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宫椒房

作者:浅韵如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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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回家


      元狩元年三月,月皎和锦枫接平阳公主回到了长安。

      卫子夫本来想好好休息一晚,容光焕发的去城门接人,但却兴奋得睁眼到天明,顶着脂粉都掩饰不住的憔悴去了城门。刘彻听了阿边的禀报直摇头,嘴上一脸不悦的说着胡闹,却没再端坐宣室殿,换了常服也跟着去了。

      天气阴沉,似是要下雨,站在城墙远望,雾蒙蒙的看不清楚来路。然而当带着合骑侯府标志的马车出现的时候,卫子夫却一下就认出来了,把瑕心的手攥得死紧,激动得就要往城楼下跑。

      刘彻一把拉住她,一个月前派了月皎和锦枫偷偷去汝阴帮姐姐和离,她自己则在长安强压宗正给了个扯到不能再扯的和离理由,要不是立太子的事情紧接在淮南和衡山之后,这等事情早就翻到明面上来了。

      不能用皇后仪仗来接,已经是自己的退步了,她跑下去做什么?下面都是普通百姓,这样跑下去不引起瞩目才怪呢!

      “上面等也是一样的!”

      卫子夫有些泄气,看他那晦涩不明的脸色,老大不高兴,“搞得像我接亲姐姐一样!”

      刘彻没好气的道:“朕没让你接!”

      “你!”卫子夫被他气得胸口疼,却顾及着一会儿平阳公主上来,不好让她看到吵架的样子,没有再多分辩,只是站得离他三丈远,一眼不错的看着台阶处,不愿意再理刘彻。

      不多会儿,月皎和锦枫就簇拥着平阳公主拾阶而上,两人俱是风尘仆仆,却满脸兴奋。唯独中间的平阳公主,虽然一身华服毫无褶皱,却是面容苍白,清冷枯瘦,距离上次离开长安已经快两年了,却如过了沧海桑田。

      “姐...姐姐!”纵然是卫子夫私下练习了多次如何打招呼,此刻却忘了干干净净,话出口时是掩饰不住的哭腔。整个人都像久别的游子见到父母一般,踉踉跄跄的扑抱了过去,隐忍已久的泪水簌簌而下,“姐姐!”

      纵然冷静理智如平阳公主,此刻也是忍不住眼泛泪花,那是她看着长大的姑娘啊!送进宫时还是花骨朵儿一般的孩子,如今都是稳稳重重的的皇后了!当初曾说若是有朝一日回来,她必定会来亲迎,竟然真的被她言中,又做到了!个中难为难做的事情,岂是一句辛苦了就能谢过的呢?她又怎么能体会不到呢!平阳公主有很多话想说,可是话一出口,却只有一句:“子夫...”

      卫子夫攥着平阳公主的手,半刻也不愿意放开,只不住的说:“是,是我,我来接姐姐回家了!”

      “好了,皇后别伤心,公主一切好着呢!”锦枫一向快言快语,见要哭成一片,赶紧出言缓和气氛:“听说你会来城门亲迎,特意在车里换了新衣服,不住的问我们她现在是不是老得不能看了。”

      卫子夫赶紧擦了眼泪,急急道:“哪会呢!公主...公主一向都是雍容华美,无与伦比的!”

      月皎怕卫子夫再哭下去就控制不住了,挽上她胳膊轻轻摇了两下,凑趣说道:“是吧?我就跟公主说,要老也是子夫先老,别看她比我们都小,却是我们当中最爱操心的,就等着公主回来教她保养之道呢!”

      卫子夫压着眼泪,说话都说不利索,却对月皎的话不住的点头附和。

      刘彻在后面已经站了很久,也犹豫了很久,才出言道:“姐姐,你回来了。”

      语调沉重,似是难掩激动又似心有顾忌,不甚高兴,平阳公主看了他许久,才上前行礼。刘彻有些慌了,一把把她扶起来,眼中有些歉疚,这么久都是子夫在帮她,自己...实在有些对不住她,此刻,怕是生分了,赶忙道:“姐姐不必如此多礼...”

