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个青梅子

　　再醒来时身侧已经空了，我重重吐了口气，感受今日份存活的美好。
　　梅花熏的被褥上只剩酒气，我干躺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起了身子，一面揉着脑袋一面推开门。樱桃哼着小曲在院子里摆弄牡丹叶，我唤她道：“将我房里的被褥换了吧，味道太重。”
　　这丫头停了曲子，脸红得像熟透了的樱桃，点头甜甜答应下，面上的笑无限放大。
　　我都被她逗笑了，不免好奇：“你今日怎得这般开心？“
　　“奴婢为主子开心呢。“樱桃答道，说着又用袖子掩住嘴，压低声音道，“奴婢今日去后头花园里摘花，还听见旁人偷偷议论，说王妃才嫁过来的头一天，便独自待了一晚。”
　　这后头的话我已不怎么想听了，樱桃却愈说愈是兴奋：“奴婢听说，王爷昨晚入了洞房，只掀了盖头便离开了。王爷昨晚在哪里——”樱桃对我挤眉弄眼，“奴婢可很清楚呢！”
　　“……”
　　我想起昨晚躺在我身上睡得昏天地暗，直到我抹完了所有的鼻涕才翻身的王敬之，选择了默认绯闻。正所谓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便意味着我享受着樱桃对我的好，也要承受她不留情面的取笑。
　　而作为那个青梅的我，须得红着脸，扯着帕子，嗔怪道：“不许取笑！”
　　樱桃朝着房间小跑去，嘴里应着：“好好，奴婢不敢了，奴婢啊，这就替夫人换被子。”
　　“……”
　　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那个味道！！！
　　这姑娘小小年纪，开车的功夫竟然一等一的好。
　　我张嘴发出恼羞成怒的声音：“樱桃！”
　　趁着樱桃换被子的功夫，我独自洗了漱，挑了条红火火的小裙子出了院子，多多少少弥补一下青梅连婚宴都没有的缺憾。
　　有一说一，王敬之虽然是个脑袋搭错了弦的霸道王爷，品味却还不错。至少这景王府里，到处都布置得像模像样，花花草草一样不少。
　　从我的小偏院出来便是几丛迎春，转几个弯过去又是一片小桃林，桃树将将结出花苞，粉粉嫩嫩，底下的青石板许多形状，乍看还有几分现代化，我心情大好，刚要摞起袖子上去跑一道，便瞧见桃林那头有个淡粉衣衫的姑娘，像是在同自己游戏，提着裙摆，一步跳过两个石板，有时跳过三个。
　　我瞧着她灵动的小背影，开始钻研她的游戏规则，寻找平淡生活里破解谜底的刺激。
　　正看得起劲，那背影一跃，却撞进谁的怀里。
　　来人双手背在身后，站得笔挺，面无表情地低头瞧着撞上来的女子。
　　此等姿势与神情，正是王敬之。
　　不知道他有没有洗头。
　　那姑娘大约也受到了惊吓，愣在原处，抬头呆呆看着。
　　接近晌午的太阳透过桃枝交织的缝隙，我默默挪着身子猫在后头，不敢打扰这场自带高光的旷世对视。
　　片刻，王敬之扯着嘴角开口：“王妃莫不是昨夜孤单，今日便来投怀送抱了？”
　　原来淡粉姑娘就是新过门的王妃，想起昨晚和王敬之在一块的冤大头是我，我再往树后头挪了挪，不自觉的屏息收腹，希望自己能从这个现场抹去。
　　徐聘婷遭了如此似调戏非调戏似讽刺非讽刺的对待，终于回过神来，从怀里退出几步，站出好远，才道：“聘婷见过王爷。”
　　回复这般礼貌的，是王敬之的一记冷笑，说实话，我有些心疼徐聘婷。
　　正打算带着心疼离场，不料迎面又是一个姑娘，失火似地狂奔过来，在我身旁卷起一阵狂风，一面跑还一面焦灼喊着：“小姐！小姐！”
　　两道目光循声望过来，我赶紧继续屏息收腹地站回原处，这丫鬟念着自家小姐，竟也没看见我，可谓土地老儿升玉帝，谢天又谢地。
　　刚刚找着自家小姐放了一心，抬头又瞧见冰冰冷冷的王爷，丫鬟吓了一激灵，赶紧请了安。
　　可惜王敬之这个小人从来不会放弃任何挑刺的机会，他斜眼掠过这对好主仆，开口仍是一声冷笑：“你们这对小姐丫头，倒是不讲礼数得如出一辙。”
　　丫鬟一听，未直起腰便又扑通跪了下去，小小的膝盖磕在青石板上，我听了都觉得疼。她低着头，嘴里仓惶喊着：“王爷息怒，王爷恕罪。”
　　这刺挑到这里便也差不多了，不料王敬之慢条斯理地牵了牵袖口：“那便，自行掌嘴吧。”
　　我的震惊不比这主仆轻，这变态还能再事精一点吗？
　　小丫鬟又是一个激灵，眼泪奔涌而出，张着嘴巴不知如何是好，徐聘婷赶紧求情：“王爷，息音初来乍看，不懂规矩，冒犯了王爷，望王爷海涵。”
　　王敬之勾着唇角，闲闲回应：“确然是不懂规矩，只是冒犯的，不是本王。”
　　第六感让我缩回了脖子，世事无常啊世事无常，王敬之的搞事可能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下一刻，他的声音高高响起，穿透我的耳膜直击心脏：“青梅，你还想藏到什么时候？”
　　丢他老母！
　　我干巴巴地从树杈旁冒出了头，王敬之含着笑意将我望着，徐聘婷面色疑惑将我望着，小丫鬟举着巴掌泪眼婆娑将我望着，在这样的注目礼中，我同手同脚地踏过青石板，来到了第一现场。
　　有了小丫鬟的前车之鉴，我心里藏着脏话，面上施施然行了一礼。
　　王敬之当着这主仆的面，伸手牵过我，环着我的腰肢，朗声介绍：“这位，是本王的女人。”
　　“……”
　　我僵硬地挤出一抹笑。
　　各位好，我是这个残害你们的狗贼的小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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