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

　　很混乱的火车站。
　　烟酒，菜叶，鸡蛋。
　　甚至还有卖丧事一条龙服务的。
　　绿皮火车咣当咣当地进站，在长长的轰鸣中停下。
　　人声鼎沸。

　　程嵘靠着火车站厕所涂得乱七八糟的墙面，单手在通讯卡上敲字，另一只手指间夹着根烟。
　　[程嵘：别问了，问就是没碰到。]
　　[你要打爸爸：敷衍！！！儿子，听爹的，这趟任务就别出了，你跟他碰面几率太高了，爸爸怕你把任务世界的天给掀翻了。]
　　程嵘皱了皱眉头。万罅那个傻逼会不会翻天他不知道，但他是想息事宁人了。这一天天的，烦个要死。
　　[程嵘：咸吃萝卜淡操心，你搞定你家那个萝卜仔再说。]
　　[你要打爸爸：？？？你说蒋宁？他早回家洗洗睡了。]
　　程嵘有点意外。照理来讲，蒋宁去093家里不闹个两个月不会歇，这回难得那么乖啊。
　　[你要打爸爸：行了，知道劝不动你，每回一听有任务就去领，跑的比狗还快。]
　　[你要打爸爸：带足干粮和体感剂，出门在外，小心一点。]
　　[程嵘：知道了，谢谢。]

　　程嵘把通讯卡收回腕表里，低头抽了口烟。
　　困得要死。他连轴转了有两个月了，昨晚又刚坐那垃圾绿皮火车“咣当”回来，足有36个小时没合过眼。
　　厕所间脏得灰不愣登的玻璃门映出他现在的样子：
　　脸庞棱角分明，很干脆利落的长相，双眼皮，眼尾轻轻上扫，衬着长而不卷的睫毛、足够浓重劲道的剑眉，不媚，是那种让人想站军姿的邪。
　　头发有点长了，有几缕垂在左眼前，勾得人想替他把那乌黑的绸线撩到耳后。
　　程嵘抬头看了看，决定先去理发店。

　　火车站其实很大。外面在下雨，黏稠的滴答声敲打着透光通风的大厅窗户。
　　理发店在西南角，跟厕所间刚好穿个对角线。
　　大概是刚刚结束了一次大型集体任务，火车站大厅里人很多，摩肩接踵的，一眼看过去，黑压压的全是人头。
　　程嵘知道自己扎眼，从外围走。

　　理发店的装修是那种很土味的八九十年代风格，土褐色的玻璃窗，破了皮的转椅，柜台上摆了只招财猫。就差放一首吱呀作响的粤语歌。
　　但好在收拾得还算干净，地上没有堆积的碎发，虽然没有工具箱，东西摆得也不至于太凌乱。
　　柜台前的酒红色高脚凳上坐了个男人，正在低头摆弄通讯卡。可能雨天没什么客人，店里没开灯，看不清他的样子。
　　程嵘推门进去，把伞收进腕表。
　　那个男人似乎是感受到外面潮气的涌入，抬头看过来。
　　程嵘反身关了门，扬声问：“老板娘在吗？”
　　男人从凳子上站起来，招呼程嵘去洗头：“老板娘不在，出任务去了，还没回来。”

　　水流很安静地从发梢上滴落，在水池里蜿蜒。
　　程嵘有点昏昏欲睡。
　　男人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点催眠又蛊惑人心的味道：“洗发水要用好一点的吗？”
　　程嵘没有听清，被一团黑暗紧实而绵软地包裹着，偶尔会有些奇奇怪怪的颜色和光亮漏进来，转瞬即灭。
　　男人很耐心，又问了一遍。
　　程嵘迷迷糊糊的：“嗯？什么……不，不用了吧。”
　　身后的人低低笑了几声，很轻，像是错觉，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往程嵘头上刮洗发水。
　　程嵘感觉自己的脑子里有根筋拧了很久，才意识到自己回答了什么。
　　好像不管用什么价位的洗发水，洗头发都是一个价格来着。店员要有问“洗发水要贵一点的那个吗”之类的问题，一般来讲，没人会拒绝。
　　程嵘：“……”
　　行吧。

　　男人把程嵘安置在镜子前面的转椅上。转椅太旧了，黄色的海绵都挤在外面，硌的人膝弯疼。
　　“要剪什么样的？”男人的手轻轻按着程嵘的肩膀，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脖颈，有点麻痒。
　　“剪短一点就行，你看着办。”程嵘实在是困，说完就闭了眼，任这位刚见面的Tony老师修他的头发。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Tony老师还是没开灯。店里一时间只有剪子唰唰飞过的声音。
　　程嵘很快支楞着脑袋睡了过去。

　　梦里火光一片。尖叫。辱骂。哭喊。

　　通讯卡的嗡鸣声突然响起。
　　程嵘惊醒，吓了一跳，激灵了一下坐直了。
　　剪子擦着头皮过去。
　　刀锋过境，头发上被留下了一个奇怪的形状。
　　程嵘和男人的目光在镜面上交汇，气氛一时极度尴尬。
　　程嵘恍然发现，别的不提，这男的长得当真不错。

　　程嵘挂了通讯卡上的来电。是百年难得一见的骚扰电话。
　　男人挑了挑眉，征询地看向程嵘。
　　程嵘听着还挺镇静：“干脆剪个寸头吧。”

　　Tony老师手艺不错，圆板寸拾掇得很漂亮。
　　程嵘转了账，要了联系方式，还附赠一句“多谢”。
　　至于要联系方式干嘛，也就程嵘自己心里掂量得明白了。

　　程嵘没走多久，男人收到了老板娘的讯息。
　　[amuse：卫简，新出的330987号任务完成奖励你有用，你要没什么急事的话我帮你接了。]
　　卫简还蛮奇怪，他什么时候有老板娘搞得到的、特别需要的东西了。
　　[amuse：就你要的那个投壶信。]
　　投壶信其实可要可不要，不是拼装用的重要零件。但这毕竟是老板娘的好意，这姑娘琢磨着还人情不是一天两天了。
　　[卫简：好。]

　　程嵘今早上就接好任务了，出了店门直接奔着关口去。过闸门的时候，他从腕表里掏出身份卡在闸道上刷了一下。
　　闸道上方亮起蓝屏。
　　[滴！检验成功。
　　身份：任务者
　　姓名：程嵘
　　编号：7432858
　　本次任务编号：330987
　　任务世界概述：乡下贵族校园
　　任务世界难度：正常
　　任务者任务世界身份：学生
　　任务者任务世界身份记忆：载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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