      子夫也去扶她,劝道:“我们是来接姐姐回家的,不必行君臣之礼的。”

      “是,子夫说的对。”刘彻也笑着柔声道:“姐姐...回来就好。”

      平阳公主眼神在两人身上转了转,只勉强的笑着对刘彻道:“没有陛下允许,臣怎么敢。”

      闻言,刘彻手上一松,不自觉的站直了身子,看着平阳公主的眼神瞬间变了,深深的惊诧和恼火一闪而过,却被他很快隐在眼底。

      听到这话的卫子夫疑惑的看了一眼锦枫和月皎,难道陛下中途有给她们什么阻碍吗?怎么平阳公主这么生分?然而两人却轻轻摇头,否定了她的想法。那...估计是被汝阴侯给搓磨至此吧!竟然能把公主变成这幅小心翼翼的模样,卫子夫又填了几分难受,早知道就应该早点抢回来的。

      但一点都没有去看过刘彻,所以也就忽略了他眼神的变化,只是急着宽慰平阳公主道:“姐姐这是哪里话,这些虚礼不值一提,陛下,是吧?”

      已经整理好情绪的刘彻,收到卫子夫递过来的眼神,也挤出个浅笑来,附和着点头,只是望向平阳公主的眼神幽深如潭,“阿襄在府里等你,姐姐估计也想他了,不如早点回去休息吧。”

      “好”平阳公主点点头,只是没有分外急切转头欲走,而是挽上了卫子夫细细问些曹襄的日常。

      刘彻这才松了口气,率先迈步,众人这才跟着他齐齐下了城楼,卫子夫挽着平阳公主跟在刘彻后面,竹筒倒豆子一般想把阿襄的事情全都说了,加上锦枫和月皎特意的活络,气氛倒是很热烈。

      在登车前,月皎眼尖的看到了右侧人群中,正牵着马等她的卫青!市集熙攘,要不是那人气势如松,还真辨不出来,她甚至来不及跟锦枫打个招呼,就提起衣角就往那边跑去,“将军!”

      可到了眼前却不敢再多扑上去,卫青面色有些冷,看得她有些心虚,“我...我知道错了,将军饶我一次,我亲自下厨给将军赔罪!”

      卫青也不搭话,只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捋着马脖子,对这个答案似乎很不满意。

      “我知道不告而别有些过分了,可是事有特殊,那是平阳公主出事了啊!子夫又身体不好,我肯定是要亲自去的。”

      “所以你跟合骑侯夫人就一起不告而别了?嗯?”

      三军之将自有威势,卫青从来没在家中摆过什么谱,除了训孩子,更甚少疾言厉色,裹挟着怒气和询问的话一出口,月皎就真的有些怕了,头越发往下低,声音也越来越小,“需要保密嘛...我自然不能轻易说,况且...小伉知道啊...我只是让他晚点告诉你...”

      晚点...晚到霍去病回来都不说!这是晚了一点吗?她们就合伙遛他吧!她知不知道自己被公孙敖都快烦死了,非说是月皎拐走的他夫人,找自己要人,他一个大将军连自己夫人去哪都不知道,怎么给啊?她却一走就是一个月,连一封信都不给他!

      “就这些?”

      “我知道用你的兵不对,拿你的侯爷令牌也不对,可是我没瞎用!我只是拿出来装在香囊里面唬人而已,都没人见过!”月皎看他越来越黑的脸色,有些着急了,“我保证!没给你添麻烦!小锦姐特别照顾我,进进出出都是她打着合骑侯夫人的名号,或者我们就说是皇后口谕,没提你...”

      “所以你没借我威势,那怕什么呢!”

      “怕你不高兴嘛...”月皎偷偷抬头看了看他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解释道:“平阳公主回来之后,肯定有人议论我这个长平侯夫人,说我仗势欺人什么的,怕你不开心。”

      卫青都气笑了,这会儿还知道他可能不开心,知道不开心还去!就等着回来跟他求饶呢是吧?不过她仗势欺人...是说明,“你出去这一个月,有人欺负你了?”

      “是啊!”月皎刚想抱怨汝阴侯那边的人有多难缠,却在触到他不悦的目光时,偃旗息鼓的低头道:“也还好。”

      卫青看她那个样子,头发上还沾着一片叶子,衣服鞋子都是尘土,也不好再冷下去,心中一软,伸手给她整了整仪容,叹气道:“上马吧!”

      “啊?”

      “啊什么?本将军给你牵马!让你仗势一回,省得日后有人多嘴多舌议论你...”卫青伸手去抱她,轻巧一举,只听一声惊呼,月皎就端坐在了马上。

      “将军?你不怪我嘛?”月皎有些不敢相信,走的时候陛下还不同意呢!照他性格是肯定不会违逆陛下的,自己却跟他拧着来。

      卫青牵着马绳,甩得一晃一晃的,走在她身侧,气呼呼的数落她:“怎么不怪你了!每次找不到你,肯定都是因为姐姐和平阳公主!一走就找不到!你跟她们亲还是跟我亲啊?怎么就不能提前打声招呼呢!我是那么死板的人吗?”

