命地背紧她往前走。

　　陆斐一不说话，李希旺就自动消停了，她就怕陆斐沉默过后又会眼神轻蔑或是面无表情地说些伤人的话。她安分趴着，眼看要进入场地了，李希旺自觉地下来，陆斐蹲低身子放下她，不放心地扶着她手臂。

　　李希旺这就知道他并没生气，她现在和陆斐也越来越熟悉，心里藏不住话，松了口气说道：“我真怕我又不小心让你不高兴了，你一沉默我就要反思自己。”

　　陆斐看她目光盈盈，话语直白，微拧着眉低声回道：“你不必这样，你做你自己就好了。”

　　“我要真做我自己，你又要讨厌我了。”李希旺看他态度平和，想趁机把话说开。

　　她之前都认了陆斐是真的厌恶她，可是今天他明明都去吃饭了又一个人回来，也不像是凑巧，明明就是来帮她解围的，刚才看着她的手也是隐忍心疼的模样，还纵容她胡闹，这总不是她自作多情了吧，她觉得陆斐对她也不是完全无动于衷，可是每次在她热脸贴上去的时候，他又会突然泼一盆冷水，李希旺实在想不明白是什么原因让他这样阴晴不定。

　　“我没有讨厌你。”陆斐扶着她的手臂，缓缓说道。

　　“你别骗我，你不讨厌我为什么对我那么…”想到就难过，李希旺掠过去索性直说：“你告诉我，要是我真有哪里做错，我酌情改正行吗？”

　　陆斐哂笑，没见过改错还能酌情的，她还真是一点亏都不吃。

　　“没有原因，你不用改。”有些差距不是你能改得了的，他淡淡地想。

　　“你又敷衍我，我很真诚地在问你。”李希旺倔性上来，既然都豁出脸皮问了，那就一定要问个清楚，她才不相信陆斐这一阵一阵的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他心情不爽…

　　原因嘛，说不清。

　　只是害怕了你这样可以为所欲为的大小姐吧，害怕我在别人眼中和那个让我不耻的男人是一样的，害怕我的家庭不是你一遍遍烫洗碗筷就能接受甚至融入的…

　　最后，陆斐挑了下眼皮，轻飘飘道：“你确定要知道？”

　　“你说。”李希旺视死如归。

　　“你太娇气了，眼泪又多，我对爱哭的女孩向来敬而远之。”陆斐斜睨着她，说得确有其事似的。

　　啥啥啥？？？
　　李希旺傻眼，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这什么破理由？

　　太娇气了？

　　我…从小到大都娇气…吃你家大米了？

　　眼泪太多？

　　你不气我我会哭？？

　　李希旺是可忍熟不可忍，气咻咻地甩了他的手，腿也不疼腰也不酸了，一口气走出去几米，回头怒视陆斐：“你个…死烟鬼大猪蹄子，我信你奶奶个腿！”

　　本来还笑她终于不装了，听她又爆粗，陆斐顿时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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