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救药

　　许骁想说什么，林斐然其实已经看出来了。
　　他虽然没有真的谈过恋爱，但被女生告白的次数却多如繁星一般。此刻许骁的表情，他在那些女孩子的脸上已经见过了很多次。
　　炽热，不安，又有些期待。
　　可是他虽然看懂了，却不明白，这种感情到底是怎样的。
　　好感？喜欢？或是……爱？
　　他既不懂许骁的感情，也不懂自己的，如果许骁说出口的话，他该怎么回应？
　　看着对方越来越热切的眼神，他逃避了。
　　“你不是要补课吗？那我们从数学开始讲起好了。”林斐然垂下眼，避开了许骁的目光。
　　霎时间，房间里的气氛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许骁不可置信的看着林斐然，似乎在感叹对方竟能在这种氛围下说出如此残酷的话来。
　　他抽了抽嘴角，一腔热血被浇的化为了青烟。甚至觉得腿上的伤都没有他此刻的心来的更痛。
　　“好吧。”许骁垂头丧气的将钢琴合上，蹦到书桌旁边拉开椅子坐下。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他想。
　　林斐然点点头，从书包里抽出一张手写的试卷，递给对方，然后说：“你做做看。”
　　许骁看着写的密密麻麻的卷子，眼睛顿时就花了。他有气无力的翻了翻，打算随便填几个选择题了事，却发现上面全是填空题。
　　“这卷子你出的？”许骁黑着脸问道。
　　“恩，大致罗列了这学期所有的知识点。”林斐然说：“你把这张卷子上的题都弄懂，基本上考试也就没问题了。”
　　“为什么没有选择题？”许骁问，随即掩饰一般的又补充道：“大题也没有。”
　　“因为选择题有可能是蒙对的，这样会影响我对你实际情况的评估。”林斐然说：“另外我自己并不特别看重解题过程，一道题目的解法可以是多种多样的，所以也没准备解答题和证明题。”
　　得，自己的想法被对方摸得透透的。
　　许骁无奈的抽出笔，开始做题，更加确信了这家伙真的是把智商都用来学习了。
　　待他完成整张试卷，一直看着他做题的林斐然脸色已经黑成了炭。
　　“把你的书拿过来，我们对着书一题一题的讲。”林斐然冷冷的说。
　　我就知道……许骁无奈的叹了口气。

　　等他们好不容易将这张试卷讲完，太阳已经偏西了。虽然林斐然全程不苟言笑，但许骁却发现，对方的解题思路竟意外的好懂。
　　似乎……数学也没有那么难？
　　林斐然却觉得自己踢到了铁板。从小到大，他不知道给多少同学讲过题，只有这个人让他恨不得切开脑袋看看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
　　他冷着脸将剩余几科的卷子留下，然后将其他东西收进书包，不留任何余地的对许骁说道：“今天晚上做完，我明天再来。”
　　虽然林斐然主动说明天过来这点让许骁很高兴，但是一看到那几张同样写的密密麻麻的卷子，许骁就觉得脑壳疼。
　　算了，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吧。
　　他见林斐然已经收拾好了东西，一副打算离开的样子，有些意外的问道：“你不留下来吃晚饭了？”
　　“不了，我今天晚上要去打工。”林斐然说。
　　许骁皱着眉头，起身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了林斐然：“这个给你。”
　　那是一款跟许骁用的一模一样的手机。
　　“国外打电话信号不好，而且漫游费用超级贵。酒店里一般都有无线网，到时候可以直接用网络联系。”许骁说。
　　林斐然吓了一跳，连忙说：“我不要。”
　　“借给你用几天，回来还我。”许骁说：“就当你给我补课的报酬了。”
　　“那也不行……”
　　“你知道现在上门的家教有多贵吗？像你这种的一小时都要收到一千了，算起来还是我捡了便宜。”许骁说。
　　林斐然显然被对方的气势镇住了，只能结结巴巴的说：“那……我回来还你。”
　　许骁“恩”了一声，想了想又说：“这附近不好坐车，我让丁叔送你过去吧。”
　　想起了自己来时的艰辛，林斐然同意了对方的好意。