      月皎俯下身子去看他,轻声道:“那你干嘛跟姐姐还别扭着,拉你去椒房殿都不去。”

      卫青无奈道:“我那是真有事!据儿四月份那么大的事情,我能不提前准备着吗?再说了,看她生病还忙这个忙那个的,我去了肯定说她,还不如眼不见心不烦呢!”

      月皎这才放下心来,原来是心疼皇后却不会表达啊!真是的,搞得自己以为他真生气了呢!心神松懈下来,却见周围人都侧目过来看他们两个,甚至还有好事的上前来打招呼,“大将军好啊!”
      “这是带夫人逛街呢!”

      卫青笑着点头,似是故意往人多的地方挤,并不直接回家。

      月皎有些面皮薄,没走多远就羞得不行,受不了注目礼,附身跟卫青商量,“将军,咱们能直接回家嘛?”

      “不能!”卫青抬头看她那个捂脸的样子,有些好笑,也算小小惩罚她一下,让她不告而别!吓死人了,知不知道?只是还要再绕半个市集,她这样自己都看不到她的面容了,才出言解释道:“好啦!把手放下来吧,不是故意整你,是想告诉大家,你所为即我所为!”

      月皎从手缝间露出来个眼睛,疑惑道:“什么?”

      “不用怕议论,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给你撑着!”卫青把马牵得紧了些,仰头对她郑重说:“不用怕别人议论!更不需要借别人的威势!”

      月皎一愣,眼中似有泪花闪过,亮晶晶的看着他,抿嘴笑了半天才道:“是,我也觉得大将军威势最好用!”

      卫青这才觉得满意,“是,夫人好眼光!”说罢,这才负手拽着马绳往前阔步而去,反正事情办完了,家中有霍去病带着一群孩子,他也不着急,索性带着月皎在外面多逛一会儿。

      ~~~

      另外一边,平阳公主眼看着月皎被卫青带走了,还曾问过卫子夫是否需要她去解释,但卫子夫心中有数只让她不要挂在心上,也就不再多言,跟着锦枫上了一辆车。

      卫子夫看着刘彻似乎有话要说,就没再跟过去,只是嘱托锦枫好好送到平阳侯府,自己明天再去探望,就转身上了回宫的马车。

      刘彻照旧是一脸的不高兴,没好气的训她,“回去赶紧吃药!别等据儿立太子的时候,你依然是这副风吹欲倒的样子!”

      “知道了,我接下来一定好好养着!”卫子夫也不跟他客气,抱着他胳膊就假寐起来,也不知道他这身子怎么就那么神奇,永远都热乎乎的,贴上去觉得分外舒服,娇声娇气的哼道:“陛下,你别跟我生气了,姐姐都回来了,我一定什么都不管了,好好养身体给据儿撑场面,好不好?”

      刘彻没好气的往旁边挪了挪位置,冷哼道:“鬼信你!汲黯下午就会来见朕,看你还敢说什么都没忙!”

      卫子夫倒是不介意,只是心疼他,应该早就知道自己见过汲黯了吧?却今天才召见他,肯定是忙得脚不沾地,现在才想起来的。前朝的国库和□□诸侯,依然是他的大问题,肯定焦头烂额了吧?

      “见就见吧,陛下怎么罚,我都认,谁让陛下最近这么累,需要发泄呢?”卫子夫打定主意不告诉他自己跟汲黯说了些什么,也不跟汲黯说自己跟刘彻说了些什么等他们见面了,肯定会都惊喜的!

      “陛下你可真是不如青儿温柔,你看看青儿,明明都那么生气了,还给月皎牵马,分明就是心里一点都没介意。”卫子夫一边羡慕的嘟囔,一边缠靠在他身上,舒适的蹭了蹭。

      鬓边发丝掠过刘彻耳畔,呼吸缠绕在脖颈处,红晕染了一片,刘彻心头痒痒的,顺手把娇软的身子揉进了怀里,内心不住的叹气,这样乖顺抓心的人儿,怎么就不能一心只为他想呢?偏要去强撑着管什么闲事,就不能每天香香甜甜的窝在他旁边吗?她知不知道,自己每次摸到她身上仿佛累得又要失去温度,心中就会回想起那天山路上煎熬的每一秒。

      为着自己和江山,她那般拼命也就算了,为着别人...别人怎么都能保护好自己的,她何须如此尽心尽力呢?

