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时书

　　“不好意思，未经允许就上门拜访了。”郑知远看着田淼因为震惊而面无表情的脸，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你都知道未经允许了，怎么还要来？”不是田淼故意给他冷脸，实在是这厮太不识时务，在田垚也在家的情况下，田淼又怎会把他放进来当众表演一段分手后余情未了的恶俗戏码呢？
　　“这不正好路过，看到你爱吃的烤鸡肉卷了，想着给你买点儿送上来嘛。”
　　“哼，让你送我回一次家，你倒是把我的地址给记住了。”田淼冷哼一声，试图用冷漠赶走他。
　　“纯属偶然，只是我的记忆力还不错，而且，你家其实离我住的地方也不算远。”郑知远对田淼的冷漠充耳不闻，自顾自地笑着套近乎。
　　“你还是快走吧，今天不方便接待你。”田淼对笑着的郑知远还是没有抵抗力，一边在心里骂着自己犯贱，一边也只好温和地哄着他，希望他能在田垚发现之前赶紧撤退。
　　“……家里有客人？”郑知远颇为自来熟的把头伸进门里张望，这也让田淼恨不得一把把门推上，哪怕撞到他的鼻子也无所谓。
　　“没……就我一个，但我今天不方便，你还是别进来了。”田淼说话时刻意压低了声音，而这却让郑知远产生了误会。
　　“你身体不舒服吗？”
　　郑知远着急地就要把手放在她的额头上探探温度，却被时刻提防着田垚发觉的田淼一巴掌打开了。
　　“啪！”田淼紧张之下手劲大得很，一巴掌就把郑知远的手背拍红了。
　　“我只是想关心一下你。”郑知远有些委屈地收回了手。
　　田淼也很内疚：“不好意思啊，我有点儿激动，总之今天我不适合待客，你还是快点走吧。”
　　“可是我过两天就要期末考试了，到时候我就没时间来找你了。”郑知远着急地说着。
　　田淼很无语，他们都四年没见了，为什么这家伙的态度就好像他们是常常见面的老朋友一样。还有，前任真的是这般可以随便上门拜访的关系吗？为什么这家伙一点都没有当年是他甩了自己的觉悟呢？
　　“没时间你还来干什么？赶紧滚。”田淼说着就要关门。
　　谁知这时田垚突然把头探出来说道：“哎，人家好不容易来找你一趟，你把人家赶走就不合适了吧？”说话时声音带着笑意，一看就站在餐厅的死角处偷听很久了。
　　说实话，田垚算是很了解姐姐了，他见过她脆弱哭泣的样子，坚强沉默的样子，见过她被父亲逼迫着不情不愿去学习的样子，也见过她生气时歇斯底里的样子……两个人一起长大，互相之间的熟悉和默契是不言而喻的。但田垚还从未见过这般无可奈何的姐姐，以及她伪装出来的愤怒和冷漠——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田垚眼前的这个男生对田淼有着特殊的意义。
　　“你怎么能偷听大人说话呢？”眼见郑知远已经暴露了，田淼只好轻飘飘地抱怨了一句，不情不愿地将郑知远请进了家里。
　　郑知远很有礼貌地把东西放在鞋柜上后，就拿出自己准备的鞋套套在脚上，然后才站在门口跟田垚打了招呼：“你好，你是田淼的弟弟吗？我不知道你也在家，不然应该给你带个礼物的。”
　　“嗯，你是哪位啊？”田垚发现这人相貌堂堂，也很是谦逊有礼，和平日里市场咋咋呼呼的田淼实在是很不一样。
　　“他哪位也不是，就是我过去的同学，你先进去吃饭，我们俩说会儿话。”田淼不容分辩地把田垚赶回了餐厅。
　　“行了，现在你进也进来了，你到底想干什么？”田淼双手抱胸，以一种十分抗拒的姿态面对着郑知远。
　　郑知远答非所问：“你弟弟……今年是十八岁对吧？”
　　“嗯。”
　　“今年高考了对吗？”
　　“对。”田淼坚持回答只答一个字。
　　“那个……我认识个不错的老师，如果将来报志愿有需要的话，可以联系我。”
　　“他是哪里的老师？”田淼来了兴趣，也就不着急赶他走了。
　　“啊，就是一个专业填报志愿的老师，他是我爸爸的大学同学。”
　　“那就先谢谢你啦，到时候我会联系你的……不过那是我弟弟，你关心他干什么？”
　　“没事，我就是随便说两句。”如果不提到田垚的高考，怕是田淼早就把他赶出门了吧。
　　“哦……”田淼点点头，又下起了逐客令：“没事你还是先走吧，我们还在吃饭呢，也没时间接待你。”
　　“嗯，那我就告辞了。”郑知远眼见田淼态度冷漠，自知多说无益，想要打动女人还得需要时间的作用，急于一时也无济于事。

　　眼见郑知远毫不留恋地就要告辞，一直拒人于千里的田淼心里反倒有些不是滋味。看着他真的脱下鞋套攥在手里就要离开，田淼叫住了他：“哎。”
　　“？”
　　“鞋套就别带走了吧，拿在手里怪脏的，就放我这吧。”田淼眼神看往别处，有些不自在地说着。
　　郑知远察觉到田淼态度软化，但依然神色不变，闻言就把鞋套放在了附近的垃圾桶里。
　　一抬头，就看到田淼直视着他，她清澈的双眼眼神复杂：“你……真的不想解释一下吗？”
　　至于要解释什么，她没多说，但两个人都知道田淼指的是什么。
　　“……”郑知远只是沉默，一味的沉默。
　　“呵~”田淼冷笑一声，只是这声音里夹杂了些许哽咽，这也让郑知远一脸惊讶地看着她。
　　“是我自作多情了，不知道你看似诚心诚意地上门来其实只是当成一次闲游而已，你不想说也没关系，也没什么好说的，四年前的事了，谁TM还在乎？”田淼恶狠狠的说着，也不顾及有可能在门口继续偷听的田垚了，声音至少提高了四十个分贝。
　　“不是的……”郑知远心下震撼，却只能无力地重复着一些无意义的话。
　　“走吧。”田淼收拾了一下情绪，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世界上最愚蠢的傻子，打开门，再一次下了逐客令。
　　郑知远不再多说，一脸复杂地看了田淼一眼，转而离开了这间简易的一室一厅。

　　走出门后，郑知远随即听到了身后的门被奋力关上时发出的震耳欲聋的声音。将身子靠在门板上，他露出了无奈的苦笑。
　　哎，真的好烦恼。
　　真的不是他不想解释，而是，淼儿，我该如何告诉你，当年的我只是因为懦弱而不敢和你说分手呢？明知道两个人没有未来，却还希望通过不告而别在你心上留下难以忘怀的烙印，现在他又如何张口把当年的懦弱和卑鄙坦陈在田淼的面前呢？
　　谁有勇气面对当年那个卑微又懦弱的自己呢？
　　或许割开陈年的伤口后，伤口就会愈合，但谁又能经受得住那剜心般的痛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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