　　很多时候，人的一个眼神，或是一句话，就能改变另一个人的一生。正如蝴蝶振翅，看似波澜不惊，实则风云变色。
　　林斐然可能自己并没有意识到，那一个看似普通的下午，在他心中留下了多么深刻的印记。
　　生活依旧按部就班的进行着，他也如愿以偿的坐上了出国观摩的飞机。世界在他的眼前展开了一副富丽堂皇的画卷，一面炫耀着自己的恢宏，一面嘲笑着他的弱小。
　　与林斐然一同出发的还有其他三个人，一个男生，两个女生。除了他还在上高一，另外三人都是高三即将毕业的学生。
　　四个人都是市里挑出来的佼佼者，自然心气高傲，而且由于他们互相并不认识，除了领队老师让他们做的自我介绍，彼此之间几乎没有其他的交流。而林斐然由于跟其他三人不在一届，更是没有人主动找他说话。林斐然本来也不太擅长与人攀谈，以至于下了飞机后，那三人已经有些熟谙了，林斐然还是独自一人。
　　直到一行人到了酒店，按两人一间进了房间后，那位男生才好奇的凑到林斐然身边，问道：“听说你是高一的？那你是怎么拿到活动名额的？”
　　林斐然有些奇怪：“这活动跟年级有关系吗？”
　　对方有些惊讶的看了他一眼，说：“当然有关系，这次观摩本来就只有拿到保送留学资格的人才能参加的，你可别说你不知道。”
　　林斐然真不知道，他只是听老师提过，如果这边的学校看中了他，就有机会在毕业后过来留学。至于对方说的什么保送资格，他连听都没有听过。
　　男生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半天，一脸疑惑的说：“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有钱走后门的，难道是真有什么过人之处？会六国语言？还是拿过发明专利？”
　　林斐然摇摇头，说：“可能老师看我成绩还可以吧。”
　　闻言，对方有些不屑的说：“成绩好算什么？我是市里理科第一名，搞过一点实用新型，那两个女生，短头发那个是文科第一名，还拿过国家诗词比赛一等奖；另一个长头发的更牛，不仅成绩好，还代表中国参加过世界顶级的小提琴比赛。虽然没有拿到名次，但是那种场合能露脸就已经很屌了，就连教育局的老师都对她礼让三分。”
　　林斐然睁大了眼睛，他完全没有想过，和自己一起来的这三个人竟然是这么厉害的人物。
　　“所以你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对方皱着眉头一边思索一边说道：“林…斐…然……这名字没听过啊。”
　　不仅是他，就连林斐然自己都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他就是一名普普通通的高一学生，虽然也经常在各种知识竞赛上拿奖，但那都是市级的，压根就不能跟这几个人比。
　　见林斐然半天没说话，对方也没了兴致，转身整理自己的东西去了。
　　林斐然心中的震惊还没有平复，手机忽然响了一声，是许骁发来的消息。
　　许骁：一切顺利吗？你现在在哪？
　　林斐然：到酒店了。
　　许骁：环境怎么样？和谁一间房？
　　林斐然：挺好的，对方是其他学校的学生……
　　他写到这儿，顿了顿，然后将内容删掉，又编了一条新的：
　　林斐然：挺好的，不用担心。
　　他放下手机，躺在床上，看了一会儿天花板，然后将眼睛闭了起来。

　　为期十天的观摩活动很快就结束了，这十天里，他们去了三间著名的学院，感受了一下完全不同的上课氛围，还和学校里的师生们一起合影留念。虽然这些学校的学生也都各有所长，但也并非三头六臂，林斐然最初的那些自我怀疑，随着活动的深入和时间的推移，慢慢的从他的心里淡去。
　　他才高一，离高中毕业还有两年，两年的时间，足够他磨砺自己直到不输于这里的任何一名学生。
　　短短几日，林斐然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颠覆性的变化，就连刚开始对他不甚注意的带队老师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离开最后一间学校后，几人直接去了机场，等待着回国的航班。
　　林斐然拿出手机，给许骁发了一条消息：
　　林斐然：我现在在机场等飞机，估计不晚点的话，晚上就能到。
　　许骁：玩的开心不？给我的礼物买了没？
　　林斐然猛地站起身，看了看四周。
　　许骁：怎么不回消息？再不会消息我直接发视频了。
　　林斐然刚输了一个字，许骁的视频就发过来了。
　　他无奈的接起了视频，朝屏幕上许骁的大脸说道：“我忘记了。”
　　许骁哼了一声，说：“你走之前怎么答应我的？亏我还一直期待着。”
　　林斐然有些歉意的说：“是真的忘记了，要不我现在去买吧。”
　　“不用了，你不是已经在机场了吗？免税店里那些东西国内也买得到，没什么稀奇的。”许骁撇了撇嘴，又接着问道：“你这次过去就没有买任何纪念品吗？”
　　林斐然翻了翻自己的包，里面除了他自己带过来的东西，就只剩下几张合影的照片。他十分抱歉的说：“我身上就只有几张这次出来拍的照片，实在没有什么纪念品能给你的。”
　　“那就照片好了。”许骁很不情愿的说：“有没有你自己一个人拍的？”
　　林斐然翻了翻照片，还真有一张老师帮他在学校里拍的单人照。于是他将照片举起来，在摄像头前面晃了晃，说：“就这张是的，其他都是合影。”
　　“那就这张，回来记得给我。”许骁说完，将视频挂断了。
　　林斐然将手机放进兜里，一回头，发现那名长头发的女生正一脸惊讶的看着他。
　　他有些不解的朝对方问道：“你怎么了？”
　　女生动了动嘴唇，良久，才缓缓问道：“你认识许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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