      “仲卿也是担心你,找个时间见见他吧。”

      “嗯...过段日子我们自然就好了,陛下放心。”卫子夫有一下没一下的描摹着刘彻的掌心纹路,想起平阳公主的样子,所托非人便是公主,也难逃颠簸人生,不禁有些后怕。更有些庆幸,还好公主把她引荐给了刘彻,刘彻也不是个薄情寡义的人。不然,自己还真不知道能不能有运气过上这样的圆满的日子,这一切多亏了平阳公主。想着,不禁把刘彻搂得更紧,似是想把整个人都埋进去。

      如瀑的墨发散在肩上,刘彻还是习惯性的分几缕在指尖,绕紧,绕开,又绕紧,“怎么了?姐姐回来,你怎么又低落起来了?”

      “有点羡慕月皎,陛下别说给我牵马了,哪天让我坐坐你的马车在宫外转转都不可能!”

      刘彻笑笑,这自己可不能随便答应她,意义不一样,“要不给你换几匹马?”

      “陛下,我快羡慕死了,你也像青儿和月皎那般,替我牵一回马吧?”

      “牵马做不到,送你新的车马可以!”

      卫子夫转了转眼睛,鬼灵精怪的趁机占便宜:“那这样吧!就算陛下欠我一次,若有一日我再犯了什么错, 陛下就要把你用的车马送我一次,或者亲派车马来请我,这样我就知道,陛下还了这次的债,就当陛下原谅我的任何错咯!”

      不是新的马车,“把朕用的送你?”

      这是又提前讨了个许她代天子行事的空白圣旨?刘彻内心一惊,分外头疼,感受到了她入宫前走街串巷的鬼马精灵,有多让人又爱又恨:“你又要做什么呀?”

      “别再先斩后奏了,又拉朕下水,朕头疼,哎呀呀”

      卫子夫不依不饶在他怀里扭来扭去: “夫妻一体,怎么能说我拉您干坏事呢!陛下答应我!”

      “好!”刘彻招架不住,连声答应,只要她健康平安,真是栽给她了。

      “算了,陛下手里拮据着呢,有好马还是先紧着别的地方吧!”卫子夫睁开眼,见他脸色又要逐渐变青,干脆的搂上他脖子,急着夸道:

      “当然我知道陛下肯定不会缺钱缺到连马都换不起,妾身意思是,陛下既然这么英明神武,是办大事的人,那小事更不在话下了,陛下…能不能支持我一下下?公主回来都回来了,万一...汝阴侯那边有什么委屈的奏报递上来...”

      “汝阴侯那边,朕早就责领宗正去查了,如今和离也好,查起来就不用顾及什么了。”刘彻脑子一转就觉得不对劲,轻拍了卫子夫一下,气道:“你不会今天跟朕和好都是你算计的吧?就为了让朕给你压汝阴的事情,对不对?”

      “哪有?”卫子夫叫屈道:“妾身要是那么聪明,早就把姐姐接回来了!况且我最了解陛下了,怎么可能放任姐姐被人欺负呢!肯定早就查汝阴侯的错了,说不准还是你利用妾身去提前把公主接回来,然后才能放手的逐个收拾那些不老实的诸侯吧?”

      “朕才没有你想得那么过分!”刘彻气得直接上手揉乱了她的头发,看她一会儿仪容不整的,别人怎么想她!然后推她起来,吼道:“前朝事情还忙不过来呢!朕看你才是从朕身上学了不少指东打西利用人的手段呢!你说,你怎么猜到朕没相中庄青翟的?”

      真可爱!卫子夫看着刘彻那气呼呼的样子,也不怕他,只觉得这样的刘彻分外可爱些,上去就是一个深吻,直到车架驶进未央宫,两人才气喘吁吁的分开。卫子夫顺势抱上去,在他耳边如羽毛般轻轻呼道:“我猜到,是因为我太喜欢,太了解陛下了!”

      刘彻换了个手去撑她的腰,生怕再碰到她伤口,就把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自己身上,顺势腾出来手去拧她的脸,半后仰着头,哼道:“教你这么久,就教会你揣摩圣意了,是吗?”

      “对!”卫子夫笑得甜甜的,“陛下教化天下,就在我这里栽了跟头,是不是很挫败?”

      “是很挫败!罚你半个月不许动脑子!”

      “我还要看帐呢!王夫人那边我还要去......”

      “陈掌是摆设吗?”

      “好吧...”

      “等朕见完汲黯再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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